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CEO最新访谈：AI浪潮仍处于早期阶段，公司未来最大威胁是执行力不足

以下为皮查伊与艾米丽的对话全文：

艾米丽：你正处于职业生涯的关键时刻。作为谷歌及其母公司Alphabet的首席执行官，你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作为卓越产品领导者和和平缔造者的能力，并站在了科技领域的巅峰。你领导着一家宛如“微型国家”的技术巨头公司，监管着诸如YouTube、DeepMind、Cloud以及不可或缺的搜索等核心业务。你一直在精心布局一项战略，致力于将人工智能渗透至业务的每一个角落。然而，这一深思熟虑的计划却意外遭遇了长期竞争对手微软和OpenAI的严峻挑战，聊天机器人ChatGPT似乎将谷歌从王座上撼动，并挑战了谷歌的文化地位。ChatGPT在谷歌内部引发了红色警报，并激起了自互联网泡沫以来整个行业对人工智能的狂热浪潮。但对你来说，这场狂热仅仅是长期战略的一部分。听说这是你在谷歌工作的20周年纪念，你是否曾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二十年？

皮查伊：时间过的太快了。我加入谷歌的时候，我的孩子才刚刚出生，所以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艾米丽：谷歌以其不按常理出牌的面试问题而闻名于世。你还记得你的面试问题吗？比如，有没有想过一个校车能装多少高尔夫球这样的问题？

皮查伊：谢天谢地，我并没有遇到那样的问题。但我清晰地记得，我在2004年4月1日那天接受面试，而那天恰好是愚人节。有传闻说——虽然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发生了——Gmail在那一天已经正式推出了。因此，我的整个面试过程都是围绕Gmail展开的。人们迫切地想要了解我对这个产品的看法。

艾米丽：这真的不是愚人节的一个玩笑吗？

皮查伊：确实不是，Gmail真的在那天推出了。但我从不允许在愚人节发布任何产品。我认为这样做太令人困惑了。

艾米丽：最近你们经历了一个业绩辉煌的季度，股价也持续上涨。这是否让你感到些许欣慰，或者像他们说的，在板球比赛中，是球拍在为你发声？

皮查伊：从多个维度审视，我们团队确实为公司的成长和发展付出了巨大努力。回想2016年，我作为CEO上任之初，便提出公司将人工智能置于核心地位。在我看来，我认为我们正踏入一个将见证无数非凡创新的十年，这令我无比激动。

我们正处于人工智能热潮初期阶段

艾米丽：诚然，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出现了数十年，但现今其普及和应用的速度与广度都令人叹惊叹。对于这种现象级的热潮和影响力，你有何见解？是否所有的技术革新周期都呈现出这样的态势？

皮查伊：你提到的这点，我深有体会。实际上，这次的人工智能热潮与之前的技术周期确实有所不同。

艾米丽：似乎这次的影响更大了，不是吗？

皮查伊：确实如此。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们正处于这场技术革命的初期阶段。因此，你会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兴奋和狂热，但我相信我们已经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们必须顺应这股潮流，欣然拥抱它。

艾米丽：你和你的孩子在家中是如何运用人工智能进行实验的呢？

皮查伊：我们会使用Google Lens来辅助学习。我尽量不让他们陷入困境，但课程内容确实允许这样的辅助方式。不过，有时我的孩子在数学上向我求助时，我也会感到有些棘手。有时，我会假装沉思，但其实我也在用Google Lens寻找答案。

担任谷歌CEO十年 学会了抓大放小

艾米丽：你在印度钦奈长大。那里的家庭氛围是怎样的？是什么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皮查伊：我的父母始终强调学习和知识的重要性，这一点深深地影响了我。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教育观念起了作用，谷歌的使命始终与我内心的追求产生共鸣。我感受到了对知识的无尽渴望，而这与谷歌的宗旨不谋而合。我成长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通过一些小小的生活变化，我感受到了技术的力量。我们等了五年才拥有第一部电话，那是一部旋转式拨号电话，但当它进入我们家时，它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我还记得家里有了第一台电视机，我们突然可以观看体育节目了。以前，我需要骑自行车去很远的学校，而且那辆自行车还没有变速器，我还要骑着它上坡。但多年后，我得到了一辆带有变速器的自行车，我感叹说：“哇，这东西真的让生活变得如此不同。”我从未将技术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对技术如何改变生活持乐观态度。

