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
动笔写这篇文之前,我的微信上弹出了一条妈妈的信息。“X(我的小名),明天母亲节了,送点什么吧?”然后早就准备好一般地发了我一个兰蔻化妆品链接,我利索地付了钱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她发了一个咧嘴笑的远古表情包说,不用了。
我忍住了,没有告诉她其实还有这篇文。
我妈应该是从不介意成为我的选题的,哪怕是那些负面的。我不止一次谈起过原生家庭,谈她给我带来的某些习得性的性格缺陷,她应该都看到了,但也没和我说过什么。
当然,正面的也没见她有过什么夸奖。我们就向全中国最普遍的那种亲子关系几乎没有有效的沟通。家中养了一头大象却都不启齿说一句看见,互相给予很体贴的亲情关照,却也羞于说一声谢谢。
以前有个学心理的朋友和我说过,年轻人会在某一个社会阶段特别恐惧和责怪家里的父母,过了这个阶段之后,又会一下子重新依恋和感激他们。
这期间可能什么都也没有发生,矛盾依旧没有解决,原先的那些阴影也都没有消失,只是突然有一天自己想明白了,一句“算了”足以消解掉前20年因为他们落的绝大部分眼泪了。
我大概就是在这个阶段。这种变化已经慢慢强烈起来,特别是母亲节这种日子,你工作再忙,都会有一个氛围提醒你去思考和母亲的关系。
虽然这种集体性的氛围,听上去非常刻意和虚假,这一天能帮妈妈洗碗的人依旧是少数,能够去想为什么总是要妈妈洗碗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但人嘛,好像都是在这一生中被轮流这样子对待,也没什么不公平。
我始终觉得我们和母亲的关系背后是一种利己性和利他性,在冲撞中寻求平衡的过程。
冲撞其实很好理解,我们选择离开家乡,选择不婚或者晚婚,这都是一种利己,相应的在母亲那里,她如果妥协于我们,这便是一种利他,对其而言的利他。
反过来也一样,母亲从生育我们到我们长大的这个周期里,也在做大量的利他和利己之间的抉择。那些可以做美容、打球、旅行、打麻将,甚至工作的时间,如果依旧用于做这些事情,是利己,去做家务、带孩子是利他。母亲就是在这二者中寻求一个平衡点的角色。
所以也有电影把生子这件事比喻成“野蛮人入侵”。
但问题恰恰也出现在这儿,我们的母亲很少有选择权。
我们的公共话语空间里,尤其热衷于塑造无私奉献、坚强隐忍的典型母亲形象,夸赞很多,但理解很少。
我尤其讨厌“母性”这样的词汇,因为它是在当下被制度化的,从原本的女性生育后的心理变化,畸变成了“牺牲”,意味着为家庭,为丈夫,为孩子的牺牲。
最典型的就是“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这是句来自封建社会的古语,而“刚”这个词在封建社会是专属于男性的特质。所以你翻译过来的潜台词就是:
女性本身是一个柔弱的群体,但生育之后,又可以像男性(父亲)一样刚强。
这会导致赞颂掩盖掉本身的问题:
如果女性在家庭和育儿上都像父亲一样,那还需要父亲们来做什么?
这种话的诞生,本意并非是一种赞颂,而是一种责任转嫁和绑架。
说这个,是因为我妈应该算是他们那个年纪少有的非典型母亲——搞事业。
也是家里面赚钱最多的人,爱做家务,但很少做饭,管教我,却从没去过一次家长会,每周固定打牌、看球赛,余下的事情都给了我爸。
但她也依旧逃不过某些声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会听到她被说,“像个男人”“不像个妈”。
我估计她自己可能也多少被这些声音内化了,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因为上周她提出要来杭州照顾眼睛不好的我的时候,突然蹦出来一句“感觉我做妈的,小的时候没有多管你,现在真的需要弥补一下。”
我在她那句话里面愣神了很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聊下一个话题了。我也没来得及对她这句话作任何回应。
但是,我在这里真的想跟你说,老妈呀!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和开心,你在当年偶尔选择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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