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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爆火,我才真正读懂了她

哈尔滨爆火,我才真正读懂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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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荠麦青青


她曾说“所有的生,其实都是死亡的前奏,只不过时间不同而已。”

父亲离开那年,她21岁,那是她第一次与死亡“短兵相接”,其后,她一直被笼罩于死亡的黑色羽翼之下。

16年后,丈夫黄世君去世。爱人不见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也都骤然而至。

● 迟子建2022年4月21日微博,纪念丈夫去世20周年

“我不太善于给自己的作品划分时期,因为我的写作是匀速运动。如果一定要说变化,那么我爱人去世,是我写作的一道分水岭。一颗文学的心,在2002年,‘咚——’的一声沉在大地上,它知道触摸大地的苦难和哀愁了。”


3年后,迟子建发表了她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

如今,20年过去了,额尔古纳河依然流淌于那片丰饶的土地,连同茂密的森林、起伏的群山、蒸腾的雾霭、遍洒清辉的月光,都昭示着一种永恒的存在.......还有,始终行走于那里的“朝圣”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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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发表

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史诗,对于鄂温克人来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就是他们民族的一部长篇“史诗”:他们曾逐鹿而居,“在严寒、猛兽、瘟疫的侵害下求繁衍,在日寇的铁蹄、‘文革’的阴云乃至种种现代文明的挤压下求生存”,但数百年的沧桑与抗争,也无法阻挡他们日渐式微的脚步,一个游牧民族由盛至衰、直至濒于消亡的历史,是文明进程中一个巨大的忧思,迟子建试图通过哀而不伤的笔调告诉人们:时代的变迁、民族的融合不是整齐划一的狂飙猛进,不是焚琴煮鹤的大肆褫夺,让驯鹿依然游荡于氤氲着青草气息的森林,让神灯依然长明于那些祖祖辈辈生活的天空,才是人类为和谐相生释放出的最大诚意。

● 使鹿鄂温克部落最后一任女酋长

同迟子建以往的作品相比,《额尔古纳河右岸》流露出更强烈的对无常、对人性、对命运的超脱之态:“我很羡慕鄂温克人身上朝气蓬勃的生命观,在他们心中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放弃的。来自自然、来自萨满教无我的精神气质,使他们张嘴就唱歌,哪怕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为什么唱,完全是原生态。很多诗性埋藏在他们血液里。除了超然,鄂温克人还有一种巨大的忧伤,这种忧伤不同于都市人的烦躁,这种忧伤很美好,是对生命本身的忧愁,非常自然。”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然而然的东西,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性灵焕发,包括对文字的热爱。

迟子建写作的最早萌芽,是在大兴安岭塔河永安小镇。因为家里没有一张像样的书桌,她就趴在缝纫机上写。缝纫机面对着窗口,窗外就是碧绿的菜园,每当思路受阻写不下去的时候,她就抬头望望飞过的蝴蝶,看看枝叶扶疏的稠李子树。微风过处,馥郁的香气穿户而过,她轻嗅着,陶醉着,让笔下的文字也仿佛自带芬芳。

上中学时,迟子建的作文常被老师当范文在班里朗读。

1981年高考,迟子建的作文意外“跑题”,她认为自己写得催人泪下,荡气回肠,结果却只得了8分,“分数一下子就拉下来了。”此前,她被老师寄予厚望,但命运的阴差阳错最终让她只上了专科线——进入大兴安岭师范学校。“这反倒成就了我。那里很清静,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幻想,充足的时间阅读”:鲁迅、川端康成、屠格涅夫......她与这些大师级的作家跨越时空扺掌而谈,消解了生命的诸多困惑,也让她在这座蓊蓊郁郁的山城学校,面对大自然的钟灵毓秀,开始了自己作家梦的营造。

● 在大兴安岭师范读书时的迟子建

除了对山水形胜的观察之外,她暗地里对系里的每一位同学都做过肖像描写训练。持续的“练笔”让她的写作技能与日俱增。

1983年,师范尚未毕业,迟子建便开始了创作。她规规整整地将修改了无数次的小说抄到稿纸上,然后带着自己的匠心之作,徒步进城,去邮局将稿子寄出。

之后,她便开始望眼欲穿地等待,但好几篇稿子均如泥牛入海。

投稿失利,信心动摇后,她仍止不住地“技痒”,于是又写了一篇。怕影响宿舍同学休息,她就点上蜡烛,在蚊帐里赶写。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白蚊帐都被熏黑了,连她的鼻孔也变得脏乎乎的。看着“大作”告成,她抖了抖酸麻的手臂,长吁一口气,仿佛是一位得胜的将军,班师凯旋。

