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授权转自:一人一城
ID:yirenyicheng01
前半生,他有家却仿佛没家一般,7岁起流连湾仔及修顿球场,之后跟黑道大佬收租、械斗,出入监狱50次,活得像热闹炫酷的香港黑道电影。不过对他而言,却只是平淡孤独的日常。
出狱后他露宿街头做零工,洗碗、清洁、扫垃圾、洗衣房,什么都做,过得一天算一天,直到被好心人救赎,64岁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亦有等他回家的阿花......
找到归宿
Find a home
身穿黑色T恤,
正中央一只老虎张着嘴巴凶神恶煞,
像极了阿力给人的第一印象。
七八岁时,他明明有家可归,却整日在修顿球场过夜,在那里,他遇到五个小混混同伴,还有一个混黑社会的大佬。大佬带他们吃饭、逛街,他们贪玩便跟去了,但当时十几岁的阿力知道,跟大佬去吃饭,即是跟了他,成为他的人。阿力的选择,不像电影那般有着英雄主义的传奇色彩,跟随大佬更像是一种随波逐流的生存手段。之后的每一步,劈友(械斗打架)、收数(收账催债)或是入狱,每个人生分叉口的选择都自然而然发生。不过,外界看似轰轰烈烈的人生,对于阿力而言,却只是平淡孤独的日常。因为这个热闹的江湖,只会短暂接纳迷失自我的过客,并不会真正成为人们的归属。直至60岁前,阿力都没有一个家的概念,他在湾仔过了三十多年的露宿生活,不然就是在监房内过日子,浑浑噩噩,了无生趣。好在命运偶尔也会眷顾迷途归返的浪子,60多岁时,他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江湖,虽然平淡,但足够精彩......这个湾仔烈佬的故事,要由当年的湾仔中心,亦是阿力遇到五个小混混同伴和大佬的地方,修顿球场说起。阿力儿时住在兰杜街,人们称这里为“烂赌街”,常在这里赌十三张、十五胡,每逢赌马这里就坐满人,热闹无比。70年代,只有7、8岁大的阿力就已经有家不归、有书不读。对儿时的阿力而言,原本应该温暖的家却时常让他感觉冰冷彻骨。爸爸常年在外行船不着家,妈妈做散工也常常不在家,偶尔管他,也只会拿藤条打他。他家离修顿球场只有约5分钟的路程,阿力宁愿与那里认识的小混混过风餐露宿的生活,也不愿回家,“觉得在这街睡比回家开心。”那时,他可能一个月会有一两次趁妈妈不在时偷偷回家,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与修顿五兄弟分享,“有饭吃就六人一起吃,有衣服穿就六人一起穿。”十几岁大时,有天大佬在修顿球场看球,看到阿力他们六人在球场过夜,便招呼他们一起去吃饭逛街。虽然大佬没说出口,但阿力知道,跟大佬吃饭逛街,即是跟了他,是他的小弟。当时大佬会带他们去戏院睡觉吹冷气,因为这里是他们在照看,所以进场也不用花钱,指指自己的鼻子就可以进去了,之后便带他们去龙门酒楼吃饭。没错,和电影一样,70年代的修顿球场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龙门酒楼就在修顿球场斜对面,日间这里是普通人饮茶的地方,晚上就是黑社会的地头。“我们那时叫龙门客栈,即是讲打讲杀的地方。”有时吃饭吃到一半,大佬桌上的大哥大一响,听完电话一句“别吃了,走吧”,阿力这群小弟便要跟着一起去现场劈友,也就是所谓的械斗。一般都是站大佬后面对峙示威便完事,但如果大佬喊动手,他们见到仇家便要硬着头皮冲过去,历时一两分钟这场“血战”便结束了,“打架打不久的。”正常吃完饭,下午3点多钟分域街码头会有水兵上岸,阿力他们6人就会给水兵带路去骆克道纹身或者酒吧,带路水兵会给8块10块的小费。酒吧阿姐也会给他们东西吃或衣服穿,所以他们会帮忙拉生意。到了晚上,阿力他们六人便会分成两三人一组跟着收租佬,一个晚上走20个场收账。阿力的纹身就是那时纹的,是一个叫肥佬的老板免费给纹的。原本阿力并不打算纹,肥佬劝他纹,“你出来混就像样点。”每次阿力他们到肥佬的店去坐时,肥佬通常会买六人份的长面包给他们吃,“肥佬人很好,不过现在都已经过世了。”电影里黑道演的人情味、义气味,在湾仔的江湖里也能真切感受到,热闹且轰烈,但大多时候,阿力仍会觉得孤独且平淡。60岁前,阿力始终都没有一个家的概念,不是和兄弟们过着露宿,就是在监房内过日子。17岁开始,他便被判入劳教中心,有时外面日子实在难熬,他会故意犯法坐监,“就这样走入超级市场,一排朱古力就是三个月。”