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嫌她丑，如今偶遇她和老公在一起，我真该死！
本文作者：刘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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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夏天，何亦文是在耳机里，先爱上刘佳佳声音的。
她作为那届国际金融会议的替补同声传译，因为其中一个翻译突发心脏病而临危受命。
作为大会调度，何亦文当时非常担心这个替补能否胜任。
可是，监控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笃定、沉稳、反应敏捷，准确到令人叫绝。
关键是，不同于那些刻意标准的美式英语翻译，这人的语音语调悦耳、独特、有内涵。
何亦文这个会6门外浯的专业人士，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征服。
他忍不住走进会议室，去一睹芳容。
看到刘佳佳本人时，何亦文真的有点失望。
同那独特且充满想象力的声音相比，声音的主人实在相貌平平。
这让何亦文有一种失恋感。
从小到大，何亦文活得太骄傲了。
生于书香门第，自带君子如玉气场，又是妥妥的学霸，且在语言方面极具天赋。
本硕连读的专业是国际关系，大学毕业后，拒绝了做外交官的机会，而是做了8年国际项目经理，在世界多国留下了自己的作品，某国的化肥厂，某国的电厂，某国的粮食输送系统……
八年里，什么岗位都能顶，画图、设计、翻译、司机、厨师，什么人物都能对付：国王、总理、酋长、族长、阿訇、警察局长、地痞、沙霸、石子霸，也什么场面都见过了：事故、抢劫、偷盗、暴乱、战争、授勋……
该经历的大场面都经历了，该赚的钱也赚到了，而后回国做了管理层。
家世、学历、阅历与经济实力都算佼佼者的一个人，缘分却来得有几分坎坷。
喜欢他的人不少，但，令他动心的却屈指可数。
曾经在研一时，喜欢过学姐。
可是，那时的自己履历太单薄了，不在骄傲的学姐眼里。
遇到刘佳佳时，已经可以骄傲的何亦文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出于对语言和声音的敏感，而不是对这个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尽管他从不承认自己是颜控，但不知道为啥，看到刘佳佳长相与声音的反差后，他居然有几分恼火。
那次会议结束后，开庆功宴。
何亦文特意去敬了刘佳佳酒。
对于这个甲方爸爸，大家都毕恭毕敬的。
但刘佳佳在听了自己上司给她介绍了何亦文之后，就像没听懂那个头衔、没看见自己上司的阿谀态度一样，只是说了句“你好”，碰了杯，象征性地泯了一小口香槟，就没有下文了。
何亦文本来是想夸赞两句她的翻译表现的，但一看刘佳佳那副根本不care自己的淡漠，忍住了。
再说什么都有点巴结的意思。
他何亦文的人生信条里，就没有“舔”这种行为的必要。
有句话说得恰到好处：偏偏是你的薄情，令我回味无穷。
整个晚宴，向来高能量的何亦文因了刘佳佳这份漫不经心，而带了几分失落。
好几次，他人在此处，目光却忍不住去寻找她。
他试图用一次两人目光的相遇，验证这些年他心中的念头：也许，她明明知道自己不配，所以采取了欲擒故纵。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刘佳佳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悄溜之大吉了。
何亦文有点气恼，觉得这个初入职场的小菜鸟有点不识抬举，“长得不咋样，性格倒是很拽。”
他为自己这样的气恼感到荒唐。
于是，离开人群去外面透透气。
结果，却在外面的花园里，碰到了刘佳佳。
她居然在给几只流浪猫拍照。
说来神奇，她就跟会说猫语一样，那些敏感而始终与人类保持距离的流浪猫，居然非常配合，让它们攀树枝就攀树枝，教它们用一只爪子蒙着眼睛卖萌，它们也会乖乖照做……