后来这篇小说被《北方文学》编辑宋学孟欣赏,并最终得以发表。

她知道父亲爱喝酒,便用第一笔稿费,给父亲买了瓶“竹叶青”酒。

● 青年时期迟子建

师范临毕业前的那些夜晚,她躲在自习室里写《北极村童话》。“现在我都记得那种感觉,很温暖,很幸福。”1986年2月,《北极村童话》在《人民文学》上发表。“这篇小说给我带来了成功和后来的运气。”但遗憾的是,这期《人民文学》还未寄达,迟子建的父亲就因脑溢血离世。生前,他只想看看女儿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作品,“他最终没有看到。如果能看到,他会很高兴的。他是如此喜爱文学。”

多年后,每每提及此事,仍令她难以释怀:“那一期杂志的封面,被我的泪水浸透了。”

那年的元宵节,迟子建买了一盏六角玻璃灯,送到父亲的墓地......



一千多年后的又一个“子建”

“子建”的名字就是父亲为她起的。

1964年的元宵节,迟子建出生时,天色已暮,但窗外尚未挂灯,父亲为她起了乳名“迎灯”。

在她的中篇小说《原始风景》中,迟子建如此写道:“我生于一个月光稠密的地方,它是我的生命之火。”

“月光稠密”之地,指的就是漠河北极村,那是中国最北端的村庄:“每年有多半的时间被积雪覆盖,我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我记得那里的房屋的格局、云霞四时的变化、菜园的景致和从村旁静静流过的黑龙江。”

那时,父亲迟泽凤是镇上小学校长,对诗词歌赋情有独钟,因为喜欢曹植的《洛神赋》,为她取名“子建”。

● 迟子建全家福(来源:CCTV科教频道《读书》节目)

大诗人谢灵运曾说:“天下才共有一石,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父亲期望他的“子建”将来也会有大才之实。

作为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迟父的书法造诣颇深。每逢年节,村民们都拿着红纸排队找迟老师写对联。迟子建后来说:“我依然记得红纸上墨汁泻下来的感觉,父亲让我明白了小镇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小时候,她时常会看到鄂温克人骑着马,将挎着的桦皮篓里装上鹿肉,下山去换盐;她也会在放假之后,穿着足以抵御寒冷的胶皮鞋,到山上去拉柴。有时白毛风卷起雪花,她仰起小脸,从围脖的缝隙间感受着风雪的“戏弄”,竟觉畅快无比。

● 鄂温克人的驯鹿

北极村的孩子们,对夏季的感受始终是模糊的,因为那里的一年四季,“冬日”是绝对的主角,而打发漫长的冬天的方式,很简单:一家人们围坐于火炉旁,将土豆切成片儿,一边烤士豆片一边喝茶。土豆片在炉盖上被烤至金黄,有时呲呲作响,发出快乐的香气。

孩子们一边吃着烤土豆片,一边听老人讲“鬼神志怪”的故事。

她文学的最初启蒙,就来源于此。

6岁时,她被母亲送到姥姥的身旁。

谈起这段往事,迟子建说:“那种仿佛被遗弃的痛感,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

离开父母,她在孤单中长大,所幸外婆家的菜园成为了她的乐园。但由于无霜期短,青翠欲滴的瓜果蔬菜,往往在一夜之间,凋敝殆尽,惟留秋霜过后的满目萧瑟:“我对人生最初的认识,完全是从自然界一些变化感悟来的,从早衰的植物身上,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也从另一个侧面,看到了生命的淡定和从容,许多衰亡的植物,翌年春风吹又生,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这让她从童年起,就对生死有了一种远超于同龄人的哲学性思考,就像她成人后获得的领悟:“生命就是这样,你看哪一个冬天会没有尽头呢,哪一个春天会永远伴随着你呢。”

父亲离开后,迟子建常梦见父亲:梦中的父亲或在挥毫泼墨,或在侃侃而谈。梦境无比清晰,醒来后却空空如也。后来,她将对父亲的怀想,写进短篇小说《重温草莓》中。

因为挥之不去的思念,她在早期作品《北国一片苍茫》《葫芦街头唱晚》等小说里无不灌注了塞北的风霜、皑皑的积雪,草木混杂着苦涩的味道:“我的手是粗糙而荒凉的,我的文字也是粗糙荒凉的。”


一个过早体验离别、哀愁、死亡与孤独的人,形诸文字,便有了一种悲剧意义上的审美价值。


小人物的“史志”

