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爆火,我才真正读懂了她其他2024-01-12 12:01作者:荠麦青青她曾说“所有的生,其实都是死亡的前奏,只不过时间不同而已。”父亲离开那年,她21岁,那是她第一次与死亡“短兵相接”,其后,她一直被笼罩于死亡的黑色羽翼之下。16年后,丈夫黄世君去世。爱人不见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也都骤然而至。● 迟子建2022年4月21日微博,纪念丈夫去世20周年“我不太善于给自己的作品划分时期,因为我的写作是匀速运动。如果一定要说变化,那么我爱人去世,是我写作的一道分水岭。一颗文学的心,在2002年,‘咚——’的一声沉在大地上,它知道触摸大地的苦难和哀愁了。”3年后,迟子建发表了她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如今,20年过去了,额尔古纳河依然流淌于那片丰饶的土地,连同茂密的森林、起伏的群山、蒸腾的雾霭、遍洒清辉的月光,都昭示着一种永恒的存在.......还有,始终行走于那里的“朝圣”的人们。点击观看视频迟到的发表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史诗,对于鄂温克人来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就是他们民族的一部长篇“史诗”:他们曾逐鹿而居,“在严寒、猛兽、瘟疫的侵害下求繁衍,在日寇的铁蹄、‘文革’的阴云乃至种种现代文明的挤压下求生存”,但数百年的沧桑与抗争,也无法阻挡他们日渐式微的脚步,一个游牧民族由盛至衰、直至濒于消亡的历史,是文明进程中一个巨大的忧思,迟子建试图通过哀而不伤的笔调告诉人们:时代的变迁、民族的融合不是整齐划一的狂飙猛进,不是焚琴煮鹤的大肆褫夺,让驯鹿依然游荡于氤氲着青草气息的森林,让神灯依然长明于那些祖祖辈辈生活的天空,才是人类为和谐相生释放出的最大诚意。● 使鹿鄂温克部落最后一任女酋长同迟子建以往的作品相比,《额尔古纳河右岸》流露出更强烈的对无常、对人性、对命运的超脱之态:“我很羡慕鄂温克人身上朝气蓬勃的生命观,在他们心中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放弃的。来自自然、来自萨满教无我的精神气质,使他们张嘴就唱歌,哪怕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为什么唱,完全是原生态。很多诗性埋藏在他们血液里。除了超然,鄂温克人还有一种巨大的忧伤,这种忧伤不同于都市人的烦躁,这种忧伤很美好,是对生命本身的忧愁,非常自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然而然的东西,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性灵焕发,包括对文字的热爱。迟子建写作的最早萌芽,是在大兴安岭塔河永安小镇。因为家里没有一张像样的书桌,她就趴在缝纫机上写。缝纫机面对着窗口,窗外就是碧绿的菜园,每当思路受阻写不下去的时候,她就抬头望望飞过的蝴蝶,看看枝叶扶疏的稠李子树。微风过处,馥郁的香气穿户而过,她轻嗅着,陶醉着,让笔下的文字也仿佛自带芬芳。上中学时,迟子建的作文常被老师当范文在班里朗读。1981年高考,迟子建的作文意外“跑题”,她认为自己写得催人泪下,荡气回肠,结果却只得了8分,“分数一下子就拉下来了。”此前,她被老师寄予厚望,但命运的阴差阳错最终让她只上了专科线——进入大兴安岭师范学校。“这反倒成就了我。那里很清静,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幻想,充足的时间阅读”:鲁迅、川端康成、屠格涅夫......她与这些大师级的作家跨越时空扺掌而谈,消解了生命的诸多困惑,也让她在这座蓊蓊郁郁的山城学校,面对大自然的钟灵毓秀,开始了自己作家梦的营造。● 在大兴安岭师范读书时的迟子建除了对山水形胜的观察之外,她暗地里对系里的每一位同学都做过肖像描写训练。持续的“练笔”让她的写作技能与日俱增。1983年,师范尚未毕业,迟子建便开始了创作。她规规整整地将修改了无数次的小说抄到稿纸上,然后带着自己的匠心之作,徒步进城,去邮局将稿子寄出。之后,她便开始望眼欲穿地等待,但好几篇稿子均如泥牛入海。投稿失利,信心动摇后,她仍止不住地“技痒”,于是又写了一篇。怕影响宿舍同学休息,她就点上蜡烛,在蚊帐里赶写。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白蚊帐都被熏黑了,连她的鼻孔也变得脏乎乎的。