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天真,但我曾想象我会是宣布丈夫保罗·奥斯特去世的人。”
我没有读过保罗. 奥斯特的书,虽然一直很想读,但没读过。
但前几年我读过一本叫“Mothers, Fathers, and others” 的书。作者的名字很陌生,甚至我都不会发音,只是被标题吸引。没办法,自从当了妈,就对类似这样的关键词格外敏感。
这本书写的绵密,深邃又迷人。Hustvedt的文字在个人情感,家族故事以及政治、哲学、文学和艺术,心理学之间流动。 “ 在那本书里,她多次提到了丈夫保罗,写他们的感情,在文学上的相互补给和交锋,以及自己妈妈的偏心。 她在和女儿的电话里听说晚餐吃了鱼后,问她 “But does Paul like fish?”,好像女儿的口味并没那么重要。
然后才知道Hustvedt也是多产的作家,她出版过诗歌,小说,自传,散文,是颇有影响力的艺术评论作家,也因为父亲和自己的经历钻研神经科学,精神分析,在这些领域的专业期刊上发表过作品,甚至被任命为康奈尔大学医学院精神病学讲师。她的博士论文关于狄更斯作品中的语言和身份。
于是就关注了她的insta账号。 2023年11月,她发了一张自己亲吻保罗鬓角的照片,说自己很久没有动静,因为丈夫保罗得了癌症,从那时开始, “I have been living in a place I have come to call Cancerland.”
之后偶尔见她发关于保罗.奥斯特的消息,写的文字总会超出规定字数,在留言区接着一条一条的写下去。去年奥斯特一本关于美国枪支问题的新书Bloo death Nation上市,让人错觉一丝欣慰。
一天前保罗.奥斯特去世,Hustvedt 的insta并没更新。直到今早她再一次发了长长的文字,告诉所有人奥斯特是在家人身边去世的,但他的死讯确是在至亲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发布出去的。是谁泄漏了消息,至今尚不知道。
我一句句读完了这些由8条消息拼接起来的文字,那里有伤痛,失望,愤怒,困惑,深情和尊严,有关于奥斯特生命最后时刻挣扎写下的文字,也有哪怕在此时依然以手术刀般理性对社会和亲人处境的剖析。
关于保罗. 奥斯特的作品以及去世消息的文字这几天举目皆是,但他去世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对世人的看法如何看待,以及他去世消息被泄漏给亲人又带来了什么,都在Hustvedt的这些段落里被讲述出来。 所以我将这些文字翻译并分享出来。死亡对于世人也许只是一条信息,但这条信息如何被公开,被传播,却实实在在的作用在逝者的亲人身上,哪怕这消息激起的是怀念,欣赏,和悲伤。
说明:有些句子翻译的很困难, 我知道她的意思,但是难以找到同等力量和情感的对应中文。 不准确的地方,我先抱歉。
“我很天真,但我曾想象过我会是宣布我丈夫保罗·奥斯特去世的人。他死在家里一个他喜欢的房间里,
图书馆,一个每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有书,还有让光线照进来的高大窗户的房间。2024年4月30日下午6:58,他去世时我们,他的家人都在他身边。
一段时间后,我发现甚至在他的尸体被从我们家拿走之前,他去世的消息就在媒体上流传,讣告也被发布出来。无论是我,还是我们的女儿苏菲,还是我们的女婿斯宾塞,还是我的姐妹们,保罗像自己的姐妹一样爱着并见证了他的死亡的人,都没有时间来吸收我们失去。在网上的喊叫喧闹之前,我们中没有人能够给亲近的人打电话或发电子邮件。我们被剥夺了这种尊严。我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但我知道这是错误的。
Paul从未离开过Cancerland。用克尔凯加德的话来说,是通往死亡的疾病。治疗失败后,他的肿瘤科医生为他提供了姑息性化疗,但他拒绝了,并要求在家接受临终关怀。许多患者都经历过癌症治疗的破坏,有些已经痊愈,但医学界礼貌地将其称之为“副作用”,它很容易成为一场又一场危机的接连效应,这不是由癌症,而是由治疗引起。在分子水平上起作用的免疫疗法可能特别危险。其“效果”可能会危及生命,并需要剧烈的干预,这反过来又会导致另一个威胁生命的后果,又需要进一步的干预,被攻击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弱。
保罗已经受够了。但他从未通过言语或手势表现出自怜的迹象。他坚忍的勇气和幽默,直到他生命的尽头,都是我的榜样。他几次说,他想说一个笑话死去。我告诉他这不太可能,他笑了。
