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三岁的小外甥跑来问我,“舅舅,手机上接电话的图标,为什么是一瓣哈密瓜?”
我非常非常困惑地理解了一下他的思路。
接电话的图标,是这样的:
终于,我发现了小外甥疑惑的本质:他没见过座机的听筒,所以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图标。后来我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如今在用的很多词,尤其是动词,还保留了过去技术的痕迹,但要去问小孩子,这个词为什么这样说,他们多半会一脸茫然。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有几个人还知道,为什么升降车窗叫“摇”吗?以前的车门内侧,都有一个可以旋转的摇柄,通过顺逆时针方向的摇动,就可以控制车窗的升降。这个摇柄的背后,设置了蜗轮蜗杆结构,来推拉车窗上下移动,纯手动,纯机械。同时,为了保证这么大一块车窗稳定上升,还增加了剪刀型的支撑结构来维持稳定。手摇车窗结构示意图丨 ClearMechanic.com后来嘛,纯手动的摇柄就被直流电机取代了,按按钮的一端升车窗,按另一端降车窗,不过“摇”这个动词,还是作为习惯被保留了下来。拨号盘电话,上面有一个可以旋转的圆形装置,转动角度的差异对应不同的数字,以产生不同的通断次数、相应的脉冲电流,远方的交换机通过识别这个脉冲信号,就可以判定用户拨出的是哪几个数字,从而完成一轮电话通话。后来进化出了直接按数字按钮的座机电话,用电信号的频率来代替脉冲个数,输入电话号码就更容易了,“拨电话”变成了“按电话”。我认为和座机相比,手机有一个巨大缺点,没法做到“气冲冲地挂掉电话”。座机放听筒位置的下方,有个小开关,可以决定电路的通断。电话铃响起,把听筒拿起来,小开关弹上去,通话就接通了;讲完事情把听筒挂回原来的位置,小开关随之被摁下去,通话就结束了。如果用力挂回听筒,对方就会听到“嘭”一声,然后是嘟嘟嘟的通话结束提示音,多有气势啊。现在的结束通话,被做成了放平的听筒图标,只保留了形态,没保留灵魂,可惜,可惜。很多老人家也会用手机剪辑跳广场舞的视频,可这个“剪”是从哪儿来的啊?拍摄的画面,都一帧一帧地显示在胶片上,连贯播放就能动起来。为了去除掉不需要的画面,或者拼接不同的画面,就需要对胶片进行“剪”和“接”,用到的工具是剪辑器和胶片粘接剂。1946年,工作中的电影剪辑师,她手里拿着的胶卷,连续播放起来就是电影啦丨wikimedia commons/Deutsche Fotothek现在谁还用胶片啊(除了诺兰),视频早就数字化了,删掉画面、拼接画面,不过是动动鼠标键盘的事儿,但剪辑选项的图标,还是一个小剪刀。早年间的相机,都得用涂了感光材料卤化银的胶片。随着快门咔嚓一声,胶片就区分出了感光部分和未感光部分。接下来,需要两个步骤把胶片变成照片:让感光的卤化银变成银的“显影”,和把未感光的卤化银去除的“定影”。而显影和定影,都需要在水溶液中进行,很像在洗涤照片,这个说法就应运而生了。冲洗后,负片中的卤化银转变为黑色的银,将负像通过反转校色或混光印相即可得到正像丨wikimedia commons/Dmitry Makeev冲洗出来的照片湿哒哒的,还需要晾干,对于胶片摄影爱好者来说非常有仪式感丨adorama.com至于现在你家仅有的几张实体相片,什么婚纱照、百日照、全家福,几乎都是数字照片打印出来的。汉语博大精深,“打”可以有千万种与“打”无关的含义,比如打工、打坐、打馆、打扮。而“打印”“打字”,却还真的跟“打”有关。以前想要通过印刷实现文字复制,有两种方法,都是纯机械的。一种是用粘有油墨、表面凹凸的模板,直接印在纸上,有点像雕版印刷术;另一种则是机械打字机,用刻有字符(往往是英文字母和数字)的金属块,把墨带上了碳粉压在纸张上。传统打字机,没有中文输入是因为中文的字真的太多了丨giphy这两种印刷法,都有“敲打”的动作,所以“打字”“打印”的说法也是有根据的。现在的激光打印机,采用正负电荷间的吸引完成打印,喷墨打印机则是用喷出的小墨滴打印,和“打”已经没啥关系了。以前的灯,还真是靠拉的。这个灯的开关里,会垂下一根油腻腻、黑漆漆的细绳,往下拉一下灯就亮了,再拉一下灯就灭了。其实这个设计特别简单,成本也特别低,就是靠绳子带动单向棘轮转动,控制开关的开合。但这种拉绳实在太有魅力了,咔哒咔哒声音十分悦耳,现在中年人小时候个个都喜欢拉灯玩,也成为了妈见打的常见原因。现在的灯开关都是按键甚至感应了,虽然复杂点、贵点,但胜在安全美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