看着“大作”告成,她抖了抖酸麻的手臂,长吁一口气,仿佛是一位得胜的将军,班师凯旋。后来这篇小说被《北方文学》编辑宋学孟欣赏,并最终得以发表。她知道父亲爱喝酒,便用第一笔稿费,给父亲买了瓶“竹叶青”酒。● 青年时期迟子建师范临毕业前的那些夜晚,她躲在自习室里写《北极村童话》。“现在我都记得那种感觉,很温暖,很幸福。”1986年2月,《北极村童话》在《人民文学》上发表。“这篇小说给我带来了成功和后来的运气。”但遗憾的是,这期《人民文学》还未寄达,迟子建的父亲就因脑溢血离世。生前,他只想看看女儿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作品,“他最终没有看到。如果能看到,他会很高兴的。他是如此喜爱文学。”多年后,每每提及此事,仍令她难以释怀:“那一期杂志的封面,被我的泪水浸透了。”那年的元宵节,迟子建买了一盏六角玻璃灯,送到父亲的墓地......一千多年后的又一个“子建”“子建”的名字就是父亲为她起的。1964年的元宵节,迟子建出生时,天色已暮,但窗外尚未挂灯,父亲为她起了乳名“迎灯”。在她的中篇小说《原始风景》中,迟子建如此写道:“我生于一个月光稠密的地方,它是我的生命之火。”“月光稠密”之地,指的就是漠河北极村,那是中国最北端的村庄:“每年有多半的时间被积雪覆盖,我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我记得那里的房屋的格局、云霞四时的变化、菜园的景致和从村旁静静流过的黑龙江。”那时,父亲迟泽凤是镇上小学校长,对诗词歌赋情有独钟,因为喜欢曹植的《洛神赋》,为她取名“子建”。● 迟子建全家福(来源:CCTV科教频道《读书》节目)大诗人谢灵运曾说:“天下才共有一石,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父亲期望他的“子建”将来也会有大才之实。作为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迟父的书法造诣颇深。每逢年节,村民们都拿着红纸排队找迟老师写对联。迟子建后来说:“我依然记得红纸上墨汁泻下来的感觉,父亲让我明白了小镇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小时候,她时常会看到鄂温克人骑着马,将挎着的桦皮篓里装上鹿肉,下山去换盐;她也会在放假之后,穿着足以抵御寒冷的胶皮鞋,到山上去拉柴烧。有时白毛风卷起雪花,她仰起小脸,从围脖的缝隙间感受着风雪的“戏弄”,竟觉畅快无比。● 鄂温克人的驯鹿北极村的孩子们,对夏季的感受始终是模糊的,因为那里的一年四季,“冬日”是绝对的主角,而打发漫长的冬天的方式,很简单:一家人们围坐于火炉旁,将土豆切成片儿,一边烤士豆片一边喝茶。土豆片在炉盖上被烤至金黄,有时呲呲作响,发出快乐的香气。孩子们一边吃着烤土豆片,一边听老人讲“鬼神志怪”的故事。她文学的最初启蒙,就来源于此。6岁时,她被母亲送到姥姥的身旁。谈起这段往事,迟子建说:“那种仿佛被遗弃的痛感,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离开父母,她在孤单中长大,所幸外婆家的菜园成为了她的乐园。但由于无霜期短,青翠欲滴的瓜果蔬菜,往往在一夜之间,凋敝殆尽,惟留秋霜过后的满目萧瑟:“我对人生最初的认识,完全是从自然界一些变化感悟来的,从早衰的植物身上,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也从另一个侧面,看到了生命的淡定和从容,许多衰亡的植物,翌年春风吹又生,又恢复了勃勃生机。”这让她从童年起,就对生死有了一种远超于同龄人的哲学性思考,就像她成人后获得的领悟:“生命就是这样,你看哪一个冬天会没有尽头呢,哪一个春天会永远伴随着你呢。”父亲离开后,迟子建常梦见父亲:梦中的父亲或在挥毫泼墨,或在侃侃而谈。梦境无比清晰,醒来后却空空如也。后来,她将对父亲的怀想,写进短篇小说《重温草莓》中。因为挥之不去的思念,她在早期作品《北国一片苍茫》《葫芦街头唱晚》等小说里无不灌注了塞北的风霜、皑皑的积雪,草木混杂着苦涩的味道:“我的手是粗糙而荒凉的,我的文字也是粗糙荒凉的。”一个过早体验离别、哀愁、死亡与孤独的人,形诸文字,便有了一种悲剧意义上的审美价值。 小人物的“史志”迟子建创作的“井喷”时期是从1987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和鲁迅文学院合办的研究生院后开始的。