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漫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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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经济学家”马光远在一次演讲中这样说：

现在的六点几（经济增长率）跟90年代的六点几是一回事吗？六点几真的很好，不要把这个数字跟过去比，不可比。相当于一个人七八岁的时候每年长几厘米，他爸爸妈妈会非常高兴。如果这个人过了40岁，每年还长几厘米，那会很吓人。

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把一国经济增长比作人长个子，纯粹就是神经错乱。比喻，永远不能代替逻辑推理，它只对那些智识水平和思维能力低下的人有用。何况，如此拙劣的比喻，完全就是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遗憾的是，这却是很多经济学家的普遍认知。他们认为：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增速就会放缓。他们把这作为一种普遍的规律来看待，并以这种认知来解释中国经济增长放缓问题。

就连张维迎，在很大程度上也认同这种观点。

但是，为什么？这种认识本身，难道不需要被解释和证明吗？

当你这样追问的时候，他们就会搬出许多经济数据，来支撑自己的观点。这种经济数据当然并不难找，例如：

从这张表上，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美国、日本、德国、英国、法国等发达经济体，按照较长的时间维度，都陷入了经济增长缓慢的泥潭之中，GDP年增长率往往就是1%、2%，最高也就3%左右，有些年份，甚至是负增长。

从我国的情况看，也是类似的。进入新世纪后，中国GDP增长速度之快令全世界瞩目，21世纪前10年，年增长率达到惊人的10%以上；而到了2013-2021年，我国GDP年均增长下降到6.6%，同期全世界只有2.6%，而且，越是发达经济体，经济进步速度越慢。到了现在，我国的经济增长只有5%左右了，似乎也陷入了体量越大，增速越慢的“陷阱”之中。

所以，这难道还不能证明经济发展到一定体量和程度时，增速就必然放缓吗？

不能。

经验主义者的拙劣之处就在于，他们以为通过收集经验数据，就可以发现经济规律。可实际上，经验数据不能证明任何经济规律，经验数据本身就需要用正确的经济学加以证明和解释。

我们能从发现了一万只白天鹅，就证明没有黑天鹅吗？不能。因为这世界上的确有黑天鹅，你发现再多的白天鹅，也不能证明天鹅都是白的。

能像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戴维·卡德那样，搞出一大堆数据，证明最低工资法能够增加就业、提高工人的待遇吗？不能。因为那些因最低工资法而失业的人群，没有被纳入统计样本之中；美国有些州的最低工资，本来就低于市场工资。因此这样的“证明”往好里说，是无效的，往坏里说，是欺骗性的。

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的时候，1盎司黄金是35美元；现在是多少呢？2400美元。美元在几十年时间内，购买力丧失了95%以上，因为美联储在海量地印钞。中国的M2，现在已经突破300万亿。但是中美两国的经济，仍然是不断增长的。

我们能否得出一个结论：增加货币供应量有利于经济增长？

当然不能。

如果是这样，经济增长就太简单了，印钱就行了。可是阿根廷、津巴布韦和委内瑞拉印的钱全世界最多，经济却崩溃了。

你说那是因为他们印得太猛了，如果印得节制一点，比方说像米尔顿弗里德曼主张的那样，每年增长3-5%，就有利于经济增长。这既是很幼稚的说法——他们管不住自己的手的；而且也是胡说八道。货币不能把石头变成黄金，货币不是财富，货币就是交易媒介，数量多与少，都能够完成交易媒介的职能，无非是购买力变化了而已。任何增加货币供应量的做法，都对经济起到的是破坏作用。

所以增加货币供应量，不能促进经济进步。不能把前后关系、相关关系当成因果关系。

事件都是复杂因素的结果，多因一果。经济问题无法像物理学那样在实验室进行受控实验，必须使用经济学的方法，抽离出多种复杂因素中本质性的因果关系，才能对其作出正确的理解。

中国经济增长的原因，并不是因为M2多了，而是因为改革开放40年，资本积累速度很快，生产能力超级强大，因此可以抵消通胀对经济的伤害，依然保持高速增长。反过来说，如果不是通胀，我们本可以有更高的实际经济增长速度，享受更多真实财富的增长带来的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因为通胀与经济进步，对物价起到的是相反的作用。

