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从98元一条日本生吐司，20元4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可颂开始，上海物价就成了大众喜闻乐见的吐槽对象。然后，各种贵价水果、沙拉、餐厅、甜品……纷纷被挖出来作为例证，为高物价的印象添砖加瓦。为了体现上海物价之高，还有网友换算出了沪币对人民币和东北币的汇率。“猜猜这个在上海多少钱”，甚至成了一个百玩不厌的互动游戏……沪币梗太火，以至于我的外地朋友都满怀担忧地发来疑问：上海的确有不少偏贵的餐厅、超市、甜品店……但被po在网上的例子，远远不能代表真实的上海生活。
首先，为了博流量，很多博主其实会故意找极端个例，去放大“高物价”的印象。最典型的就是这家Nudake的迷你可颂，每个吐槽上海物价的视频里都得cue它一次：
但博主们不会告诉你的是：它是韩国某眼镜潮牌旗下的“艺术甜品店”，分店都开在城中热门地段，店里还花了大量空间摆放各种雕塑和装置：▲ 而且它也不是上海专属，在北京SKP、宁波都开过分店，只是去年都关店了。图/Nudake公众号 ©
也就是说，它并不是一家单纯做甜品的店，而更像是一个营销品牌概念的空间。高昂定价里，还包含了地段、品牌、概念的溢价，普通上海人想吃甜品，真的不会去这种店……▲ 要不是探店博主前仆后继地去“踩雷”，这家店的销量估计得少一大截另外，有的店做仿玉米造型的慕斯蛋糕，起名“玉米”；还有辣味的丹麦酥条面包，带着玩梗心态起名“辣条”：到这些博主的视频里，就变成了“上海玉米78一个，辣条5元一根，不努力连玉米和辣条都吃不起”。上海超市几毛钱一包的真·辣条，你猜博主们为什么不去拍？还有些博主，专找那些卖高端进口食材的“富人超市”，拍高价果蔬的价签。但在上海更常见的超市、菜场，明明也有价格正常的蔬菜：其实道理很简单：在90年代，黄河路上就已经有上千元的饭局，但没有人会拿它来代表上海日常物价吧？
那么，当我们去掉特别贵的极端案例，上海人的日常消费，究竟是什么水平？请看数据：2021年，上海的人均月消费支出是4073元，平均每天消费135元，在全国排名第一。跟大部分地区比起来，确实贵。但是呢，跟北京、深圳等几个城市比，差距也不至于大到要拥有独立“沪币”体系的程度。值得注意的是，上海人的消费支出里，占比最高的，还不是被吐槽最多的吃喝玩乐，而是居住——主要就是房租（还不包含房贷）。“房租”这个关键词，恰恰也是上海吃饭贵、消费高的主要原因。但是，在上海开店，房租成本通常要占到20-25%，有的店甚至得花掉三分之一的钱来付房租。这是什么概念呢？举个例子，云南昆明市中心80几平的店面，月租是6200元。而上海永康路沿街，同样80多平的店面，月租可以开到7.7万元……就在前段时间，上海有家开了6天就倒闭的面馆，还上了热搜。据店主说，面馆月租足足有9万元，就算羊肉面卖到35元一碗，也很难赚到钱。房租贵，影响的不仅仅是房租本身，还会拉高人工支出。餐饮工作早出晚归，强度又高，很多餐厅得给员工提供住宿或房补。要是在市中心开店，员工宿舍通常也不能租得太远。但这么一来，人工成本又蹭蹭涨。上海一家披萨店，服务员税前工资是6500元，但加上伙食、住宿等支出，餐馆付出的成本要达到一万元。像面包、甜品都是手工活，要雇的人手多，成本更是“超级高”（某连锁面包店老板语）。这些房租、人力等种种因素叠加的贵，在前法租界、外滩、大型商圈等热门地段，体现得尤其明显。68元一份的沙拉，108元一份的炸鸡三明治，88元一杯的葡萄酒……看一眼账单都觉得肉痛。上海还经常有国外品牌开来的分店，进口食材的溢价往上一加，涨价幅度也相当高昂。比如银座仁志川的生吐司，在日本卖50元一份，到了上海就涨到了98元。
▲ 话说回来，98元的生吐司，其实是800g大条装，换算成每百克价格是12.25，不能说划算，但也跟一些精品面包店持平。而恰恰是这些网红餐厅、大牌分店，最常在社交平台上露脸，外地游客来上海，也爱去热门地段打卡。但是，网红甜品、高级餐厅，都只是上海的一部分。在这座大城市里，还有很多便宜实惠，烟火气十足的食物，支撑起上海人普普通通的日常。比如说，上海有500多个菜市场里，都有这样的平价菜专柜，附近的爷叔阿姨每天上午都来积极排队。▲ 这些平价菜通过集团直供、政府补贴等方式降低价格，一般在早上供应。图 | 上海徐汇 ©晚归的打工人呢，爱去奥乐齐、清美。晚间折扣打到八折、六折甚至五折，能买到品质不错的肉蛋果蔬。在上海开了70多家分店的苹果花园，门面毫不洋气，卖2.9元的热狗、3.8元的牛奶布丁面包……早上还会打折出售前一日的面包蛋糕，8元一斤的价格，一大袋能吃好几天。居民区附近，也常有做邻里生意的平价小面馆，以及各个街道都有的社区食堂，味道不惊艳，却能解决妥帖落胃的一餐。像这样只有一扇窗的小店，卖简简单单的绿豆饼，也凭着扎实用料和口口相传的名声，在上海开了十几年……上海并不完美，但它之所以让人留恋，也许是因为，这座时髦与烟火气交织的城市，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性。你可以在小洋房里喝下午茶，尝尝各国不同风格的特色料理，打卡城中最热门的沉浸式戏剧。或是在路口买一两生煎，拐个弯就能到咖啡店打杯拿铁，路边正好支起一个报纸小摊……在各色标签背后，总有2000多万人，在这座城市里过着有悲有喜，有困苦也有快乐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