大学毕业后,她先后在永安学校、塔河二中任教,此前也曾去西北大学作家班进修过,当她几年后成了莫言、余华、刘震云的同学后,无异于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美丽新世界,但毕淑敏眼中的迟子建,是“一个女孩依着清冷的板凳,慢慢地吃她的饭。她吃得很仔细,吃得很寂寞,一任凉风扬起她修长的发丝”。“呼吸什么空气,产生什么气息”。源自天性的敏感与忧伤,更像是流淌于血液里的因子,它们遇到风雪,则成漫天洒落的碎琼乱玉;遇到月光,则成旖旎入诗的银河。1996年,迟子建的短篇小说《雾月牛栏》,摘取了首届鲁迅文学大奖。她在获奖感言时表示:“我并不要成为惊天动地的作家,我的理想只是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些年,她的笔下,很多作品都是以故乡为最浓墨重彩的底色。在她的心中:“没有大自然的滋养,没有我的故乡,也就不会有我的文学。”● 迟子建在东北街头那些曾养育她的白菜、土豆、玉米、倭瓜,以及旷野、峰峦、河流、湿地,陪伴她长大的冰灯、火炕、二人转、露天电影,那些遍布大街小巷的澡堂子、理发店、东北菜馆,无不弥漫着浓郁的乡土气息,而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烙印的人们:父亲、三姨父、外祖母等人,也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存在,并通过对其他形形色色人物的描写,透露出她强烈的生死观与对人性最深刻的感知与体悟。作家王蒙曾写过这么一段话:我觉得黑龙江、哈尔滨,有迟子建与没有迟子建是不同的,就像阿来说的,“有了如迟子建一系列文字的书写,黑龙江岸上这片广大的黑土地,也才成为中国人意识中真实可触的、血肉丰满的真实存在。”迟子建始终把乡土、民俗当作作品辽阔的背景,也视作纵横其间的脉络:喧嚣鼎沸的乡村集市、豪爽幽默的地方话、热情仗义的东北人,还有面对恶劣的环境、艰辛的世事,他们顽强而乐观的生存禀赋......她不仅倾注笔墨写故乡,更写到了无数的底层人民,从《旧土地》到《北国一片苍茫》,从《香坊》《向着白夜旅行》,到《树下》《布基兰小站的腊八夜》,以及《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候鸟的勇敢》等众多篇幅不一的小说,无一不是以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人为聚焦的对象。著名作家谢冕这样评价她:“向后退,退到最底层的人群中去,退向背负悲剧的边缘者;向内转,转向人物最忧伤最脆弱的内心,甚至命运的背后。”● 迟子建参加作家活动迟子建对作品中塑造的很多小人物都充满了悲悯,无论是《鬼魅丹青》中情路坎坷的卓霞,还是《群山之巅》中由众人膜拜的神奇精灵变成众人嫌弃对象的安雪儿;无论是《沉睡的大固其固》里由于受了刺激而行事怪异的魏疯子,还是《伪满洲国》里那些被践踏被蹂躏被屠杀的百姓......看见他们,呈现他们,也就是反馈人性中最难以被回避的痼疾,也就是折射最真实的社会镜像,也就是坦露时代最撕裂的伤口,并记录历史最无法被泯灭的怆痛:“和他们的痛苦比,我的痛苦是浅的。生活并不会因为你是作家,就会对你格外宠爱一些。作家把自己看小了,世界就变大了;把自己看大了,世界就变小了。对任何人来说都这样。”在她看来,“文学的天籁之音,往往是小人物奏响的。对这个群体,我会用文学追踪到底,因为他们不是在空中楼阁望月的人,而是脚踏大地仰望星空的人。”爱人不见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都来了“我想把脸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哀伤。”这是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开头。当迟子建饱蘸泪水,写下这行字的时候,黄世君已经离开3个年头了。● 迟子建在采访中谈及丈夫(来源:凤凰网视频)34岁时,她遇到了世君。 婚后,他们分居两地。她在哈尔滨搞创作,他在塔河任县委书记。为了与丈夫团聚,她经常坐着绿皮火车,往返于哈尔滨和塔河之间。千里之遥的路程,她从未觉得漫长,因为要去见爱人,她的心像雀跃的小鸟振翮而飞。难得的相聚时光,他们总喜欢去住所附近的公园散步,有一次,他们在河边的草丛中看到一只从未见过的大鸟:“白身黑翅,细腿伶仃,脚掌鲜艳,像一团流浪的云,也像一个幽灵”,两人竟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许久。她曾在《你是我春天最深切的怀念》里记录了他们甜蜜缱绻的生活:“一大清早,为了看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我和丈夫早早就起床了。