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城里娃和老家的奶奶，失去了“隔辈亲”

2024-05-09 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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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刘旭

我那天回家时已经很晚了，街道两旁的路灯都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之所以回家那么晚是因为孩子放学后要吃快餐，孩子吃了快餐后一家人又散了一会步。要不是妻子催促着回家要洗衣服，孩子还赖着不想回家。

等我们一家三口回到家，在门口看见了带着大包小包的母亲，母亲在一堆包裹间坐着，看样子已经来了好久。母亲看见我们回来急忙站起了来。看见母亲我多少有点意外，其中还有惊喜，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住在老家，她平时很少来我们家的。

即使偶尔来一回，也是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每次母亲来的时候我都极力挽留她多住几天，母亲的借口总是千篇一律，说什么她不在家，家里的鸡啊猫啊没有人喂养，地里的庄稼没人照护等等。

我知道母亲不想在我们家停留的真正原因，母亲是嫌弃住在我们家里不自在。母亲曾经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母亲几乎每天都吵着要回老家。母亲说在我们家每天孩子上学、我和妻子上班走了后，空荡荡的房子就留下她一个人，好像被关了禁闭一样。出去转转吧，人生地不熟，并且母亲一口浓重的方言和人又无法有效沟通。我理解母亲的苦衷，母亲大字不认识几个，一辈子生活在农村，让她离开生她养她的地方，就如鱼儿离开水一样痛苦。

《无贼》剧照

看见母亲来了，我非常高兴，一边抱怨母亲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们早点回家，一边开门让母亲快点进屋。母亲说她也刚到了不久，想我们回来迟肯定有原因，就不催促了，多等一会没有什么。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都是为别人着想，从来不为自己考虑。

母亲看见我儿子的瞬间，眼睛都放出光来，蹲下身子拍了拍手亲昵地说，乖孙子，到奶奶这边来。满脸笑容的母亲想抱一抱自己的孙子，可我四岁的儿子面对奶奶张开的双臂，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欢舞，表情异常冷淡，躲在了妻子身后，一手拽着妻子的衣角偷偷地看着母亲，目光中显现出来的是说不出的陌生。

母亲连着叫了几次我儿子，儿子就是无动于衷。慢慢的母亲张出去的双臂僵硬了，表情非常尴尬，神情落寞地说，“看来我不常来，我的乖孙子都不认我了。”看见母亲那样，我只好打圆场说，妈，时间长了，孩子对你有点陌生是很正常的事，不要记在心上。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孩子咋可能不认你这个奶奶？我又让儿子喊奶奶，儿子勉勉强强叫了一声，“奶奶！”母亲的脸色才缓和了点，随着我们一起进屋。

《乡村爱情》剧照

进了房子，母亲从大包小包中拿出她带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有小米、鸡蛋、南瓜，甚至还有一把韭菜。韭菜的颜色还是翠绿的，说明从地里刚采割不久。母亲虽然平时很少来我们家，但每来一次她都要把她自认为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来，甚至恨不得把家也搬来。

妻子看见了说，“妈，您老以后不要拿这些东西了，城里只要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母亲反驳道，“我知道城里什么都有，可城里东西没有自家的东西好。你比如鸡蛋，我拿的鸡蛋是自家喂养的土鸡下的土鸡蛋，韭菜我可没有打过一次农药……”我知道城里的东西和母亲带来包含着的满满的爱，我对母亲说，“妈，不要误会，这么远的路拿这么多的东西，我们怕您累着。”母亲却笑着说，“没事，累不着。”

母亲带来的东西里的重头戏是给她孙子买的奥特曼玩具，当母亲拿出奥特曼玩具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价格不菲。因为儿子几次要买奥特曼玩具，我都因为太贵没有给儿子买。我和妻子都是打工一族，一个月没有多少收入，实在不想因为一个玩具花费那么多钱。现在母亲拿出的奥特曼玩具，要比儿子看上的好多了。说实话，母亲为了儿女花多少钱她都舍得，唯独对自己非常苛刻。我记得小时候跟随母亲到小镇上赶集，母亲只要有钱给我什么东西都舍得买，但她自己往往一瓶水都舍不得喝，母亲现在又把爱无私地给了自己的孙子。

《守婚如玉》剧照

母亲把奥特曼玩具给儿子，儿子高兴的一把抱在怀里不放，对母亲说了一声“谢谢”。听见儿子的谢谢，母亲终于也高兴起来，又想抱抱儿子，儿子却抱着奥特曼玩具跑进自己的房间自顾自玩耍起来，怎么叫都不出来。看见儿子那样，母亲的笑容刚刚有了一点点又不见了。看见母亲失落的样子，我心中也难受，其实从儿子对母亲只简单说了“谢谢”就走后，我就不好受。一句“谢谢”，有的只是客气和陌生，说好的隔辈亲哪里去了？

我小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因为我们家人口多，种的地也多，父母常常忙的顾不上照顾我，可以说我是我奶奶看着我长大的。我和我奶奶那才叫亲，小时候外面闯了祸，父母追着打我的时候，我奶奶就是我的保护神，只要我跑到奶奶家，奶奶一定会挡在我的前面不让父母打我。奶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要给我留着。奶奶亲我，我也爱奶奶，我们那才是真正的隔辈亲。现在很多人进了城，父母还留在老家，是距离和时间让所谓的“隔辈亲”逐渐消弱。

《恋恋不忘》剧照

母亲那天晚上和我说了很多话，回忆起我的外婆外公、我的爷爷奶奶、回忆起我小时候的好些事，一直有说不完的话题。其间，母亲偷偷地跑到我儿子的房间看了几次，母亲轻轻地摸着儿子柔嫩的脸蛋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一觉睡起来天已大亮，母亲早已经做好饭。我们一家人匆匆忙忙吃过饭，把儿子送到学校后，我和妻子又匆匆忙忙上班去了。出门的时候我们让母亲住几天再走，母亲却摆摆手，让我们不要管她，还是老话，说家里离开不开她，要回去。

我到了单位忙完后才记起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她已经坐上车在回家的路上了，让我不要担心。母亲还说，她拿了我儿子的一张照片，她怕自己时间长了忘记自己孙子的样子。

母亲最后的一句话触动了我的泪点，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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