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力掀起浪潮,纯女性阵容聊《坠落的审判》
这部电影我非常喜欢,它非常迷人,以至于看完两三天还在想里面的场景,我也在想如果我是桑德拉,如果这个故事发生在世界其他角落,作为母亲和妻子我有没有能力为自己辩护?那天晚上我有没有可能从法庭走回家庭里来,有没有机会再抱住小孩和那只狗,那是一种幸运。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还是蛮大的。我之所以有这么强烈的代入感,因为这部电影强大的镜头语言让我有一种临场感,而不仅仅是一个观影者。
影片非常强烈的戏剧化叙事和文学水准,你看到最后它是什么类型已经不重要了,就像桑德拉到底有没有杀害她丈夫。她又是怎样从世俗中逃离出来?我们又该怎样面对自己的现实处境?
这两年在中国我们也经常探讨婚姻和性别平等议题,但特里耶导演用一种极简式的,像使用一种轻快的手术刀,把日常容易忽略的情感关系赤裸裸地揭示出来,这一点太厉害了。我们现在的离婚率非常高,我不知道看完电影观众的离婚率会不会升高,我不确定,这是开玩笑了。
这部电影还有一个很好的部分是,她在被审判的时候体无完肤,公众和媒体的评判足以杀死她。但是最后身边两个男生帮助了她(儿子和律师),这一点太暖了,从一种残酷的、暴力的公审环境里得到很好的喘息。有朋友问我喜欢哪场戏,我说每一场戏,没有不喜欢的。
除了庭审吵架和神来之笔,我对丹尼尔和警察争论有没有听到父母吵架,那场戏也非常有刺痛感。还有桑德拉两次对儿子说,我不希望你篡改自己的记忆,你说的真话永远不会伤害我。还有另一次她对儿子说我不是怪物,我和你爸爸是灵魂伴侣……这些对白不是特别重要,但又特别迷人。摄影、剪辑、调色、声音、编剧、导演……在中国有很多像我一样喜欢这部电影的观众,这两天导演一定也能从对谈中得到很积极的反馈,作为导演你是很幸福的。
非常荣幸和两位导演坐在一起,欢迎特里耶导演来到中国。我的一个强烈愿望是希望更多观众能看到这部电影,作为一个观众和电影从业者,我有很强的共情,和这部电影有很强的情感连接。我自己也是妻子、母亲,我也是演员,电影里讲到的很多事情,我生活里都有碰到,可能就是没有那么极致。对孩子、夫妻之间的,我先生也是同行,不见得有多么大困难,大家相互之间的凝视和对望,其实是能和电影中产生共情的,包括在带小孩上。像我这样一个马上到40岁的女性,肯定会有很多人会碰到这样的生活背景上的问题,这会带给很多女性观众,很多家庭,共通的一些大家可以观察、观望、关注这部电影的原因。
我非常喜欢狗狗的角色,它是家庭的一员,一开始没有特别交代,狗狗趴在地上,给了狗狗一个很长的镜头。最后它也陪伴着桑德拉,好像安静下来了,我非常喜欢它作为家庭一员的重要性。
我也喜欢导演的(其他作品),她的其他作品里有海,这一部里有山,其实是把人放在大自然了,体现了一种人和自然 的关系,要么是室内,要么是山,场景很少。她很少描述车流、高楼大厦……我很喜欢这样拍摄的视角。
然后就是演员的表演,太好了,每一个人从桑德拉,到孩子,到狗狗,甚至法庭坐在台下的每一个人。有一个场景,所有群演的表演都很自然,没有一处让我觉得跳戏的,太真实了,像纪录片一样。我完完全全沉浸在里面,相信这样一个故事。
桑德拉不是一个完美的女性,我想设计一个更能让人代入的角色。她也会犯错,是很强势、有能力的女性。她是想做什么就去做的人,不需要得到别人的同意。
我觉得桑德拉是一种双重形象,一方面是有能力的女强人形象,但另一方面她又是弱势的一方,在法庭上她是被凝视的、被攻击的。最重要的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社会对这个事件的看法。
其实我和我的编剧一开始就决定做一个比较复杂的人物,重点不是好或者不好,她是一个难以定义的人。我就是想让观众一直有这种感觉,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她是有罪还是无罪的。
特里耶:我会接受这样的标签,因为我自己就是女人,我也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但是不只是拿到这个标签,我们应该超越这个标签。大家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我在法国很幸运,是一个比较自由的环境,在家庭的环境里为什么女性会受到审视,在家务的分配上,女性是不是比男性要多,这些真相(事实)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我们对事情的理解是最重要的。
齐溪:相比标签,我更关心有没有很多女性作品出现,有没有很多地方可以有的放矢,有很多可以展现她们光芒的地方。
特里耶:我们聊到女演员的时候,她们在35岁、40岁的一个阶段里,会被认为她们有需要演的角色,但是女性角色其实是更复杂的事情,我们要去探索女演员对世界的视角和感受。
齐溪:有一段时间我挺愿意和新导演合作的,我看作他们很认真、很有关怀地创作女性角色。我也非常幸运我碰到的导演都非常关怀的,非常看重(女性)的。如果我还心存理想主义想法,我会坚持做这个(新导演的作品),也许现在大家觉得是小众的,但是这种小众还蛮美的。