艾米丽：你已经担任谷歌CEO十年了。在这段时间里，你觉得自己有哪些变化？

皮查伊：我认为最显著的变化是，当你在这个位置上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你会开始了解各种模式和规律。因此，当你遇到某些事情时，你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以前就经历过。这种经验有助于你更快速地进行模式匹配，并更有效地处理问题。但在谷歌这种规模的公司里，你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噪音也太多，其中大部分其实并不重要。因此，将有效信号与噪音区分开来的能力变得尤为重要，专注于那些真正需要你关注的事情。我认为这些年来，我在这方面变得更加出色了。

艾米丽：我了解到谢尔盖·布林已经回归，并投身于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那么，拉里·佩奇和谢尔盖目前都参与了哪些项目？他们又给了你哪些宝贵的建议呢？

皮查伊：我与他们定期交流。实际上，谢尔盖现在更多地待在办公室，他确实在深入编程。去年我最为珍视的回忆之一，便是与谢尔盖一同坐在大屏幕前，观察我们在训练这些模型时，曲线起伏变化的动态。我认为，他们的一大优势在于，他们并未被日常的琐碎事务所牵绊。因此，当我与他们交谈时，我们都能从大局出发，重新审视问题，这对于管理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公司来说，显得尤为关键。

链接功能将长久存在于搜素中

艾米丽：你和谷歌所做的决策，正影响着数十亿人获取信息的方式。如今，在人工智能的浪潮下，用户获取信息的方式正悄然改变。这似乎对谷歌构成了一定的威胁，但有趣的是，谷歌竞争对手所使用的核心技术，其实正是谷歌自己发明的。例如，谷歌的研究人员发明了Transformer，也就是GPT中的T。你是否希望自己能更早、更积极地利用这项技术呢？

皮查伊：我们在搜索中已经运用了Transformer技术。这一技术极大地提升了搜索的质量，使其与其他产品相比，具有显著的优势。因此，我们已经在所有产品中融入了Transformer技术。展望未来，我们期待通过生成式人工智能和Gemini系列模型，实现更大的突破。这个领域无疑将涌现出更多的创新。但更为关键的是，我们正在推动这一技术进步的浪潮。

艾米丽：如果新的谷歌将越来越依赖人工智能，那么我们也必须承认，人工智能虽然强大，但并非完美无缺。有时，它给出的答案极为准确，但有时候，它也会犯下严重的错误。在这种背景下，如何为谷歌划定一个明确的界限呢？

皮查伊：我认为，谷歌搜索的独特之处在于，即使我们有时会直接给出答案，但我们始终会链接到各种来源。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搜索中提供直接的答案。现在的模式来看，我们只是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来实现这一点。

艾米丽：所以，链接功能会一直保持存在。

皮查伊：是的，我认为这是搜索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时，用户只是想要一个快速的答案。比如，我的儿子患有麸质不耐症，所以我们经常需要快速查询某样东西是否无麸质。但更多的时候，这些快速的答案会引出更多的问题和兴趣点，然后用户就会想要深入探索。我认为，理解并满足这些多样化的需求，正是搜索的真正魅力所在。

艾米丽：一些业界领先的计算机科学家提出，目前的搜索质量正在下滑，充斥着更多的SEO（搜索引擎优化）垃圾信息等。你如何看待这类观点？

皮查伊：每当技术或行业发生变革，都会伴随着大量新内容的涌现，人工智能领域也是如此。对此我们也会把它当成一项挑战。不过我坚信，有些人将会积极应对这种挑战。成功应对这种挑战将重新定义高质量的产品，我认为这将是搜索取得成功的关键。

艾米丽：谷歌通过搜索生成链接旁边的广告获得了巨额利润。然而，如果聊天机器人直接提供答案而非链接，有时可能答案甚至比链接还要详尽，我们是否正面临着对谷歌商业模式的挑战？

皮查伊：我们发现，人们希望有多种选择，包括在商业领域，这是人们的基本需求。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平衡这一点。随着我们在搜索中引入人工智能或新的功能，我们一直在测试广告的效果。根据我们目前看到的数据，这些基本原则在这个阶段仍然保持不变。