大兴安岭的冬天实在是逼人的寒冷,玻璃窗上蒙着厚厚的霜花,我们用手指刮出一道月牙形的明亮玻璃,透过它去看曙光。”此外,她还提到自己得了严重的颈椎病后,“只要和世君在一起,他每天都要给我按摩一会,他不懂穴位,完全是乱按,但奇怪的是居然很有效果。”黄世君十分支持妻子的创作,尤其是迟子建写《伪满洲国》时。结果,长达70万字的长篇小说,迟子建仅用两年时间就完成了:“如果不是那种温暖幸福的状态,我是没有勇气触碰那么宏大的题材的。”迟子建特意在送给丈夫新书的扉页上写道:“把我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部作品送给你,它是我的,更是你的!”但上天好像嫉妒这对神仙眷侣,让属于他们的光阴只有4年。2002年5月3日,在奔赴塔河的途中,黄世君突遭车祸。迟子建在打给丈夫的最后通话中,他还叮嘱她中午做点好吃的。然而就在短短的10分钟后,黄世君撒手人寰。那条回家的路,成了他生命的终点站。“5月4日到塔河一下火车,我直奔县人民医院的太平间看望世君。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浑身冰凉,他的面貌完好无损,甚至连擦伤的痕迹都没有,根本不像经历过惨烈车祸的人,他怎么就不能再召唤我一声了呢?”她一向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但见到静静躺在那里,再也无法醒来的世君,她失声恸哭。在清理世君办公室的遗物时,她看到丈夫的一个笔记本上写着:“现在金钱无孔不入,宁肯得罪人也要拉下脸来。”临走时,迟子建对着夫君坐过的椅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认为他无愧于自己曾所属的位置。后来,她把他的骨灰安葬在生他养他的故乡——泰来县平洋乡。“他的坟离他爷爷奶奶和父亲母亲的坟很近,我想那样他就不会孤单。”世君走后,迟子建常会情不自禁地拨打丈夫生前的手机号,但她每次听到的,都是冰冷的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可她欲罢不能,直到有一天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变成了“您拨叫的号码是空号”。那一刻,她终于确定,世君不在了。“我非常后悔把婚后的时间过多用在了创作上,如果我能感悟到我们的婚姻只有短短的四年光阴,我会把更多的时光留给他。”2003年3月,迟子建受邀去加拿大参加国际作家节,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前,她默默祈祷:“如果我的爱人去了天堂,请让彩虹出现吧!”但彩虹久候未至。正当她回到岸上,惆怅漫步时,“彩虹已横跨瀑布,傲然屹立在晴空之下”。“那一刻,我确信我的爱人是去了他所理想的与世无争的净土了——这彩虹使我获得了莫大的温情和安慰。”2009年,她出版了以反映哈尔滨东北鼠疫大爆发为背景的《白雪乌鸦》,她在小说的后记中写道:“我要拨开那累累的白骨,探寻深处哪怕磷火般的微光,将那缕死亡阴影笼罩下的生机,勾勒出来。”● 东北鼠疫大爆发因此,她没有将个人的伤痛史写成顾影自怜的“葬花词”,“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在痛苦。如果你仅仅只从《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里看到痛苦,那就是我的失败了。”她从无数哀戚的面孔上看到那些隐匿的苦难,在凛冽的现实中呼唤人性的温度,也在冰封的土层下开凿出希望的种子。44岁时,迟子建凭借《额尔古纳河右岸》获得了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在获奖感言中,她再次提到了世君:“我还要感谢一个远去的人——我的爱人,感激他离世后在我的梦境中仍然送来亲切的嘱托,使我获得别样的温暖……”“与云霞为伍”迄今为止,迟子建3次荣膺鲁迅文学奖,两摘百花文学奖,还有一次茅盾文学奖,此外,她还获得过冰心散文奖、庄重文文学奖及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国内外众多奖项。这样的成就,在国内作家中无出其右。能三获“鲁迅文学奖”,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奇迹,但在迟子建看来就似“一阵一阵风吹过脸庞”:“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但如果风不吹过来,人也照样往前走。”如今,她已经写了 40个年头了。