杨荔钠:在一个男权社会里做一个女导演挺好的,这就是我的态度。
特里耶:同意。
杨荔钠:至少我做女性电影的原始驱动完全就是天性使然,就是更好地跟世界建立一种共生关系,没有复杂的(原因)。
茹斯汀·特里耶:您说的非常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的问题不是被看到,而是带领观众,有一个视角看世界。这也是一种(为)男性和女性创造交流空间的方式。
茹斯汀·特里耶:您说的非常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的问题不是被看到,而是带领观众,有一个视角看世界。这也是一种(为)男性和女性创造交流空间的方式。
杨荔钠:关于话语权,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以为是男人想的事儿,很复杂。但是我觉得昨天晚上那个男教授,他肯定有拿麦克风的话语权,所以出现了那样的场面。我这样说没事吧?如果摄影机真的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真的有话语权了吗?也不一定。#杨荔钠 昨天他有拿起麦克风的话语权#
但我很确信当我们拍出越来越多女性作品的时候,我们一定在以男性主导的环境中得到支持,像特里耶导演和这部《坠落的审判》一样。据我观察,无论纪录片还是剧情片,我都看到很多女性加入其中,就我个人的创作核心而言,我一直都受益于女性创作团队的支持,这些女孩子很有才华,有创造力,有包容力,团结,我们的工作效率一点都不比男孩差。其实就包括我来到今天这个现场,我也是得到了我的制片人、一个女孩的鼓励,我觉得导演那么好,我没那么好,但我的制片人说你去吧,当作一个学习的机会,我说好。
杨荔钠:我目前拍摄的电影好像没有一个女性形象是完美的,我甚至不喜欢完美这个词。《春潮》里的母亲带有特别深刻的时代烙印和伤痕,她既是受害人,也是加害人。她是被异化了的人格,因为她的种种不完美,导致祖孙三代的命运都有一些悲剧色彩。但是我又相信,新成长起来的女儿们不会接受这种宿命,所以我们看到了很多来自亲密关系、母女之间的抗衡和博弈。这种小家庭的努力放大到社会的层面中,就是一代女性的成长和进步。
特里耶:我顺着杨导说的,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做电影20多年来,我也是做了20多年不完美的角色。我很喜欢她们,她们不完美不代表我们不喜欢,电影史上有很多讨厌、吓人的男性角色,比如谋杀案里的,但是人们也爱他们。女性不完美为什么就不能爱呢?这是女性对自由的一个姿态吧。
齐溪:如果是一个演员来说的话,如果那个角色是不完美的、有遗憾的,演起来层次会有很多,也是让人很有创作冲动的。所谓完美,一眼就看到头了,还怎么去演呢?有一些棱角,有一些自身携带的故事,无论是创作者还是观众,都愿意去探索、去聆听她的故事。
(分享一个最喜欢的角色?)好像都挺刺激的,演过的自己都还是挺……很保护,一个角色如果我不爱她,我没有办法去关注她,我很爱拿到的每一个角色。
(《奇迹·笨小孩》里的汪春梅很坚韧,有女性坚强执着的一面)对,尤其要面对自己养育孩子,面对自己的挫败的时候,她就更加坚强了。
杨荔钠:那个角色真的很好,我也很喜欢。
昨天她也透露自己最爱的中餐是虾饺和麻婆豆腐。
·谈电影业界环境是否包容、女性是否掌握话语权:
特里耶:我其实一直以来都还是感觉是被比较平等地对待的。但“厌女”某种意义上还是存在的,有时候人们存在偏见,认为女导演只能去拍某些主题的电影,尽管我是被同等对待的,但不意味着我在这里不会做一些反抗。我喜欢做一些别人想不到我要做的事情,我不喜欢待在人们设定的事情里面。
·如何区分女性主义的电影和讲述女性故事的电影?
特里耶:我认为女性主义电影最重要的是平等,男女之间的平等,不是只有女性才可以是女性主义者,男导演也可以是女性主义者,作品中的女性不是一个物件,而是真正平等的人。这两者并没有冲突的地方,但是女性主义的电影不等同于讲述女性故事的电影,这两者关系并不是很大。
·有人说:女性主义电影可以是任何样子,商业大片、艺术电影、喜剧片,可以是任何对女性比传统电影审美更友好的、更理解女性观众的电影……你对怎么看“女性主义电影的样子”?
特里耶:我觉得就像刚刚齐溪讲的,女性主义电影最重要的是说它的意图不是想男人是怎么想的,不是顺从男人的想法。在很多电影里,女性都是作为一个想知道男性在想什么的角色存在的,其实最重要的是电影主题不是顺从男性的愿望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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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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