刘佳佳一边指挥猫咪摆Pose,一边找角度找光线，嘴里感叹着小猫们的可爱。
直到，何亦文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镜头里，她吓了一跳。
何亦文带着几分不甘地问：“我长得这么吓人吗？”
“你们人类突然闯进来，当然……有点意外啦。”刘佳佳看着被吓跑的猫咪，有点失落的语气回答道。
何亦文忍不住笑了：“我们人类？那你是外星人？”
“那个……这个……一时情急，李总见谅。”
何亦文更加觉得又可气，又好笑了，她居然把他的姓都搞错了。
这姑娘，真是反差太大了。
在翻译现场，那么密集的信息量，她都可以速记速翻。
可是，生活里，这么重要的甲方爸爸，她居然连姓都记不住。
何亦文更生气的是，一向对工作、他人的专业素养要求很高的自己，在刘佳佳面前，居然好像没脾气了。
那天，何亦文主动要求看看刘佳佳给猫咪们拍的照片。
不得不说，她真的拍得很好。
连何亦文这种对任何带毛动物都害怕的人，都觉得很治愈。
看完照片，何亦文主动提出：“你拍照这么好，帮我也拍一张呗。”
刘佳佳果断拒绝了：“不行不行，我拍动物很在行，但……”
这一次，她总算打住了。
何亦文接出了下文：“但你拍我们人类，非常不擅长，我代表人类跟你道个歉。”
于是，两人都笑了。
笑起来的刘佳佳让何亦文的心晃了又晃。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这么心动。
偶遇刘佳佳那天，何亦文失眠了。
脑海里全是她的声音，她给猫咪拍照的样子，她笑起来的那种灿烂……
于是，凌晨三点，何亦文干了这辈子最离谱的一件事，给刘佳佳的上司打电话，要她的手机号，以昨天有几个翻译有待商榷之名。
刘佳佳上司莫名其妙，带着明显被吵醒的鼻音：“何总，小姑娘也不容易，您午夜凶铃别把她吓着。”
何亦文赶紧解释：“放心，我明天工作时间打给她，只是想起来这件事，就赶紧问你，我一直在加班，忘了时间，抱歉抱歉，改天请你喝茶赔罪。”
然后，盯着那串号码，何亦文还是困意皆无。
天亮时分，他做了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追求刘佳佳。
他无法对自己的这份心动无动于衷了。
何亦文追求刘佳佳的方式就是创造各种跟她一起工作的机会。
而且每次都是那种有难度，需要何亦文从中给予扶助的。
他在小他6岁的刘佳佳面前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学识，临机应变能力，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
并且非常好为人师地教她葡语、俄语。
刘佳佳是个非常上进的好学生，也是一个特别好玩的伴侣。
跟她在一起，何亦文觉得永远有话说，永远有事做。
他教她两门外语，她投桃报李，带他一起去民间动物援助机构做志愿者，教他如何读懂动物语言，让他在行动中，真正意识到了何为众生平等。
何亦文第一次带刘佳佳参加几个发小的聚会时，他能明显看出他们的意外。
他理解他们的意外。
刘佳佳的长相实在太普通了，不久处的人，很难透过这平凡的皮囊，看到她有趣的灵魂。
而且，刘佳佳不是一个像何亦文这种的“显眼包”，在相对陌生的人面前，她不显山不露水，很安静，很疏离。
那天，大家吃完饭后，又一起去唱歌。
刘佳佳的嗓音不仅说英文好听，唱歌更是惊艳。
以至于曲终人散，何亦文最好的兄弟给他发微信：“有人迷恋女人的手，有人迷恋头发，你小子迷恋的是声音。”
何亦文当然听得出兄弟的言外之意。
在他们眼里，何亦文的女朋友甭管什么才华不才华，灵魂不灵魂，首先必须有颜值。
何亦文本来想回复兄弟一个“肤浅”，但想了想，算了。
不是不失落，当自己热扑扑地把女朋友带去给兄弟们看时，居然无人祝福。
而何亦文有了女朋友这件事，很快在圈子里传开了。
大家都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姐姐能够征服这个如假包换的钻石王老五。
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看到刘佳佳的平平无奇后，大家既惋惜，又忿忿。
没想到何亦文的要求这么低！