让我们不要忘记,人类是我们技术发明和社交媒体的幕后黑手,缺陷属于我们,而不是机器,无论技术如何帮助简化。在我或我们的女儿说一句话之前,一台机器并没有尖叫保罗去世的消息。 一个人,有人那样做了。
我的丈夫没有电脑。他用手写,用奥林匹亚打字机打字。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他正在给我们的孙子迈尔斯写信。 由于治疗引起的颤抖,他写下小小的摇晃的字,但他挠了挠那些字母,直到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我们的助手和亲爱的朋友Jen Dougherty在我拍摄完文本后解码了文本,为他打了出来。他希望这是他的最后一本书。在一鼓作气的决心中,他设法完成了一封信并完善了文本,但手稿并不长。 那封信结束了他的写作生涯。
我把保罗的最后一部小说“Baumgartner” 的最后一句话留给你。 我不会假装当他读给我听时,我没有感觉到它意义的严重性。 他当时生病了,每天下午都发烧,虽然还没有被确诊癌症,但我强烈的感到,他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在一起了,但也注意到了模棱两可、温和的讽刺、对最终的拒绝、决绝的、刻板的或明确的。保罗亲爱的老人出了车祸:
“因此,随着风吹在他的脸上,血仍然从他额头的伤口上滴落,我们的英雄去寻找帮助,当他来到第一所房子并敲门时,S.T. Baumgartner传奇的最后一章开始了。
保罗的故事会旅行。 与美国出版的许多文学不同,他的作品并不狭隘。 虽然它主要生长和开花在家庭地盘上——新泽西州的童年,对棒球的持续热情,对美国传说和历史的热爱
—但他的作品已被翻译成四十多种语言。几年前,我们失去了确切的计数。 他在美洲、欧洲、中东、日本、韩国都深受喜爱,我记得在我以为是中国Esquire的封面上看到了他的脸。他的写作跨越了国界,因为尽管他的小说和回忆录穿着他自己特定时代和地点的衣服,而且通常完全以美国为背景,但他故事的骨骼所解决的问题远远超出了此时此地。 活着意味着什么?当我们被困在自己的感知中时,转瞬即逝的人类如何找到前进的道路?什么是道德行为? 一次又一次,在失去心爱的人后,人们如何继续下去? 这是一个极好的问题。 我们该怎么办?
我一次又一次的对这个国家的媒体机构,有时也是英国媒体机构对保罗·奥斯特的刻板印象大笑—保罗·奥斯特是一位冷酷、聪明、“后现代”、“知识”作家。这部人造漫画对这我认识了四十三年的人和作品来说都非常陌生,并且坦率地说,让他也很困惑,他根本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作为他的见证人、朋友、情人、作家同伴和第一读者(如同他也是我的),我只能说他从情感深处写作,从伟大书籍诞生、发展和结束的梦想空间而来。它们不是被规定惯例的空间,不是产自美国大学创意写作系的小说和回忆录,哪些被抛光的滑溜作品已经成为通过摆脱“异常值”来“正常化”数据算法的文学等价物,这是“关联性”的荒谬商品。 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与谁 “关联”? 一段关系至少需要两个特定的人。 媒体文化是否已经沦为将人类个性的巨大多样性及其故事视为一个单一的斑点? 宣布任何艺术作品是否相关,这难道不是一种可怕的傲慢行为吗?
保罗终归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他写了很多故事,虚构的和真实的,但他也喜欢讲述这些故事,在过去的两年里,当我们在一个又一个医生的办公室里坐在一起时,我有时会发现自己被逗笑了,我会看着他最终进入讲故事的模式,再次搭好舞台,然后继续讲述他自己疾病的迷人故事。相比之下,我会提出关于需要澄清的生物过程的尖锐问题。很多时候,正如我预期的那样,医生们没有答案。
我们很多人,包括保罗,都被分配进入好战的令人窒息的分类,在这个世界里我请求善良、尊重和爱可能也很天真。这些类别的残酷性将动态现实缩小为静态的东西。 他们用丑陋的确定性取代了谦逊的未知。
令人困惑的是,我环顾四周,发现无数或多或少,往往更少,了解保罗的人,现在都在对我所爱的人大加议论。
好吧,随它去吧。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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