以上，说明一个道理，不能从实证的经济统计数据中得出普遍规律，反倒是，这些经验现象本身就需要被解释。用实证的经验现象去总结归纳经济规律，是很愚笨和拙劣的方法，就像从一拜神就下雨，总结出拜神能求雨一样；又像用量角器一个一个量，然后算三角形三个内角之和一样荒唐。我们应该用科学的方法来证明它。

只要稍加思考就不难明白，经济体量大的发达经济体，增长速度就变慢这种认知，是非常不合常识和逻辑的。

经济就像滚雪球，雪球越大，质量越大，势能越大，应当是滚得越快才对啊！

一个进步的经济，就是储蓄不断积累，人均占有资本量不断增长的经济。当储蓄增加，人们就可以不用天天为果腹而生产消费品，而是用储蓄先生产资本品，再用这些资本品生产消费品，这样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就叫“迂回生产”，即延长生产结构，带来更大的产出。

一个正常运转的市场经济中，只要没有天灾，必然是储蓄不断增长，生产结构不断延长，效率不断提高，增长速度越来越快的。也就是说，经济进步，物质福利增加，本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怎么可能经济体量大了，反而增长速度变慢呢？

那除了天灾，唯一的原因，就是人祸。

手上有几个钱了，就开始乱搞，像《活着》里面的福贵一样吃喝嫖赌乱折腾，当然会败光家产。

美国这样的发达经济体，为什么经济增长速度变慢？就是因为他们老祖宗积累下来的万贯家产，现在交到了一帮败家子手里。“经济列车”本来高速行进，这帮败家子非得在铁轨上使绊子，那就要么速度变慢，要么直接出轨翻车。

所以，发达经济体增长速度变慢，就是因为违背了市场规律，奉行的是干预主义，不断地叠加管制和干预措施，窒息了经济自由。

首当其冲的就是滥发货币。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站在了全球货币金字塔的顶端。印一张纸，不，现在直接在户头上加个零，钱就出来了，就可以在全球购买商品了，还生产个鬼啊，躺着不香吗？

印钱就能换东西，还储蓄啥呢？一直印钱，就会打击储蓄，因为储蓄就是赔钱，谁储蓄谁傻，所以通胀就是摧毁储蓄。看看下表（2003-2012年国内总储蓄）的对比：

美国在10年间，总储蓄仅仅增加了28.6%，而中国在同时期增长了6倍。

这才是经济增长的根源——储蓄。谁储蓄多、增长快，谁经济进步速度就快。经济进步依靠的是投资增加，投资是由储蓄转化而来的，没有储蓄拿什么投资呢？那你整天增发货币，摧毁储蓄，经济怎么发展呢？能保持住就不错了。

一直发货币，拿到新钱的是谁呢？是军火商、给政府供货的大型供应商、大型政府工程承包商等等。他们拿到钱以后，开启买买买模式，因此这就是富了这些人，穷了大多数人。而且，他们就把资源调用过去了，其他领域资源就不足了，生产结构就扭曲了，任何结构的扭曲都会降低总产出。所以经济还怎么增长呢？

货币发得太多了，结构扭曲太严重了，然而真实的储蓄就增长了那么点，因此泡沫就很大了。这时候经济危机就降临了，隔一段时间就像间歇性精神病一样发作一次经济危机，把财富清零一回，这经济又怎么发展？

在此基础上，管不住自己的手，四处干预，干啥都得听联邦政府的，经济怎么发展？打着保护劳动者的名义，侵犯企业产权，破坏自由契约，今天要保护黑人，明天要保护LGBT群体，后天要职业资格准入限制，大后天工会要闹事，企业用工成本居高不下，要么逃离美国，要么规模缩减，要么破产倒闭，经济又怎么发展？

马斯克接手推特后，把公司员工从大约7500人减少至目前不到2000人，可是推特运转如常，说明了什么？说明过去有70%的员工都在所谓劳动保护的名义之下磨洋工。同样是建特斯拉超级工厂，上海几个月搞定，德国几年都搞不定，各种变态的限制叠加，工人个个是爷。你指望这种养尊处优的方式能够带来经济增长吗？企业利润都被这样搞没了，怎么扩大投资带动就业增加和经济进步呢？

所以打着保护劳动者旗号的各种限制措施，最终伤害最深的，恰恰就是劳动者。经济停滞了，企业没了，劳动者能好到哪儿去呢？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这个行业的劳动者寻求保护，要求高于市场的工资率；人家其他行业又不傻，也寻求保护。每一个生产者同时也是消费者。结果是什么呢？看似名义工资率很高，但是生活成本也很高，在这里的获益，在那里加倍补偿。所以那高收入根本就不是真实的财富，最终就是人人受损。

