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有时候比活人好用”！万亿中植暴雷后，道歉信可真敢写

◎作者 |  华南索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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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子弹飞》里，姜文总跟葛优说“死人有时候比活人好用”。

一开始我还不信，直到我看了中植的道歉信。

想追责？想申诉？想骂娘？请找上届领导，一切历史问题与本届领导无关，因为“集团及企业高度依附于原实控人决策。”

你问我去哪找上届领导？斯人已逝，入土为安......

话随便说，锅随便甩，帽子随便扣，反正对方也只能老老实实受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嘿！你别说，死人有时候是比活人好用。

“深深的歉意”

“深表歉意”

“最诚挚的歉意”

这是22日晚间，中植道歉信中的字眼，言辞恳切。

图源：每日经济新闻          

相比于恒大当年求救信中近乎威胁式的“请政府帮一把，不然会引发系统性风险”，中植显然把位置摆正了许多。

但细品之下，此文写得更像是一篇檄文，用于稳定人心，声讨不法分子。

何出此言？翻译翻译。   

其实中国的投资者，在见识了恒大、碧桂园等企业的惊天巨雷之后，心理承受能力都提高了不少，对企业的预期也降低了很多。

说白了，就是不求你一点雷都没有，但求你雷小一点，披露得彻底一些，双方能坦诚一点，就是万幸了，人心也就能稳定下来。

中植就是这么个思路。

首先，在彻底暴雷之前，中植给投资者们做足了心理准备。

早在今年8月，中植旗下恒天财富经理的一封自白书广为流传，疑似中植暴雷的内容，给一众投资者吃好了瓜的同时，也做好了“迟早要来个大的”的心理预期。

各位可以共情一下，逢年过节家里搬出来一个大烟花，还没点着的时候又想看又害怕的心情，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这烟花有多响呢？

中植在道歉信中表示：“集团总资产账面金额约2000亿元”，“相关负债本息规模约为4200亿-4600亿元”。

这也就是恒大2.4万亿表内负债的六分之一，按央视七套估算的100亿美金一个重型航母编队的造价，许老板能造33.6个，中植只能造不到6个。

其次，中植在披露上相当坦诚，具体表现就是可劲揭短，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集团资产集中于债权和股权投资，存续时间长，清收难度大，预计可回收金额低，流动性枯竭，资产减值情况严重。”就是说别看我现在净负债算出来只有这么点儿，其实我资产根本不值这么多钱。   

“由于集团资产体量庞大......还须进一步延伸审计进行核查确认，最终资产负债状况可能还会根据核查情况予以调整。”言下之意就是我事业做太大了，清查起来还得花不少时间，看官们稍安勿躁，负债还有提升空间。

相比于此前各家企业的遮遮掩掩，中植就差邀请各位投资者实地探访查账本了，做到这份上，算是可以了。

人心稳定之后，就是声讨不法分子了。

“对于可能存在的侵占集团和投资者利益的行为零容忍”，“一律依法追究相关责任并追回相关财产”，“对于不良债权，应追尽追，应收尽收”。

言辞坚定，令人放心。在这方面，中植做得也近乎完美。

可惜，只是近乎。

因为中植来了一手极败好感的昏招。

在这封道歉信的开头，中植旗帜鲜明、火力明显的指出了他们认定的罪魁祸首：         

“中植集团向投资者表示，2021年12月18日、中植集团实控人解直锟先生猝然离世。多位高管和核心人员先后脱岗或者离职，加之集团及旗下企业高度依附于原实控人决策，导致内部管理面临失效状态。”

讽刺的是，在解直锟去世两天后，中植集团还公告称目前集团各级管理团队团结稳定，各项业务正常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平稳运行，发展势头良好。

图源：中植官网-《致客户朋友们的一封信》（12月20日）          

这才两年，是情况突然急转直下了，还是不记得之前说过的话了？

更讽刺的是，中植甩锅给作为创始人的解直锟居然毫无心理负担。千言万语一句话，我现在暴雷了，光景大不如前了，其实都是解直锟的锅！他那套玩法没人接得住！你们要找找他去！

好家伙，把责任全推给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算盘打得我在广州都听到了！

其实，把解直锟与世长辞算作中植暴雷的根本原因，不只中植自己，也是市场的主流声音。

诚然，解直锟执掌中植期间，激进的，灰色的金融操作，助推了中植走向末路。

暴雷之前，解直锟和中植常给市场留下低调的印象。但人狠话不多，才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上世纪80年代，解直锟还只是印刷厂的一名工人，甚至还比不上在《漫长的季节》里给钢铁厂开火车的范伟。

后来印刷厂经营不善，解直锟临危受命任印刷厂厂长。随后又陆续开了面食厂、服装厂、储木厂、水泥厂和养殖场。

到这里，解直锟还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小有成就的乡村企业家，直到他开始一边靠着储木厂倒卖红木，一边抄底不良资产，自行改造后再售出，靠着这部分5000万元的原始积累，才建立了中植集团。

成立中植，也就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新华网在2014年以“股权关系上勾稽复杂，空壳公司且用且弃，资本运作眼花缭乱”来形容。

最具个人风格的两个操作，一是极其复杂的控股路径，二是定融。

以中融信托为核心，方正证券甚至为其总结出了一个公式：“X+中融信托+上市公司”。

X，指的是你看着顺眼，觉得有潜力的一切底层资产，大到一栋楼，小到文玩字画，都可以。

接下来就是包装，把这些底层资产粉饰得天花乱坠，要达到一块普洱茶饼能被当成稀世珍宝的地步，那就算是成功了。毕竟这样才能提升估值，放大杠杆，扩大资产规模，说白了就是PE的玩法。