当上个世纪的文坛群雄逐鹿,流派林立时,她始终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在很多与之同龄的作家们已经淡出文坛,她也始终不疾不徐,写着属于自己的“句子”。喧嚣也罢,冷清也好,外界的风霜雨雪只被她赋于笔下,却无法摧毁她心中固若金汤的堡垒。有媒体曾问迟子建,如果不写作,你会成为什么人?“也许是个农妇,”她答道,“春种秋收,喜欢在雪天围炉喝酒,然后看着弥漫在窗棂上的霜花发呆。”● 迟子建理想生活状态最终,她成为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农妇”——在故乡的山脚下,以笔为犁铧,躬耕四季,同时,作为文学麦田的守望者,她以一种恒久的姿态亲历着,也见证着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发生的一切。“世上的路有两种,一种有形地横着供人前行、徘徊或者倒退;一种无形地竖着,供灵魂入天堂或者下地狱。在横着的路上踏遍荆棘而无怨无悔,才能在竖着的路上与云霞为伍。”她踩过那么多人世的荆棘,并在数百万字计的作品中,辗转漂泊,她希望与云霞为伍,和鸥鸟共翔。她曾给朋友发去自己18岁时的照片,并自嘲道:“你看看一个女人是如何把自己写老的。”她已老去,但眼神依然清澈如昔,见识过那么多的丑陋、腌臜,也品尝过那么多的痛楚和绝望,她仍对一切珍贵的东西保持着最初的敏锐。在《烟火漫卷》的后记里,她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列车经过一个小城时,不知什么人在放烟火,冲天而起的斑斓光束,把一个萧瑟的小城点亮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到了仿佛地层深处喷涌而出的如花绚丽。这种从绽放就宣告结束的美好,摄人心魄。”多年前,有人提及她当时任职的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头衔,她付之一笑:“如果别人看到迟子建,只想起她是作协副主席,或是别的什么头衔,而不是她的作品,或者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那是她的悲哀。对一个作家来说,作品才是最好的‘头衔’。”于是,她一直用作品在“说话”,在她看来,那才是自己真正的“冠冕”。2003年,迟子建的长篇小说《越过云层的晴朗》出版时,出版社不喜欢她的书名,叫她换一个,她没同意:“除了向文学本身妥协,我不会向任何东西妥协,包括市场。”世事扰攘,她要经常屏蔽外界嘈杂的声音,回观自身,并去记忆深处找寻慰藉的力量。每年腊月尽头,她都要去白雪笼罩的山下给父亲上坟,为他敬一杯酒,和他说说心里话。“我总想另一世的父亲,一定还疼着他的女儿。”当然,她也会去看世君。张爱玲在她的小说《半生缘》里,为世钧和曼桢安排了一个“在小酒馆重逢”的情节。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曼桢方道:“世钧,我们回不去了。”有人“回不去”的,只是逝去的旧情、无法折返的道路;有人回不去的,却是人间。于是,她替世君在苍茫的大地上行走,在洒满星光的夜晚执笔,在山川中感受造化的神奇,在平凡的众生间照见灵魂的颠沛流离。她说:“当一个作家能够对万事万物学会感恩,你会发现除了风雨后的彩虹 ,拥着一轮明月入睡的河流,那在垃圾堆旁傲然绽放的花朵和在瓦砾中顽强生长的碧草,也是美的”,作家蒋子丹曾形容迟子建这个时代作品的特色为“把悲的水流经慈的河”。生命之河,川流不息,舟行水上,棹声划破所有的幽暗与岑寂,一路蜿蜒而下,听断雁叫西风,亦看为霞尚满天......冰雪城市里的人间烟火普通都市人的命运之歌《烟火漫卷》▼● 参考资料[1] 北京青年报 | 三捧鲁迅文学奖 迟子建:写作让我笑对痛苦[2] 迟子建 | 你是我春天最深切的怀念[3] 澎湃新闻 | 迟子建:父亲走了32年,他的影子从未从我们心底和梦里消失[4] 南方人物周刊 | 迟子建 惯于长冬 [5] 南方周末 | 迟子建: “能够安然劳作,是无限美好的事情”[6] 中国报道 | 迟子建:小人物身上也有巍峨》 [7] 中国作家网 | 迟子建:如水一样透明 [8] 红星新闻 | 冰雪、澡堂、炖菜……迟子建笔下的哈尔滨[9] 光明日报 | 迟子建:作家需要用脚去丈量能够企及的大地[10] 澎湃新闻 ∙ 文化课 | 迟子建:人的眼泪,有着种种的来历[11] 迟子建丨我的笔和我的脚,都是有根的[12] 跟着名家学写作 | 迟子建:我是这样开始写作的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