川普在台上的时候，整天喊着要“制造业回归国内”，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美国是美元输出国，必然要出口美元换商品，也就是入超的。假如制造业回来了，怎么输出美元呢？你又是严苛的劳动法让劳资双方没法自由选择，又是搞各种限制，企业又不是傻子，干嘛不到资本回报率高的地方去？

国内生产效率低下，但是为了选票又不敢得罪产业集团，所以就实行贸易壁垒和关税保护，通过种种限制措施不让外国企业来投资，或者加征关税，让外国物美价廉的商品无法与国内商品竞争。很显然地，这样搞就是在保护落后的生产，打击先进的生产，让美国消费者承受代价。这影响的不仅是美国，而且影响到了全球。你能指望一个国家整天打击先进鼓励落后而经济繁荣吗？

在高科技领域，美国凭借长期的资本积累，相对自由的劳动力市场和人才资源优势，仍然独步全球。可问题又出来了，为了防止别国超越，在全球占据垄断地位，又实行出口限制。本来你可以通过出口高科技换回外国其他产品，现在不准出口，你拿什么换呢？分工交换少了，走向自给自足的方向，经济又如何进步呢？温室里的花朵，一直保护起来，又怎么能经得起市场的风浪，保持进步的速度，迟早还不是被超越？再说，人又不光靠芯片活着，人还要衣食住行。你把芯片搞得再好，其他领域一团糟，经济又怎么发展？

这就更不用说整天打仗了。把财富都用来造炮弹了，放完了就没了，怎么可能促进经济发展呢？你说那人家军工产业也在带动GDP啊。是，没错。可是我们难道为了让鞭炮厂产能增加、员工福利提高，而把所有资源都调过去生产鞭炮放鞭炮吗？炮弹把其他国家炸成一片焦土，民众都变成了穷鬼，你生产的东西又卖给谁呢？

所以这哪里是什么经济体量大了，速度就放缓啊。明明就是乱搞，把一个本来蓬勃向上的经济体搞残的。经济有其不变的规律性，不能把繁荣衰退视为一个神秘的无法解释的存在，它就是违背经济规律的结果。

干预少，经济就高速发展；干预多，经济就陷入停滞。这几乎是不证自明的道理。

我们可以反过来说，如果一国经济陷入衰退，必然是因为有干预主义的因此破坏了市场进程。假定其他条件不变，两个国家一个经济增长速度快，另一个慢，就说明前者的管制和干预少于后者。

市场是经济进步的促进因素，干预是经济进步的阻碍因素。你把干预措施解除了，经济自然就阳光灿烂。不解除干预因素，总是甩锅给其他因素，不过是流氓话术罢了。

有人可能还会提出反驳，那些发展中的落后经济体，是因为过去基数低，所以经济增长速度就快于发达经济体啊。

这世界上“基数低”的国家多的是，为什么并没有迎来同样的高速发展？

津巴布韦和博茨瓦纳相邻，各方面都非常相近，为什么津巴韦布经济崩溃了，博茨瓦纳却成了南部非洲的经济明星？

朝鲜过去经济发展的“基数”是超过韩国的，两个国家面积相当、同一民族，为什么现在两者之间差距如此之大？

而同样是韩国，为什么在过去有“汉江奇迹”，现在同样陷入衰退之中？同样是阿根廷，过去是世界第七大经济体，妥妥的发达国家，而且没有受到一战二战的侵扰，现在却变成了最大的失败国家？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就是看干预的多与少，经济自由度的高与低。一个基数低的国家，只要经济自由度高，那就能迎来高速进步；一个基数高的国家，经济自由变低，那就不仅会经济衰退，而且可以把过去的成果毁于一旦；同一个国家，哪段时间经济自由度高，哪段时间就经济进步，反之则相反。

所以，不要再陷入经济发达了、体量大了，增长速度就变慢的迷信中。只要破除经济发展的障碍，提升经济自由度，发展速度就杠杠的，跟是否发达和体量大小没有关系。

也不要胡乱归因，把经济增长归因于种族、地理、是否民主等因素，就一条：经济自由度。否则你用其他因素，都解释不通的，一个反证就能把脸打得稀巴烂。

而提升经济自由度的办法，就是砍管制、少干预，保护产权，鼓励资本积累。总而言之就是要奉行市场经济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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