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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孙扬,我曾经想过和初恋同归于尽!

我是孙扬,我曾经想过和初恋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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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刘小念

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

大家好,我是孙扬。
没想到,自己的经历,会变成别人笔下的故事。
我和妻子读了好多遍,依然“不忍释卷”。
谢谢欣玥,也感谢所有人对我们的关注和祝福。
我知道,大家比较关心这十年,我是如何一步步站起来的。
那就占用一些公共资源,讲讲我的十年。
发生在2012年4月的那场车祸,是我人生中的一场意外。
它重创了我的身体,更让我的精神世界一度坍塌。
在那之前,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生命的时钟比别人慢了不止半拍。
我的大脑被这些想法反复纠缠:如果那天我没出门,那么现在,我健步如飞;或者那天哪怕晚一分钟出门,车祸也不会发生;我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的晚年谁来照顾?欣玥还有多久会嫌弃我?还是已经嫌弃我了?
夜里好不容易睡着,可是,每次好像最长只能睡半小时,一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双腿截肢是不是梦?
然后,便是一次又一次在黑暗中去摸自己不存在的小腿,心里被绝望、焦虑、愤怒填满。
如果此时欣玥是睡着的,我开始仇恨:我腿都没了,她居然还睡得着?睡得香?
最绝望的时候,我真的动过与她同归于尽的念头。
那种感觉,好可怕,自己不敢凝视自己,自己不敢单独跟自己待着的可怕。
然后,白天,不得不依赖她的照顾。
看着她卑微地求助,满头大汗地把我抬上公交车,小心地为我挡住那些异样目光时,我不断用最后的理智劝诫自己:爱她,就放过她。
如果我这条船注定要沉的话,我们两个苦孩子,一定要有一个人上岸。
我已经这样了,欣玥理应过上至少身心健全的生活,去追逐人生的无尽可能。
那是彼时的人生,我唯一且迫切的选择。
每多拖一天,我人性中丑恶的那一面,就多增加一分。
事实上,赶走欣玥时,那时的我已经万念俱灰。
心里想要强,但身体不允许。
每天出门上班,跟长征没有区别。
曾经有一次,在大街上,轮椅被一个水坑掀翻,我整个人被倒扣在地上。
我试图扶着轮椅扶手靠上去,结果轮椅直接被我推了出去,我重新又趴在地上。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活得像条狗。
我当天就想到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晚回到出租屋,我艰难地给自己洗了澡,刮了胡子,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当时想,我不能死在这里,不然房主的房子可能就变成凶宅了。
于是,收拾停当后,我去了郫江边,想着等到深夜时,自己连人带轮椅一起投江自尽。
那晚,我在江边坐了很久,给爸妈打了电话,交代他们要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
我妈在电话里这样跟我说:“扬娃,你被撞成这样,我和你爸,很久很久都睡不着觉。那天,你爸种地时,说的一句话挺管用,他说比起孙家虎娃,你能够活下来,老天就待我们不薄了。再要求多了,就过分了。”
虎娃是我悬崖村的邻居,跟我同龄。
儿时的我们每天需要天不亮,便攀爬峭壁上的绳索去上学。
虎娃便是一个失手,殒命在悬崖峭壁间,当时只有10岁。
虎娃出事后,爸妈再也不肯让我去上学。
但我还是天不亮偷偷溜出去,爬着绳索去学校。
一路从悬崖村,到镇上,到县里,后来考到成都。
那个时候,我不怕死,我怕没有出路,怕一辈子都要像祖辈那样活。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要替虎娃走出大山,见识更广阔的山外的世界。
那晚,妈妈提到虎娃,我内心一软。
倘若去到另一个世界,见到虎娃,知道我是自杀的,他一定会耻笑我是个懦夫吧。
也是在那一天,在最绝望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抱怨没有鞋子的时候,有人却没有双脚;当你抱怨没有双脚的时候,有人却没有了生命。
既然老天没让我死于那场车祸,它对我一定另有使命吧?
我想活,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活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及预期,再死也来得及。
就这样,我再次活了过来。
从此每天除了上班,还给自己一个任务:做一件看起来有用的事。
比如帮邻居义务修理电器。
比如每天雷打不动100下杠铃,背20个单词……
后来,被幻痛折磨得失眠极其严重时,我就大声背单词。
背单词太枯燥,我就买来不同版本的大学英语教材,背上面的课文。
背也疼,那就一边举杠铃,一边背,让自己身体和脑子都没有闲暇。
这样三个月后,我的精神状态开始好转,每天能深睡两小时左右。
人能睡个好觉,成就感就上来了,开始思索人生的下一步。
于是,我开始了解义肢,我做梦都想站起来。
但义肢的价格是当时的我,不敢仰望的。
那时候,我在公司做内勤,每月的收入仅够房租和吃饭。
事实上,公司也是为了我,才设了那样一个闲岗。
我每天去单位打个卡,再帮出纳核对几组数据,一天几乎无所事事。
渐渐地,我觉得被公司养活照顾的感觉很羞耻,我开始规划自己的职业。
既然还活着,那就得努力做个有用的人。
于是,我开始备战教师资格考试。
那是儿时的理想,没想到,命运拐弯处,我再次想到了这个理想,并开始为之努力。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同时,我也在网络上搜集各种关于义肢的信息。
太太林琳就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
她的本职工作是福利院工作人员,义肢志愿者,是她的业余工作。
要知道,对于很多像我这样的截瘫患者来说,适应支肢除了是一场身体战,其实,也是一场心理战。
林琳因为工作关系,无意中接触到这个群体,于是,开始关注这个群体,把自己全部的业余时间,用来帮助这个群体从身到心适应义肢。
我刚开始认识她时,对她极其排斥,心想这个人就是帮义肢康复中心卖义肢的。
可是,几次线下接触,我才从病友口中得知,她帮助的人不仅有成都的,还有全国各地其他城市的患者,二十四小时在线地帮他们解决各种各样实在的技术问题,也解决他们的心理问题。
那一刻,我承认自己狭隘了。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不为名,不为利,做着你认知范围以外的事情,收获着你认知范围之外的价值,过着超出个人悲喜的另一种层级的人生。