“真是有爱心，精准抚贫呀”“果然是甲男配丁女，”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何亦文听得到，刘佳佳当然也听得到。
有一次，刘佳佳跟何亦文说，她同事在茶水间八卦他俩的爱情，说刘佳佳有手腕，说她长得丑，但想得美，说何亦文就是美女见多了，找她临时调剂一下口味……
何亦文听得火冒三丈，感觉自己谈个恋爱像动了所有人的蛋糕一样，人人都要评论几句，个个都像柠檬精。
倒是刘佳佳完全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笑话一样讲着，把自己逗得嘎嘎的。
有时还会指着自己的五官，比比划划：“何亦文，你说整容医生要是见到我这张脸，会不会觉得有点无从下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但好像谁也不服谁……”
这样的刘佳佳，何亦文是喜欢的，自信乐观幽默有爱。
尤其是工作很累很累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回血，有时想着想着刘佳佳，就会笑出声来。
遇到压力山大的事情，听一听她的声音，在她身边呆一会，就觉得啥都不是事了。
可是，男人的虚荣心有时也很可怕。
以他何亦文那时那日的身份地位，大概率不必理会身边那些声音的。
可是，很多次，带着刘佳佳去参加一些应酬场面，看到那些或明晃晃或暗戳戳的差评，何亦文就会有种无名火。
有些火在心里憋久了，就会外放。
有一次，两人一起赴了个晚宴后，餐桌上的话题后来讲到男婚女嫁的事情。
有人就问刘佳佳是怎么把何亦文拿下的。
刘佳佳一贯直言快语地说：“是老何追的我呀。也是因为我，老何现在有了新的荣誉称号，扶贫帮困标兵，属于爱心人士。”
大家都笑了。
何亦文看得出来，有人是觉得刘佳佳有趣，而有人是觉得她丑人多作怪。
他去卫生间时，一个微醺的老总跟何亦文打趣：“兄弟，你是聪明人啊，这么年轻就懂得丑妻近地家中宝的道理，睿智啊。”
这，无疑是句好话。
可是，何亦文却听得很恼火，他为佳佳感到了一种侮辱。
而这种恼火，在回去的路上，因为佳佳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手里拎着鞋子打赤脚走路而被点燃了。
何亦文第一次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对佳佳说：“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佳佳嘻皮笑脸：“注意一晚上了，好累，想在心爱的人面前做自己。”
“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呢？”何亦文试图帮她把鞋子穿上。
可是，佳佳调皮地把鞋子踢出老远：“老何，我是既可以穿高跟鞋当翻译，又可以穿跑鞋做疯丫头的女子，我晓得的，别人怎么看，完全不重要，我又没吃他们家的饭，干他们OPQ事。”
“你不在意，但也得为我想想啊。”何亦文脱口而出。
佳佳毕竟是做同声传译的，反应极快：“想什么？我给你丢脸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佳佳丝毫不买账：“我是学语言的，难道听不出你的本意？何亦文，你可想好了，我从小长这样，现在长这样，以后还长这样，要嫌弃，请趁早。”
那一次，何亦文做了很多努力，才取得原谅。
可是，有些东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何亦文带领团队拿下非洲一个超大基建项目那次，公司给他办庆功宴。
当天佳佳是从外地出差赶回来的。
一身休闲装，一脸的兴高采烈，大大咧咧地就来了。
同整个晚宴大家西装礼服相比，妥妥的灰姑娘既视感。
人在最为得意忘形的时候，说话是会尖刻的。
那天，何亦文把佳佳拉到宴会厅旁边的房间，问她：“多少给我点脸，哪怕化个妆再来也行啊？你觉得自己有素面朝天的资格吗？”
“有，任何时候都有。但现在，我决定，连素面这个面子都不想给你了，告辞，不用送。”
刘佳佳说一不二，转身就走。
