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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刘娜
首发公众号 | 闲时花开

我曾非常意外地上过一次热搜。

那是2018年的10月底。

10月28日，重庆万州一辆载有15人的公交车，经过长江二桥时，突然像发疯的野兽一样，失控坠落冰冷的江水中。

15人，全部遇难。

这桩充满诡异和悲恸的事件发生后，举国关注，全网议论。

我从普通人的悲欢出发，写了篇文章，叫《重庆公交车坠江：每次出门前，请好好抱抱我》。

文章的最后，这样写道——

历经悲欢，人到中年，我才渐渐懂得：

过去的自己，最愚昧的地方，就是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争吵和解释、抱怨和指责、控制和索取上。

恰恰忘记了，生命中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是自由而清澄地去爱，是真诚而平和地去给。

愿看到此文的你，从此刻起：

拥抱那个每天早上背着沉甸甸书包去上学的孩子，拥抱那个每天早上带着千斤重压力去上班的爱人，拥抱那个每天傍晚怀着殷切切企盼等你归的父母，并真诚而用力地对他们说：

“我爱你。”

分别时，请让我，好好地，抱抱你。

请记得，我爱你，我等你，早点回。

那时候我读者还不多，这篇文发出来后，很快就是10万+了，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相比15条珍贵的人命，10万+轻如鸿毛。

但，短短两三天后，我上述那段文字，被冠以“李咏妻子哈文”的名头，在各大平台上疯传，并霸占热搜第一。

为什么我的文字，变成了哈文的呢？

真相是，某些不要脸的自媒体，为了引流断章取义，把平凡的我的文字，变成刚刚失去李咏的哈文的文字（重庆公交坠江事故发生前3天，李咏患癌去世），就是为了利用人们的共情，攫取更大的传播和流量。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我忠实读者的严重抗议下，上述那段火爆全网的文字，很快被媒体辟谣说“不是哈文写的”，而是来自“公众号闲时花开作者刘娜”。

然后，新京报采访了我。

再然后，我接到几个社交平台抛出的橄榄枝，他们借助这波流量，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平台开号写文，说的是“为了让更多人认识你”。

实话实说，我当时有点懵。

在上热搜之前，我已在网上写文两三年，并不为太多人熟知。

如果能被更多人认识，得到更多流量，对一个博主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穷孩子的过分谨慎和老记者的灵敏嗅觉，让我很快意识到这样两个问题：

●第一，他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邀请我？

我的答案，并不是我的文字多么好，而是那一刻，我占据流量高地。

他们想要的，是我的流量。

●第二，接受他们邀请后，我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我的答案是，被平台加V引流，被更多人认识，同时也会被置于放大镜下，被更多人审视。

以我对互联网的了解，突如其来的曝光和从天而降的好处背后，都藏着隐秘的代价。

我的出身和性格，决定我不是那种大开大合的人，我只想朴朴素素、安安静静地做自己。

何况，就我上热搜这件事本身而言，它的底色是悲剧性的——事情源起于15条人命的消逝，事情发酵于已逝央视著名主持人的去世。

我敬畏因果，相信抬头三尺有神明，神明看不见的地方，也有良心的眼睛，所以我不愿过度消费他人的悲剧。

我拒绝了那些平台“加V，引流”的邀请，继续埋头在公众号安安静静写文到今天。

失去了花团锦簇的可能，倒也有独自美丽的清净。

5年一晃而过。

站在2023年的10月底，我回忆这段亲身经历，是为了说明两个真相，引出一件事。

这两个真相是：

★一，互联网所有平台，都无法克服的原罪，就是流量为王。

为了流量，他们向来不择手段。

★二，面对互联网送来的巨大流量，普通人要保持清醒。

你要想接住这流量，就要很大的定力与智慧，也需要慎重的思考和选择。

而我要引出的这件事，就是前几天我写过的成都2岁女童被大型恶犬撕咬，致使肾脏破裂的事件（点击蓝字可查看）。

这件事的后续，我万万没想到——

10月16日，成都崇州一小区内，2岁女童涵涵在自家单元楼门口，被大型恶犬扑倒撕咬。

尽管被妈妈和保洁阿姨拼死相救，涵涵仍然胸背部受伤严重，缝合60多针，肋骨骨折，肾脏破裂，肝部损伤。

事发后，现场惨烈的视频，引发了全网的讨论和公愤。

人们谴责 “罪魁祸首不是狗，是人”的同时，也纷纷关注受伤女童涵涵的伤势和救治。

案发24小时后，狗主人还没有归案，涵涵被转到华西医院，顺着流量而来的募捐平台，联系上涵涵父母，说是提供救助，其实也是给他们自己引流。

面对病情危重的女儿，涵涵父母选择了募捐。

短短8个小时，全网就为涵涵募捐200万。

与此同时，因为一桩恶狗伤人，引发多起“恶狗伤人”的曝光，有些地方还爆发了管理者“逮住无绳狗，就暴力带走”的极端事件，引发了更汹涌的舆情。

一时间，这桩“孩子被狗咬伤”的突发事件，在“网络募捐”“200万善款”“借机敛财”“扑杀猎犬”“爱狗人士”“恨狗人士”等多方混战中，变得越来越魔幻。

其中，最激烈最响亮的声音，就是受伤女童涵涵的父母，募捐这200万元，是不是涉嫌吃女儿的人血馒头？

发出这种质疑的网友，理由如下：

◎第一，受伤女童涵涵的父母，是不是涉嫌两头吃？

虽然狗主人没有第一时间到案，但伴随警方的调查，狗主人最终被刑拘，也答应赔偿。

这种情况下，涵涵父母一方面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募捐善款，另一方面又靠法律索要狗主人赔偿，等于吃了这头吃那头。