2017年春天,我考取了教师资格证。
在职业选择时,我征询了林琳的建议。
她非常热心地建议我:“你可以去特教学校应聘,你英文那么棒,他们应该很缺少这方面的老师。另一方面,你自身的状况,对那里的孩子来说,本身就是最好的教育。你很出色,去那里,你发挥的空间无限大!”
那是我自残疾之后,第一次被别人说“你很出色。”
那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你的局限也是你的优势。
后来,我成了一名特教学校的英语老师。
从原单位离开的那天,我跟每个同事道别。
我一一握过他们每个人的手,心里记住他们的名字。
这些年,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或多或少地帮助过我。
我告诉自己,要记住生命里这些人、这些事、这些温暖。
从此不管经历什么样的寒冬,都要熬过去。
那天,同事给我举办了隆重的欢送宴。
大家都哭了,让我将来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要记得自己并非孤身一人,他们随叫随到。
那夜的成都,向我展开了它最温柔亲切的一面。
或许,它一直如此,只是悲观的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而已。
去了特教学校,我的不幸被稀释了。
那些孩子,哪个不在承受命运的疼痛之吻。
我熟悉他们的每个眼神,理解他们的每个举动,一如看到镜像的自己。
越是了解他们,越是觉得自己仅教他们英文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需要运动,协作,需要户外,需要不断体验胜利的感觉……
我想到了篮球。
我曾经是一个篮球小子,没专业地学过,但喜欢。
整个学生时代,我不在教室里,就在篮球场上。
我想到了教他们打篮球,希望他们每天可以出一身透汗,可以把自己的命运找准目标,不断投篮。
于是,工作半年后,我按揭了义肢。
这个过程,哪怕如今的我算是坚强乐观,还是不愿回首。
可以行走是美好的。
但要让身体适应义肢,不知要流多少血,多少汗,以至于有段时间,我只要想到义肢,胃就会痉挛,头疼得撞墙都感觉不出来。
而林琳一直在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心理辅导。
包括我两次摔伤入院,都是她在照顾。
我问过她:“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还义务做这些事情,不累吗?”
她说:“累啊,可是,看到一个又一个曾经不自信的人,慢慢自信,看着他们从轮椅站起来看世界,去了更高更远的地方,就觉得这点累,简直就是奖赏。事实上,不是我帮助了他们,而是他们教会我什么是人生无常,什么是涅槃重生,他们都是英雄,你也一样。”
然后,她给我看她的朋友圈,看那些笑容,那些人生……
是啊,在人生这条路上,如果能够认直地受伤,认真地服输,人的心胸会更加宽广。
所谓格局,是撑大的,熬大的,是为难自己的结果。
一年半后,我开始适应义肢。
第一次在学校体育馆里,三步上篮时,球没有进,可我哭了。
那是自车祸之后,我第一次高兴得落泪。
所以,我放肆地任自己哭了很久。
打那天之后,我世界的半径完全不一样了。
我不在教室里,就在操场上,带着我的孩子们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他们每一粒进球,我都会“飞奔”过去与他们击掌。
他们有的人看不见,有的人像我一样,有的不能说话,有的听不见,有的智力有缺陷……
我慢慢教他们秩序、规则,眼见着笑容与希望一点点回到他们脸上,眼见着笑容和希望一点点绽放在他们父母脸上。
那一刻,我读懂了林琳的选择。
不仅仅为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活,我们的生命才会丰富且立体。