“好心办坏事”，

不担心AI生成数据破坏搜索

艾米丽：Gemini在初期阶段生成了许多错误的历史图像，你曾说这是不可接受的。人们称之为“觉醒的人工智能”，而且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谷歌，整个行业都面临类似的问题。这些模型是如何生成它们从未见过的事物的呢？

皮查伊：作为一家为全球用户提供产品的公司，我们自然会面临一些普遍性问题。例如，人们可能会提出：“给我展示一张学校老师、医生或护士的照片。”这些用户可能来自印尼或者美国，我们如何为全球用户群提供正确的答案呢？显然，问题在于我们过度应用了某些技术，包括那些本不不该应用的情况。这就是问题的核心，我们犯了一个错误。

艾米丽：你是否认为这是好心办坏事？

皮查伊：在这种情况下，是的。我们深知自己被给予了很高的期望，我们也清楚需要为此承担的责任。我们将努力纠正这一错误，确保未来能够做得更好。

艾米丽：你对于人工智能生成的内容可能破坏搜索的担忧有多大？

皮查伊：对于每个人来说，如何在充斥着大量合成内容的世界中区分客观和真实，既是挑战也是机会。我认为这将是未来十年定义搜索的一部分。人们常常会立即转向谷歌，以验证他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某件事是否真实发生过。这已成为我们常见的搜索模式。我们在这方面正在取得进展，但无疑这将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

艾米丽：人工智能系统正在大量消耗训练数据。有的公司正在转向使用人工智能生成的数据来训练他们的模型。你认为这样做有风险吗？

皮查伊：在我看来，这其中的关键问题在于，这些模型是否在创造新的知识？它们是否具有推理能力？我们是否在这些模型的智能方面取得了实质性的进步？我认为，这是我们需要探索和证明的前沿领域。而通过使用这些技术，我们有望实现这些目标。

艾米丽：你认为大语言模型（LLM）技术是否即将达到顶峰？

皮查伊：如果说LLM是我们取得进展所依赖的唯一技术，我会感到吃惊。我们投入了大量的计算资源和人力，并且我们的人工智能研究团队正在积极推动下一代技术的突破。

艾米丽：从大局来看，似乎谷歌在人工智能的重要时刻错失了一些机会，而ChatGPT则抓住了这些机会。如果你能回到过去，你会有什么不同的做法？

皮查伊：需要明确的是，我从长远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当互联网刚刚兴起时，谷歌甚至还不存在，对吧？我们是第一家专注于搜索的公司，我们是第一家推出电子邮件服务的公司，我们也是第一家开发浏览器的公司。因此，我认为人工智能领域也正处于其最早期的阶段。

自认是谷歌合格领导者，

不想让谷歌变恐龙

艾米丽：对于你的领导风格，外界常有的评价是缓慢、稳定、谨慎，甚至在某些时候，被认为过于保守。你经常被拿来与那些行动迅速、敢于打破常规的科技领导者相比较。那么，你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皮查伊：实际上，我认为现实与这种描述大相径庭。当我执掌首席执行官一职时，我立即做出了重大决策，将公司的重心转向人工智能，并大幅增加了对YouTube和云计算的投资，将它们推向了业务的巅峰。我认为，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我们所需做出的关键决策数量会减少，但这些决策必须明确无误，能够引领整个公司朝同一方向努力。有时，这确实需要我去引领整个团队，建立共识，因为这样的决策才能在背后产生深远且巨大的影响。

艾米丽：当然，任何在你这样位置上的领导者都必须愿意听取批评。例如，网络上有很多尖锐的评论，如“谷歌缺乏有远见的领导者”。那么，你认为自己是领导谷歌的合适人选吗？

皮查伊：领导这家公司是我的荣幸。人们往往过于关注眼前的微观时刻，却忽视了它在未来宏大图景中是多么渺小。当我看到我们面前所有的机会时，我深知，我们首次拥有了利用人工智能技术的力量。我在谷歌付出了巨大的心血，至少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我深信自己能够胜任这个角色。

艾米丽：我看到远处那座恐龙雕像，它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隐喻。在这个技术日新月异、瞬息万变的时代，你对于谷歌可能变得像恐龙一样被淘汰的担忧有多大？

皮查伊：我认为，在技术领域，如果你不持续创新以保持领先，那么任何公司都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恐龙曾是地球上的霸主，但它们的命运却是我们不愿重蹈的覆辙。