迟子建创作的“井喷”时期是从1987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和鲁迅文学院合办的研究生院后开始的。大学毕业后,她先后在永安学校、塔河二中任教,此前也曾去西北大学作家班进修过,当她几年后成了莫言、余华、刘震云的同学后,无异于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美丽新世界,但毕淑敏眼中的迟子建,是“一个女孩依着清冷的板凳,慢慢地吃她的饭。她吃得很仔细,吃得很寂寞,一任凉风扬起她修长的发丝”。

“呼吸什么空气,产生什么气息”。

源自天性的敏感与忧伤,更像是流淌于血液里的因子,它们遇到风雪,则成漫天洒落的碎琼乱玉;遇到月光,则成旖旎入诗的银河。

1996年,迟子建的短篇小说《雾月牛栏》,摘取了首届鲁迅文学大奖。她在获奖感言时表示:“我并不要成为惊天动地的作家,我的理想只是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些年,她的笔下,很多作品都是以故乡为最浓墨重彩的底色。

在她的心中:“没有大自然的滋养,没有我的故乡,也就不会有我的文学。”

● 迟子建在东北街头

那些曾养育她的白菜、土豆、玉米、倭瓜,以及旷野、峰峦、河流、湿地,陪伴她长大的冰灯、火炕、二人转、露天电影,那些遍布大街小巷的澡堂子、理发店、东北菜馆,无不弥漫着浓郁的乡土气息,而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烙印的人们:父亲、三姨父、外祖母等人,也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存在,并通过对其他形形色色人物的描写,透露出她强烈的生死观与对人性最深刻的感知与体悟。

作家王蒙曾写过这么一段话:我觉得黑龙江、哈尔滨,有迟子建与没有迟子建是不同的,就像阿来说的,“有了如迟子建一系列文字的书写,黑龙江岸上这片广大的黑土地,也才成为中国人意识中真实可触的、血肉丰满的真实存在。”


迟子建始终把乡土、民俗当作作品辽阔的背景,也视作纵横其间的脉络:喧嚣鼎沸的乡村集市、豪爽幽默的地方话、热情仗义的东北人,还有面对恶劣的环境、艰辛的世事,他们顽强而乐观的生存禀赋......

她不仅倾注笔墨写故乡,更写到了无数的底层人民,从《旧土地》到《北国一片苍茫》,从《香坊》《向着白夜旅行》,到《树下》《布基兰小站的腊八夜》,以及《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候鸟的勇敢》等众多篇幅不一的小说,无一不是以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人为聚焦的对象。


著名作家谢冕这样评价她:

“向后退,退到最底层的人群中去,退向背负悲剧的边缘者;向内转,转向人物最忧伤最脆弱的内心,甚至命运的背后。”

● 迟子建参加作家活动


迟子建对作品中塑造的很多小人物都充满了悲悯,无论是《鬼魅丹青》中情路坎坷的卓霞,还是《群山之巅》中由众人膜拜的神奇精灵变成众人嫌弃对象的安雪儿;无论是《沉睡的大固其固》里由于受了刺激而行事怪异的魏疯子,还是《伪满洲国》里那些被践踏被蹂躏被屠杀的百姓......看见他们,呈现他们,也就是反馈人性中最难以被回避的痼疾,也就是折射最真实的社会镜像,也就是坦露时代最撕裂的伤口,并记录历史最无法被泯灭的怆痛:“和他们的痛苦比,我的痛苦是浅的。生活并不会因为你是作家,就会对你格外宠爱一些。作家把自己看小了,世界就变大了;把自己看大了,世界就变小了。对任何人来说都这样。”

在她看来,“文学的天籁之音,往往是小人物奏响的。对这个群体,我会用文学追踪到底,因为他们不是在空中楼阁望月的人,而是脚踏大地仰望星空的人。”


爱人不见了,“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都来了

“我想把脸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哀伤。”这是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开头。

当迟子建饱蘸泪水,写下这行字的时候,黄世君已经离开3个年头了。

● 迟子建在采访中谈及丈夫(来源:凤凰网视频)

34岁时,她遇到了世君。
   
婚后,他们分居两地。她在哈尔滨搞创作,他在塔河任县委书记。为了与丈夫团聚,她经常坐着绿皮火车,往返于哈尔滨和塔河之间。

千里之遥的路程,她从未觉得漫长,因为要去见爱人,她的心像雀跃的小鸟振翮而飞。

难得的相聚时光,他们总喜欢去住所附近的公园散步,有一次,他们在河边的草丛中看到一只从未见过的大鸟:“白身黑翅,细腿伶仃,脚掌鲜艳,像一团流浪的云,也像一个幽灵”,两人竟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许久。