望着那个绝决的背影，何亦文特别愤怒：谁给她的资格这么倔强这么骄傲？！长得丑，凭什么性格还这么拗。
但最终，冷战一周后，何亦文还是忍不住去道歉了。
但他低估了佳佳的骄傲。
这一次，她并没有原谅他。
她提出了分手，并且非常理智地对何亦文说：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好看。但，从小爸妈就教育我，你是朵花，才觉得春天会离开你。如果你是春天，就永远有花。所以，去寻找属于你的小花，装点你光鲜亮丽的男权世界。我要去做自己温暖的春天和火热的夏天，你留不住我，也拦不住我。”
何亦文永远记得听佳佳说这番话时，感觉有人在自己心里掏了个黑洞。
从此，那里，时不时地寒风呼啸。
佳佳离开得很彻底，再没接过何亦文的电话，也删除了他的微信。
有好几次何亦文公司的业务指明由佳佳来对接，她都拒绝了。
两人虽然同城，虽然业务上还有接触，但却再没有见过面。
偶尔，何亦文会从别人嘴里听到佳佳的消息，每次听到她的名字，心都会漏跳几拍。
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也试着用新人覆盖旧人，可是，浅浅地谈过两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这些女人接触稍微深入一点，他就发现，她们都不是刘佳佳。
这世界，美女如云且相似，但刘佳佳这一挂的，他再也没碰到过。
那种一想起她，就觉得微风拂过山岗的清新自在，再也没有了。
那天，何亦文晚饭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
开着开着，居然就到了海边。
落日余晖犹在，很多人在散步。
何亦文的目光被“一家三口”吸引了。
确切地说，是一男一女一只狗。
狗狗是只拉布拉多，女孩将球抛出去，狗狗便跑着捡回来，萌答答地看着女孩。
女孩亲吻它的额头：“毛毛，你真棒！”
遭到表扬的毛毛，用爪子拍了拍女孩，脸转向另一边。
原来，它是在看镜头。
那个男生正在抓拍女孩和毛毛玩闹的场景。
“太好看了。”男孩说。
“你是说毛毛，还是大海？”女孩问。
男孩：“当然是说你啊，你看，多好。”
于是，女孩凑过来，看着男孩的单反：“天呢，神奇，我都不知道，我在你的镜头下，是大大的美女啊。”
然后，两个人，一只狗，笑闹在一起。
海浪也过来凑热闹，为那样的幸福欢呼。
那声音，何亦文化成灰都认得。
是刘佳佳。
两年不见，她似乎好看了许多。
是那种举手投足，眼角眉梢都生动和谐的美。
何亦文本不想去打扰那样的幸福，但还是没忍住，走上前，主动打了招呼：“刘佳佳，好久不见。”
佳佳迅速反应过来，落落大方地介绍男孩给何亦文认识：“我老公青云，我们家毛毛。”
何亦文跟佳佳老公握了握手，又摸了摸毛毛的头，夸赞它很乖。
青云于是很骄傲地跟何亦文介绍，这不是一只普通的拉布拉多，它在他们家寄养一年后，会被送到辅助犬中心做专门训练，将来为那些自闭症儿童服务。
又简单聊了几句，毛毛开始扯佳佳的衣角。
何亦文跟他们道别，他忍不住对佳佳说：“加个微信？”
佳佳举着双手：“抱歉，我们就想过一下纯粹的三人世界，手机扔在车里，车子在停车场。”
何亦文表示理解，云淡风轻地跟他们说了再见。
可是，一转身，有种这辈子都过完了的尽头感。
是的，他后悔了，他确定此生再也遇不到另外一个刘佳佳。
他不再年轻，对一件事却越来越笃定：
这世界，姑娘有两种。
有些姑娘离开你之后，会让你有种奋发向上，等到飞黄腾达的时候，再让她对你另眼相看，以至悔不当初。
而有些姑娘，她离开你的时候，你就知道，无论你这辈子再怎么成功富贵辉煌，甚至努力改变自己，抑或一如既往，都无法再吸引到她当初的目光。
是的，第二种才是好姑娘，但同时也更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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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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