基于这些底层资产，中融信托等金融机构能够通过租赁、贷款等形式获得资金，再通过认购定增的形式，获取上市公司的控制权。

接下来的选择就多了，中融信托可以选择继续持有股权，也可以选择在市值高点套现离场，正手反手都是赚。

从本质上讲，这就是纯投机。

但投机也得有子弹，子弹从哪来？

这就不得不提被中植玩出花的定融了。

所谓定融，是指向特定融资对象进行定向融资，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债权版的定向增发，也可以理解成一种非标公司债。

一般操作流程，是融资方通过在地方金交所备案，然后向特定投资人私下发行。如果你觉得麻烦不备案，那你将喜提非法集资的罪名。

公司债本就是风险极高的一类，非标公司债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收益和风险更高，也是此前颇受部分投资者欢迎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然而中植貌似根本没有资管的概念。

投资者的钱募上来了，投向哪里完全根据企业哪里缺钱。换言之，你投资的底层资产，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是啥。

这就够惊悚了，更惊悚的是投资者的钱压根不根据用途、期限等要素隔离，而是跟涮火锅似的统统扔一块。

这就导致要么不暴雷，要暴必然暴个大的。

但就此把锅都给解直锟，未免有些草率。

中植最让我惊讶的，就是每逢危难关头，他们对解直锟习惯性的救世主依赖。

2015年6月，解直锟急流勇退，卸任中植集团董事局主席职务。

2019年11月，随着金融去杠杆的深入，中植风险逐渐暴露。解直锟复又挂帅，外界视为“救火”。

为啥要解直锟救？能量大，说话好使，其他人搞不定呗。

此后中植系情况逐渐稳定，直到解直锟去世，大腿没了。

随即中融信托先踩雷地产，中植系参股或控股的上市公司，表现也不尽如人意，直至彻底暴雷。

这就像是一块从山顶往下滚的巨石，让它开始滚的，是解直锟治下中植的无序扩张。

从这方面看，如果中植之锅共一石，解直锟确实要独占五斗。

但在巨石滚落的过程中，中植的所有人，都有机会想办法托住它，或者延缓它向下滚落的速度，寻求新的转机。

解直锟也确实托住了一次，随后终于体力不支，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去世。

难道你要去怪他为什么活得不够长么？   

至于中植的其他人，起码在公开场合，并无出手迹象。

于是就在一片“如果石头不滚下来就好了”的惋惜里，巨石已经滚至山底，人们却只会对着当年推下石头的那个人无能狂怒。

所以剩下的五斗锅，中植和解直锟的所有利益关系人，都得背好。

将企业生死存亡、荣辱兴衰归因于一人之上，要么就是疯狂至极的个人崇拜，要么就是非蠢即坏的主观臆断。

无论何种，都是极其怯懦的，极不负责任的企业经营行为。

企业灵魂人物溘然长逝，对企业发展的负面影响诚然不可避免，但从不是企业分崩离析的理由。

2008年4月29日下午，魏东在北京紫竹河的家中纵身一跃，享年41岁。

在德隆帝国覆灭，周正毅折戟之后，湖南人魏东，一度被认为是江湖上“最后的大佬”，他用14年时间建立了一个既囊括九芝堂、千金药业等上市医药公司，又包含国金证券、云南国际信托等金融机构在内的庞大涌金帝国。

至于涌金崛起的秘密，著名经济学家巴曙松曾如此分析：

“涌金系因刻意经营拥有非常灵通的信息和丰富的人脉资源，能够掌握制度变迁的时机，形成相应的赚钱模式。”

把信息和人脉资源作为核心竞争力，灵魂人物的作用往往更为关键。因而魏东与世长辞之后，身陷因收购九芝堂被疑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涌金系，巨震之下，似乎比中植更应该破产。

但一个女人站了出来，她就是魏东的发妻，陈金霞。

陈金霞毕业于上海财经大学，在金融操盘术上和魏东不相上下。魏东死后，陈金霞选择收缩阵地，静待机会。

过去十年，涌金系一直在做减法，从过去控制13家A股上市公司的峰值，逐渐下降到只剩5家。

相比于魏东时代“金融资本+产业资本”的投资策略，如今的涌金系，仍在拥有多个金融和上市公司平台的同时，逐渐专注在PE的赛道上。    

你可能会觉得，已经缩水不少的涌金系，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雄姿，算不上成功案例。

但相对于破产的中植，以及同一时代早已销声匿迹的先锋系、明天系等金融集团，涌金至少尚在稳定运转。

更何况坐拥340亿财富的陈金霞，在《2023胡润全球富豪榜》都有一席之地。

相比之下，中植系、解直锟身边的一众大佬竟无一人站出来，着实可悲。

如果站在更宏观的层面，你会发现中植和上述所有的金融集团，都有相似之处。

那就是它们暴雷的根本原因，是陈旧的、草莽的、横冲直撞的生产方式，无法适应透明的、法治的、制度健全的经济环境。

而解直锟，只不过是旧生产方式的代言人，树大招风，仅此而已。

参考：

《中植集团向投资者发布致歉信，相关负债本息高达4600亿元》蓝鲸财经

《中植集团发公开信！向投资者道歉：负债超4200亿，严重资不抵债》每日经济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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