她曾在《你是我春天最深切的怀念》里记录了他们甜蜜缱绻的生活:

“一大清早,为了看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我和丈夫早早就起床了。大兴安岭的冬天实在是逼人的寒冷,玻璃窗上蒙着厚厚的霜花,我们用手指刮出一道月牙形的明亮玻璃,透过它去看曙光。”

此外,她还提到自己得了严重的颈椎病后,“只要和世君在一起,他每天都要给我按摩一会,他不懂穴位,完全是乱按,但奇怪的是居然很有效果。”

黄世君十分支持妻子的创作,尤其是迟子建写《伪满洲国》时。结果,长达70万字的长篇小说,迟子建仅用两年时间就完成了:“如果不是那种温暖幸福的状态,我是没有勇气触碰那么宏大的题材的。”

迟子建特意在送给丈夫新书的扉页上写道:“把我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部作品送给你,它是我的,更是你的!”

但上天好像嫉妒这对神仙眷侣,让属于他们的光阴只有4年。

2002年5月3日,在奔赴塔河的途中,黄世君突遭车祸。迟子建在打给丈夫的最后通话中,他还叮嘱她中午做点好吃的。

然而就在短短的10分钟后,黄世君撒手人寰。那条回家的路,成了他生命的终点站。

“5月4日到塔河一下火车,我直奔县人民医院的太平间看望世君。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浑身冰凉,他的面貌完好无损,甚至连擦伤的痕迹都没有,根本不像经历过惨烈车祸的人,他怎么就不能再召唤我一声了呢?”

她一向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但见到静静躺在那里,再也无法醒来的世君,她失声恸哭。


在清理世君办公室的遗物时,她看到丈夫的一个笔记本上写着:“现在金钱无孔不入,宁肯得罪人也要拉下脸来。”临走时,迟子建对着夫君坐过的椅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认为他无愧于自己曾所属的位置。

后来,她把他的骨灰安葬在生他养他的故乡——泰来县平洋乡。“他的坟离他爷爷奶奶和父亲母亲的坟很近,我想那样他就不会孤单。”

世君走后,迟子建常会情不自禁地拨打丈夫生前的手机号,但她每次听到的,都是冰冷的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可她欲罢不能,直到有一天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变成了“您拨叫的号码是空号”。

那一刻,她终于确定,世君不在了。

“我非常后悔把婚后的时间过多用在了创作上,如果我能感悟到我们的婚姻只有短短的四年光阴,我会把更多的时光留给他。”

2003年3月,迟子建受邀去加拿大参加国际作家节,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前,她默默祈祷:“如果我的爱人去了天堂,请让彩虹出现吧!”但彩虹久候未至。正当她回到岸上,惆怅漫步时,“彩虹已横跨瀑布,傲然屹立在晴空之下”。

“那一刻,我确信我的爱人是去了他所理想的与世无争的净土了——这彩虹使我获得了莫大的温情和安慰。”

2009年,她出版了以反映哈尔滨东北鼠疫大爆发为背景的《白雪乌鸦》,她在小说的后记中写道:“我要拨开那累累的白骨,探寻深处哪怕磷火般的微光,将那缕死亡阴影笼罩下的生机,勾勒出来。”

● 东北鼠疫大爆发

因此,她没有将个人的伤痛史写成顾影自怜的“葬花词”,“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在痛苦。如果你仅仅只从《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里看到痛苦,那就是我的失败了。”她从无数哀戚的面孔上看到那些隐匿的苦难,在凛冽的现实中呼唤人性的温度,也在冰封的土层下开凿出希望的种子。


44岁时,迟子建凭借《额尔古纳河右岸》获得了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在获奖感言中,她再次提到了世君:

“我还要感谢一个远去的人——我的爱人,感激他离世后在我的梦境中仍然送来亲切的嘱托,使我获得别样的温暖……”


“与云霞为伍”

迄今为止,迟子建3次荣膺鲁迅文学奖,两摘百花文学奖,还有一次茅盾文学奖,此外,她还获得过冰心散文奖、庄重文文学奖及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国内外众多奖项。这样的成就,在国内作家中无出其右。


能三获“鲁迅文学奖”,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奇迹,但在迟子建看来就似“一阵一阵风吹过脸庞”:“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但如果风不吹过来,人也照样往前走。”

如今,她已经写了 40个年头了。当上个世纪的文坛群雄逐鹿,流派林立时,她始终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在很多与之同龄的作家们已经淡出文坛,她也始终不疾不徐,写着属于自己的“句子”。