这涉嫌借机敛财，也容易引发不良效仿——被钱逼急的坏父母，都这么干该咋办？

◎第二，募捐不是不可以，前提是走投无路之下的万不得已。

物业和狗主人答应赔偿，女童家有车有房，不是贫困户，也没有山穷水尽，为什么还要募捐？

简而言之：

因为一下子募捐了200万，人们之前对涵涵一家的同情消失殆尽，微妙的敌意不断升腾。

毕竟，大家的好心只够帮危急的穷人走出困境，而不是把不需要帮助的人捐成富翁！

这种微妙的心理，在网络纷争中，不断被放大，以至于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提出：

要么女童家属公布善款明细，接受舆论监督。

要么募捐那200多万，全部退给好心人，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10月23日，有1300多名捐款者，向募捐平台发起退款申请，退款金额达5万多元。

舆论倒逼之下，10月25日下午，募捐平台和受伤女童的妈妈同时发声：

目前女童住院花去了6万元，狗主人和物业垫付的钱还有16万未花，募捐的200万，全部原路退回给好心人。

同时，女童妈妈解释：

之所以募捐，是因为事发紧急，女儿被狗咬后，全家人都非常无助，加上募捐平台伸出橄榄枝，他们就同意了。

如今暂时钱还够用，就把大家的善款退了。

作为一个妈妈，我理解涵涵妈妈。

女童被恶犬撕咬，病情严重，肾脏难保，成为全网关注的宝宝，一家人都着急筹钱救孩子的命，这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是人之常情。

但最后的结局，如此被动，本质上是他们在惊慌失措中，对互联网平台认知不足，警惕不够。

父母看重的是孩子的病情，而募捐平台看中的是孩子带来的流量。

募捐平台跑到医院，联系家属，介入其中，提出帮忙，有善意的成分，但更有互联网平台嗜血的本性——

闻热点而动，向流量而行，管它是悲剧还是喜剧，有没有副作用和后遗症，只要曝光率和流量池抢到，就算平台胜。

但流量是把双刃剑，人们的同情心也很有限。

一旦反转，人设崩塌，被流量吞噬，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就会被资本平台舍弃——资本不管个体的悲欢，他们只关注自己的钱赚得欢不欢。

这是募捐平台的本性，是互联网的原罪，也是刘学洲自杀、武汉妈妈自杀、粉发女孩自杀的隐秘真相：

他们成为某个互联网热点事件的当事人，被平台邀请去开号、引流、加V。

但作为普通人，他们并不清楚互联网的凶险和反噬，最终不堪忍受网络扔来的刀子和利剑，抑郁自杀。

他们是逝于网暴，但除了那些满嘴喷粪的网络蛆虫，流量为王、教唆普通人开号的互联网平台，也有罪。

作为一个关注普通人、书写普通人，又对互联网多少有点了解的作者，我想提醒看到这篇文的更多朋友：

★如果你不靠互联网谋生，请对互联网保持距离和警惕。

互联网上有好人，更有坏人，有人赞美你，更有人造谣你。

而人性的弱点是，对100句赞美视而不见，但会对10句辱骂彻夜难眠。

如果你没有强大而稳固的心理，就远离互联网这个是非之地。

尤其是当你因某个事件，突然爆火时，千万不要被资本和平台牵着鼻子走，一定要停下来问自己这样两个问题：

“他们为什么选中我？”

“我内心里，最渴望的是什么？”

他们看中的是你的流量，而你最渴望的不过是平凡过一生。

记住，天上不会掉馅饼，而所有看似馈赠的礼物，暗中都标好了价钱。

如果这礼物和互联网有关，那代价就是10倍，百倍。

★不贪婪，不说谎，不虚构，不利欲熏心，才不会被反噬。

如果万不得已，你必须要靠互联网发声，为自己讨公道，为家人讨公平，那么请你一定要记住：

一开始就要说真话，就要做实事，不贪图名利，不被资本牵着鼻子走，不为了蝇头小利虚构事实。

真诚和敬畏，是抵达善终的路。

很多新闻事件，之所以发生反转和被动，本质上是在资本流量的操纵下，人迷失在名利诱惑里，和魔鬼做起了交易。

面对金钱名利，心动是人之常情。

但修行，是反人性而行。

耐得住一时的寂寞，才能得到良心的安稳和余生的繁华。

亲爱的朋友，尽管这个一言难尽的时代，善良总被辜负，丑恶结伴狂欢，低级趣味大行其道，但我还是愿你听从内心，缓慢而行。

结实饱满，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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