艾米丽：在这个人工智能的新时代，你不得不做出哪些改变，并调整自己的思维方式？因为有时，外界看起来，你似乎是在防守而非进攻。

皮查伊：我们其实已经为此准备了很长时间。在这个领域，许多重大的突破都源于谷歌的深厚积累。因此，对我来说，过去的一年真的是一个引导公司迎接这一新时代的绝佳时机。

艾米丽：那是I/O帐篷吧？

皮查伊：是的。每年一次，我们都有机会举办类似演唱会的活动，只是我们谈论的是技术。

艾米丽：谷歌I/O无疑是谷歌生态系统中最重要的盛会之一。今年这场盛会所传达的关键信息是什么？

皮查伊：谷歌I/O较少聚焦于特定的产品发布，而更多地聚焦于我们正在经历的旅程，我们如何设想人工智能改变我们产品的愿景，以及我们如何逐步将这些变革引入现实。

艾米丽：在过去，Alphabet曾被视为一系列“登月项目”的集合体，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项目有的已经拆分出去，有的重新并回谷歌，有的则被关闭。那么，我们如今应该如何看待Alphabet以及新的谷歌呢？

皮查伊：当我们谈论谷歌和Alphabet时，背后的核心理念和押注从未改变。那就是投资于深度技术和计算机科学，并将这些技术应用于解决人们面临的实际问题。因此，我认为这部分核心并未改变。当进行大规模、跨领域的投资时，我们必须认识到，没有几次失败，就意味着我们的目标还不够远大。

为何不进行一次性大规模裁员？

艾米丽：谷歌曾倡导一种“20%时间”的文化，让员工可以将部分时间用于个人项目。谷歌创造了这种自下而上的文化，让每个人都有发言权，公司非常透明，且福利待遇优厚。然而，这种文化是否有时会走向极端？比如，它是否可能变成了一种特权文化？

皮查伊：我认为谷歌的独特之处在于，我们有一种充满活力、开放且鼓励辩论的文化。因此，保留这种文化至关重要。同时，我们也是一个员工有多种方式发声的公司，我认为这种多样性让公司变得更好。

艾米丽：最近，你解雇了抗议与以色列政府签订云服务合同的谷歌员工。这似乎与谷歌一贯鼓励多种观点、包容性强的文化有所出入。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采取这个立场吗？

皮查伊：当面临特定案例时，包括这次的抗议事件，如果有员工违反了合同规定，扰乱了工作场所的秩序，或以让其他同事感到不适的方式行事，我认为我们必须采取行动。这一决定与他们讨论的主题无关，而是关乎他们的行为方式。过去几年，在疫情的影响下，公司发展迅速，我们新增了许多员工。特别是在当前的人工智能时代，我们面前的机会是巨大的，但这也要求我们更加专注于公司的使命和目标。

艾米丽：谷歌近期进行了多轮裁员，为何采取这种逐步削减的策略？为何不一次性大规模裁员以更快地达到目标？

皮查伊：我们正在重新分配人员到我们的最高优先级任务上。在某些情况下，我们简化团队结构，将人才转移到新的领域，并消除不必要的层级以提高整体效率。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选择花时间以正确、妥善的方式处理裁员问题的原因。

保持领先的关键是不断创新 

不会被微软牵着鼻子走

艾米丽：显然，微软也在人工智能领域进行了巨额投资，包括投资OpenAI、Inflection和Mistral等。曾有报道称，他们对OpenAI的投资部分原因是出于对谷歌的担忧，并希望借此迎头赶上。你对这种竞争态势有何看法？

皮查伊：我始终坚信，在技术领域工作，竞争是不可避免的，并且总是异常激烈。我们早已习以为常。保持领先地位的关键在于不断创新，这一点始终不变。这种变革正在加速发生，但我认为这是技术发展的自然规律，并不令人意外。

艾米丽：微软首席执行官萨提亚·纳德拉曾发表了一些颇具战斗性的话语：“我希望通过创新，让他们（谷歌）不得不站出来展示他们能跳舞。我想让人们知道，我们能让他们跳起舞来，我认为那将是美好的一天。”那么，在这场舞蹈中，究竟是谁在真正选择舞曲呢？

皮查伊：我认为，做错事的方式之一就是盲目跟随外界的噪音，被别人的舞曲牵着鼻子走。我一直都有自己的方向。我坚信，我们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

