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利他主义是当今一场重大的慈善运动,决定着几百亿美元资金的去向,硅谷很多富豪都信奉它,但慢慢地它的一些理念和实践受到了一些质疑。
1973年,英国哲学家伯纳德·威廉姆斯在《对功利主义的批判》一文中说:“功利主义是一种过于简单的心智,只以太少的思想和感受去匹配真实的世界。政治现实的要求和政治思想的复杂性是很顽固的,对此功利主义的简单心智完全无力来解决……功利主义从我们面前消失的日子,不可能太远了。”威廉姆斯已经于2003年去世,不被他看好的功利主义却成了一种新的趋势,化身为广受科技新贵欢迎的有效利他主义。有效利他主义的精神领袖是一位很年轻的哲学教授,出生于1987年的威廉·麦卡斯基尔,他在18岁时读了功利主义伦理学家彼得·辛格的一篇文章《饥荒、富裕与道德》后,受到触动,走上了利他主义的道路,过上朴素的生活,开始搞慈善。威廉·麦卡斯基尔,牛津大学最年轻的哲学教授,给美国富豪普及了有效利他主义
2015年,28岁的麦卡斯基尔就被牛津大学聘为副教授,他帮助发起了“有效利他主义”运动,这一运动被称为E.A.,其参与者叫E.A.人。2016年,彼得·辛格在一次演讲中介绍说,有效利他主义在大约20年前萌芽,现在已经成为一种新趋势。对有效利他主义者而言,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就是改善这个世界,而且做到愈有效率愈好。这意味着:他们会透过理性分析,衡量状况,确保手中的资源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益,以达到利他、改善世界的目的。比如如果有1亿美元,可以拿去建一个音乐中心,也可以拿去帮助100万人免于失明。相较之下,让人去看歌剧、有更好的表演空间,跟帮人治疗砂眼,哪一个重要呢?我们要更清楚地去思考。托比·奥德创立了一个网站,列出哪些是最有效益的慈善项目,供人们研究并客观地加以比较,找出哪些慈善组织的投资报酬率最高。比如,实现一个病童的愿望平均成本为约7500美元。花7500美元,让一位病童开心一天,是不是使用这笔钱最好的方式?同样的钱可以帮助75个小孩,让他们免于失明,或者你可以购买蚊帐,帮助一些孩子免受疟疾的威胁。对此仅有同情心是不够的。《硅谷》剧照《纽约客》2022年8月的一篇文章说,有效利他主义曾经是一个松散的、由志同道合的人组成的联盟,现在是一个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派系,特别是在硅谷,控制着大约300亿美元的慈善资源。“有效利他主义运动有一种教会的味道,其早期的批评者发现,这一运动好像是在向有原罪的特权阶级出售慈善赎罪券。它有自己的牧师,他们在网上论坛发布的帖子被视为圣谕。参与者要听三个小时长的播客,就像是参加弥撒。他们还强调谦卑,他们的戒律是为那些最有需要的人做出牺牲。”《华尔街日报》说,支持有效利他主义运动的知名人士包括脸书的联合创始人达斯汀·莫斯科维茨、Skype的亿万富翁创始人让·塔林,他们承诺为有效利他主义研究提供数以十亿美元计的资金。班克曼-弗里德也曾承诺提供数十亿美元资金。马斯克曾称有效利他主义的联合创始人麦卡斯基尔的著作与他的理念非常吻合。《亿万》剧照
从2014年前后开始,有效利他主义者的关注点转向人类被先进AI系统毁灭的风险,认为这种危险的程度堪比气候变化。有效利他主义者说,他们可以构筑更安全的AI系统,因为他们愿意投资所谓的“对齐”(alignment):确保AI技术符合一系列人类价值观。对“对齐”的关注已导致用于解决更紧迫问题的资源减少,比如开发者滥用、欺诈以及可能影响2024年大选的恶意使用AI等问题。大部分有效利他主义者信奉所谓的长期主义,认为人们应该关注遥远的威胁,比如失控的人工智能和能毁灭人类的流行病。他们的逻辑是,就像我们不应该因为人们出生在哪里而歧视他们一样,我们也不应该因为人们出生的时间而歧视他们,我们应该优先考虑如何应对在遥远的未来可能发生的灾难。《卫报》的文章说:“无论长期主义在智力上有什么优点,它都是一种强大的修辞手段,允许科技行业的亿万富翁在科学严谨的人道主义关怀的幌子下,把钱投入自己喜欢的项目。”比如,2021年,Open Philanthropy捐赠了8000万美元用于研究先进人工智能的潜在风险,同时向抗击疟疾基金会捐赠了3000万美元。我们不能确定人工智能的影响,但我们知道,2020年约有2.41亿疟疾病例,导致62.7万人死亡。给予将来可能的风险更多关注,“这在实践和道德上都是值得怀疑的”。
《华尔街之狼》剧照
有效利他主义宣扬“为了捐款而赚钱”,这也吸引了那些追逐高风险投资的人。有富豪表示,计划在去世前捐出其330亿美元巨额净资产的99%,但目前要暂时保留自己的财富,因为如果继续积累财富,他以后可以捐更多。有美国学者说:“有效利他主义运动并没有约束其创立者对慈善活动的控制,还给他们提供了新的工具,让世界为他们愤世嫉俗的志向和疯狂的执念服务。”这一运动的主导者也变得越来越封闭,不理会外界的观点,认为自己智商更高,在工作中不再征求同事的意见。《纽约客》的文章说,这场运动以其坚定的世俗主义而自豪,但长期主义者的恐惧让人想起《启示录》中的一段话,这段话警告说,有一天,天上的星辰会像未成熟的无花果一样从天上坠落。他们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世俗末世论者。他们秉持的长期主义得出了一些奇怪的结论,如认为把未来的生存风险降低0.0001个百分点,可能比今天拯救10亿人的努力更有价值。问题是我们很难预测未来几十年,更不用说几千年会发生什么。《欢乐颂》剧照
伯纳德·威廉姆斯在《道德:伦理学导论》中说,功利主义的吸引力在于,它是世俗的,不需要诉诸宗教关切;它认为基本的善是快乐,而人们对快乐的疑义最小;它认为道德问题可以通过计算其经济结果来决定。它的问题在于,认为“经济价值最重要“这种观念有利于那些可以量化的价值,而那些不能加以量化的价值,如保护古镇、获得尊严、安慰老年病人,可能就会被舍弃。“功利主义只能在最为表面的意义上对人类欲望和行动做出解释,对幸福这一概念的解读非常贫乏。”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个人问题”栏目读者投稿文章。欢迎大家踊跃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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