阿力人生至少有20多年都是在监房内渡过,期间出入监狱大概50次左右。判减刑期最短的,阿力试过乱抛烟蒂故意不缴罚款,当时被判3个月,“警察都认得我的,有时犯了小事前门入后门出。”最长的刑期则是6年,是在卡拉OK消遣时与人冲突错手打死人,被判误杀。那时在酒吧包厢,隔壁有醉汉冲进来开口就骂脏话,阿力一行人年轻气盛逞一时意气,随手拿起酒瓶烟灰缸就往醉汉身上砸,这才酿出惨祸。究竟谁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很难查清,阿力只记得当时回过头时同伙已经全部逃走,警察赶到时便将他拘捕。“你不狠心不行,打架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那时打架没人情讲,断手断脚都是这样。”江湖上的血腥风雨经历得多了,阿力也看得很透,自己活下来了就要接受惩罚,所以也就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在他沉浸在监狱那小小的栅栏世界之时,外面早已变了天色。在监狱的那几年间,阿力没能见妈妈最后一面,最后出狱时,原本跟随的大佬移民了 ,修顿的几个兄弟也失联了,阿力猜测不是吃白粉死掉,就是老年中风一身病。阿力变成孤身一人,却也坦然接受了,“都是这样过,没有伤心什么的,谁先走都一样。”对于没有家的阿力来说,无论是在监狱里面还是在外面,可能只是抬起头看不看得到天的区别。为了生存,他什么零工都做过,洗碗、清洁、扫垃圾、洗衣房......自己挣钱自己花,过得一天算一天。龙门客栈于2009年结业,现址为恒生银行,旧居兰杜街的板房也都被高楼大厦所替代,再没了阿力的位置。这对阿力而言倒是件好事,“湾仔现时有了很大改变,我的人生也都改变了。”大约2000年时,湾仔老地方不再让人露宿过夜,阿力于是搬去大角咀跑马地行人隧道。在那里,他认识了街坊的社工。社工经常去探访他,一来一往下,饶是看淡人情冷暖的阿力,也深深被打动了。之后他便加入机构成为全职助理,一直做到现在。基于阿力的街友(无家可归者)背景,他的工作职责主要与协助街友有关,包括购买及派物资给街友。这是阿力第一次做到一份这样长时间的全职工作,他对此非常珍惜。他仍恪守着以前做古惑仔时的义气,知道老板对他好,所以无论派给他什么工作,他都绝不推诿,“因为老板真的对我很好。”给街友派物资,看似失了往日风光,但较于当年去劈友,行善其实往往更需要勇气。阿力每天推着车沿街不断行走,看到街友就发雨披、口罩或是其他生活用品,有时是派发一顿温热的饭,换来街友一句句“感谢”。以前的他露宿街头遭受风吹雨淋时,偶尔会觉得还不如监狱,如今他做义工帮助街友,其实也算是拯救当初的自己。偶尔阿力也会怀念湾仔,那里的江湖有他熟悉的义气味,但错的江湖终究是地狱深渊。他租了一间不足10㎡的劏房(类似隔断房),领养了一只叫阿花的狗,在64岁的时候有了自己的家,亦有等自己回家的阿花。阿力当阿花是女儿,一个月带它洗一次澡,回家会拿着玩具陪它玩耍,“就和以前在湾仔一样,有个伴儿。”义工送他的玩偶猴也被他珍藏着,因为头顶一撮毛和他很像,义工便买来送给他。有一两年,还有义工及同事替阿力庆祝生日,阿力很是开心,还拍了许多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得就像纯真的小孩子一样......从前的阿力从未拍过照,怕仇家拿照片寻人报复,现今拍照多了,家里墙上摆上了照片,出门更是经常被人认出来,他帮助过的人经常热情向他打招呼。比起湾仔那个喊打喊杀的江湖,对阿力来说,或许大角咀这里才是自己一直以来向往的真正的江湖,有人情味,有生活感,更有家的感觉。阿力的人生,并不算是电影里那种“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浪漫故事,一步错步步错,足以让他沉沦一生。只不过,阿力的幸运,在于及时遇到愿意向他释放善意的人,而之后他也愿意接棒向其他人释放善意,这才换来自己的重生。善意虽然看似微小,但在关键时刻总能发挥巨大价值,拯救人于水火之中。无论以前的荒唐岁月如何,至少当时当刻,他选择了做个好人。愿他今后可以继续和狗狗阿花一起,过着弥足珍贵的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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