喧嚣也罢,冷清也好,外界的风霜雨雪只被她赋于笔下,却无法摧毁她心中固若金汤的堡垒。

有媒体曾问迟子建,如果不写作,你会成为什么人?“也许是个农妇,”她答道,“春种秋收,喜欢在雪天围炉喝酒,然后看着弥漫在窗棂上的霜花发呆。”

● 迟子建理想生活状态

最终,她成为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农妇”——在故乡的山脚下,以笔为犁铧,躬耕四季,同时,作为文学麦田的守望者,她以一种恒久的姿态亲历着,也见证着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世上的路有两种,一种有形地横着供人前行、徘徊或者倒退;一种无形地竖着,供灵魂入天堂或者下地狱。在横着的路上踏遍荆棘而无怨无悔,才能在竖着的路上与云霞为伍。”

她踩过那么多人世的荆棘,并在数百万字计的作品中,辗转漂泊,她希望与云霞为伍,和鸥鸟共翔。

她曾给朋友发去自己18岁时的照片,并自嘲道:“你看看一个女人是如何把自己写老的。”



她已老去,但眼神依然清澈如昔,见识过那么多的丑陋、腌臜,也品尝过那么多的痛楚和绝望,她仍对一切珍贵的东西保持着最初的敏锐。

在《烟火漫卷》的后记里,她写下了这样的文字:“列车经过一个小城时,不知什么人在放烟火,冲天而起的斑斓光束,把一个萧瑟的小城点亮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到了仿佛地层深处喷涌而出的如花绚丽。这种从绽放就宣告结束的美好,摄人心魄。”


多年前,有人提及她当时任职的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头衔,她付之一笑:“如果别人看到迟子建,只想起她是作协副主席,或是别的什么头衔,而不是她的作品,或者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那是她的悲哀。对一个作家来说,作品才是最好的‘头衔’。”

于是,她一直用作品在“说话”,在她看来,那才是自己真正的“冠冕”。

2003年,迟子建的长篇小说《越过云层的晴朗》出版时,出版社不喜欢她的书名,叫她换一个,她没同意:“除了向文学本身妥协,我不会向任何东西妥协,包括市场。”

世事扰攘,她要经常屏蔽外界嘈杂的声音,回观自身,并去记忆深处找寻慰藉的力量。

每年腊月尽头,她都要去白雪笼罩的山下给父亲上坟,为他敬一杯酒,和他说说心里话。“我总想另一世的父亲,一定还疼着他的女儿。”

当然,她也会去看世君。

张爱玲在她的小说《半生缘》里,为世钧和曼桢安排了一个“在小酒馆重逢”的情节。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曼桢方道:“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有人“回不去”的,只是逝去的旧情、无法折返的道路;有人回不去的,却是人间。


于是,她替世君在苍茫的大地上行走,在洒满星光的夜晚执笔,在山川中感受造化的神奇,在平凡的众生间照见灵魂的颠沛流离。她说:“当一个作家能够对万事万物学会感恩,你会发现除了风雨后的彩虹 ,拥着一轮明月入睡的河流,那在垃圾堆旁傲然绽放的花朵和在瓦砾中顽强生长的碧草,也是美的”,作家蒋子丹曾形容迟子建这个时代作品的特色为“把悲的水流经慈的河”。

生命之河,川流不息,舟行水上,棹声划破所有的幽暗与岑寂,一路蜿蜒而下,听断雁叫西风,亦看为霞尚满天......


冰雪城市里的人间烟火

普通都市人的命运之歌

《烟火漫卷》

● 参考资料

[1] 北京青年报 | 三捧鲁迅文学奖 迟子建:写作让我笑对痛苦

[2迟子建 你是我春天最深切的怀念

[3] 澎湃新闻 | 迟子建:父亲走了32年,他的影子从未从我们心底和梦里消失

[4] 南方人物周刊 | 迟子建 惯于长冬 

[5] 南方周末 | 迟子建: “能够安然劳作,是无限美好的事情”

[6] 国报道 | 迟子建:小人物身上也有巍峨》 

[7] 中国家网 | 迟子建:如水一样透明   

[8] 红星新闻 | 冰雪、澡堂、炖菜……迟子建笔下的哈尔滨

[9] 光明日报 | 迟子建:作家需要用脚去丈量能够企及的大地

[10] 澎湃新闻 ∙ 文化课 | 迟子建:人的眼泪,有着种种的来历

[11] 迟子建丨我的笔和我的脚,都是有根的

[12] 跟着名家学写作 | 迟子建:我是这样开始写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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