周六周日休息的时候,我要么去福利院带那些孩子打篮球,要么像林琳一样给装义肢的病友做义工。
我和林琳也是在这个过程里,慢慢走近的。
她曾经强烈要求和我去一趟悬崖村。
但现在,老家已经集体从曾经的村落迁出,悬崖村已成过去。
但她还是坚持去走了我曾经走过的上学之路。
我知道,她是想丈量我是怎样一步步从那里走到今天的。
越是了解,越是理解。
林琳曾经流着泪对我爸妈说:“你们教育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儿子。他虽然没有双腿,却有着最坚毅勇敢的心,这颗心可以带他抵达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爸妈没有文化,可他们听得出这是对他们儿子多么高规格的肯定。
林琳就是这样,像一位好老师,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有信心去做一个好学生。
那次回家,我妈把我叫到她的房间,拿出一张存折给我。
那里面存着的,是这些年来,欣玥陆续寄给她的生活费。
当年为了救我,父母把新房卖了。
欣玥也知道我自尊心极强,所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资助父母。
只是,这个钱,父母一分没动。
他们穷,但志不短,知道这些钱,没我的允许,不可以用。
那张存折,我让父母收下。
那是欣玥的心意,也是她过得还好的证明。
我渐渐成熟,懂得接纳有时也是成全。
也是在悬崖村,我告诉林琳,我和欣玥的往事,以及我们的十年之约。
林琳听得热泪盈眶。
她说:“对过去最好的报答就是活成更好的自己。我们不一定要活得比别人好,但一定要比曾经的自己好,你做到了。相信我,十年后再见,她也一样会为你感到骄傲。”
那是我第一次拥抱林琳。
那感觉,像回家。
2019年秋天,我和林琳结婚了。
2020年初秋,女儿出生。
我不敢想象,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美满而幸福的人生。
每天睡去醒来,都觉得受宠若惊。
面对这些来自命运源源的馈赠,唯有努力回馈,才觉得坦然。
曾经觉得,从悬崖村走到成都,已经是我的极限。
而今,从一个双腿残废到还能对别人有点用的人,这是生命的突破。
就像林琳对我说的:“风可以吹走一张白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很高兴,我可以欣然去赴与欣玥的十年之约。
再见,我们都已为人夫人妻、人父人母。
灾难是伤疤还是勋章,我们各自都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看到她过得好,我瞬间想起一句歌词:请记得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去。
曾经是恋人,如今是亲人,这是时间的红利,也是成长的盈余。
苦难的意义是有时差的,好在我们都熬至滴水成珠,经受了命运的考验,等到了它派发的礼物。
所以,感恩所有,继续精进。
希望大家读到此处,也能轻轻拍一拍自己的肩膀:辛苦啦,加油!我值得这世间那些或许迟到,但终将降临的美好。
-经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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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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