艾米丽：谷歌在美国和国外都面临着巨大的监管压力，这源于你们在搜索、视频、广告和应用商店等领域的垄断地位。一些其他大公司已经通过分拆来专注于自己的核心业务，谷歌是否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皮查伊：我们的许多产品之所以能为用户创造价值，正是因为它们以集成的方式呈现。我认为这一点至关重要。举个例子，谷歌在云计算市场的部分竞争力，就源于我们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投资，而这些投资又得益于我们在搜索领域的积累。这使得我们能够利用这些成果，在云领域与亚马逊、微软等其他大公司展开竞争。因此，我认为，我们目前的策略推动了创新，并增加了市场选择。

艾米丽：你认为人工智能驱动的硬件在未来将如何发展？谷歌又将在这个领域扮演什么角色？

皮查伊：我认为，借助人工智能的力量，我们将有机会在未来几年内重新思考各种体验。我仍然认为，智能手机将是人工智能创新发生的核心平台，而眼镜等可穿戴设备也将成为重要的载体。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支持与中国在AI领域合作，

相信谷歌能实现AGI

艾米丽：在我们上次的谈话中，你提到了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将处于领先地位的预测。那么，政策制定者在制定相关政策时，应该如何考虑这一趋势？

皮查伊：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需要构建一个框架，以实现全球合作，确保人工智能的安全。这听起来可能有些宏大，但我们在其他领域，如核技术等方面，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这一点。我认为在人工智能领域，我们也需要这样的框架。因此，我预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需要在人工智能安全等重要问题上与中国进行更多的交流和合作。

艾米丽：关于通用人工智能（AGI），你对这一概念是如何理解的？我们能否实现通用人工智能，如果可以，会在什么时候？

皮查伊：通用人工智能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术语，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它可能有不同的含义。但如果我们将通用人工智能理解为一种能够胜任各种经济活动，并高效完成这些活动的人工智能，那么我认为这是理解它的一种方式。

艾米丽：谷歌是否会成为实现通用人工智能的引领者？

皮查伊：谷歌一直致力于在通用人工智能领域取得基础性的进展，我们将以大胆且负责任的态度进行这一工作。因此，我将专注于这一任务，并致力于将其做好。

艾米丽：你曾经表示，有些关于人工智能的东西你甚至不能完全理解。那么，人工智能是否总是像一个黑盒子一样难以捉摸？

皮查伊：关于这一点，我持有一些反直觉的观点。其实，人类自身也充满了神秘性。当我们解释为何做某事时，虽然我们能说出一些原因，但往往并不完全清楚。同样，今天我们也无法完全理解许多复杂的系统。然而，人工智能将为我们提供更多关于这些复杂事物的见解。

艾米丽：当我问OpenAI的首席执行官山姆·奥特曼（Sam Altman）为什么我们应该信任他时，他回答说：“你不应该。”那么，我们为什么要信任谷歌呢？

皮查伊：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没有人应该盲目信任任何人或任何公司。这就是为什么建立一个完善的体系至关重要。监管在平衡创新方面起着关键作用。但随着人工智能系统变得越来越强大，我们不应仅仅依赖人与人、公司与公司之间的信任体系，而是需要构建一个更加全面和可靠的体系来确保人工智能的安全和可靠。

谷歌未来最大威胁是执行力不足，

信奉“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

艾米丽：我们曾探讨了诸多关于机遇的议题。那么，在你看来，谷歌在未来将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什么？

皮查伊：我的观点是，对所有公司，尤其是那些规模庞大的企业来说，最大的潜在威胁就是执行力不足。

艾米丽：你是否认同“健康的偏执心理”对于公司的成功至关重要？

皮查伊：我非常赞同安迪·格鲁夫（Andy Grove，英特尔前CEO）的观点：“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这很重要，这在当今这个时代也不例外。

艾米丽：当我们回顾这个大语言模型的时代，是否会像看待过去的技术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这些模型显得如此原始？

皮查伊：我衷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我们的技术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步。我的孩子对触摸屏的普及并不感到惊讶，他们也不认为手中的设备拥有超凡的计算能力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我同样期待，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够将计算能力提升十万倍，使得今天这些看似先进的技术在未来看来如同玩具一般。我衷心希望如此，否则，就意味着我们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