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斯拉夫解体后,唯独这个“小透明”躲过了巴尔干火药桶的大爆炸?
大家好,我是乌鸦。
欧洲杯现在已经接近尾声,但随着欧洲杯“扩军”参赛队伍数量的增加,这比赛除了看球之外,还有些有意思的“其他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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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前南斯拉夫原各加盟共和国,从联盟解体前夕开始就相互不断爆发激烈矛盾和冲突,并在解体后延宕十余年。这其中,作为前南联盟“主体民族”的塞尔维亚人,几乎卷入了每一组矛盾冲突当中,被其他各族分别“针对”。
甚至到了连科索沃都在西方支持下“被独立”,塞尔维亚国家被无限削弱后,塞族仍然是前南各族攻击的对象。这种针对现在已经远远溢出了纯政治范畴,正如乌鸦之前介绍过的,足球场,成为这种政治表达的“聚光灯”场合。
每当塞尔维亚球队同其他前南国家球队交手时,“政治”都会喧宾夺主地成为球场的主角。
2014年10月的一场欧洲杯预选赛,塞尔维亚队主场迎战阿尔巴尼亚,比赛中一架悬挂包含科索沃的“大阿尔巴尼亚”地图和政治标语旗帜的无人机飞入球场,塞队球员米特罗维奇愤怒地一把扯下旗帜的镜头也成为了一个经典瞬间。此后阿队球员试图抢夺旗帜,并引发了球场的大规模冲突。
前南各族球员在球场的矛盾,甚至不囿于“国籍”,而更多跟着“血统”走,即便是代表其他的国家踢球,也带着这种民族宿怨。
2018年世界杯小组赛塞尔维亚对阵瑞士,本来并非“前南内战”,但是瑞士队当中有两个“阿尔巴尼亚人”(或者说所谓“科索沃人”)扎卡和沙奇里,两人在进球后做出象征“阿尔巴尼亚”的双头黑鹰手势向对手塞尔维亚挑衅。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3年后的2021年欧洲杯小组赛,奥地利对阵北马其顿,奥队中拥有塞尔维亚血统的前锋阿瑙托维奇,在进球后,对阿尔巴尼亚血统的北马其顿后卫阿利奥斯基和贝纳图莱骂出:“X你阿尔巴尼亚的妈!”
奥地利队长阿拉巴赶紧上来捂嘴灭火
随着欧洲杯的扩军(决赛圈从16队增至24队),“前南国家”之间的对决场次大大增加,这也给了有关塞尔维亚的政治表达更多的场合。
正在进行的本届欧洲杯,就有若干前南球队同组的情况。其中B组有克罗地亚和阿尔巴尼亚的对决。而两队球迷很有默契地一起辱骂塞尔维亚。
既然两队球迷“亲如一家”,比赛的结局也“遂”了他们的“愿”:
第95分钟,阿尔巴尼亚打入“绝平”进球,两队2-2“握手言和”,并最终携手出局。
尤其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劲旅”克罗地亚,因这场平局彻底失去争夺“成绩较好的小组第三”的主动权,最后仅积2分爆冷无缘小组出线(图源见水印)
一场并没有“塞尔维亚”的比赛,都能对塞尔维亚开骂。而本届欧洲杯的C组,就有塞尔维亚队,同组还有一支前南球队——斯洛文尼亚。有意思的是,两队的交手,比赛本身跌宕起伏,塞队同样在最后时刻读秒阶段戏剧性地打入绝平进球,但比赛场地之外,却比较平静,并没有像其他前南内战那样搞出什么大幺蛾子。
替补上场的塞队前锋约维奇最后时刻救主,不过塞尔维亚最后还是止步小组赛
其实要是仔细考量,相较于其他前南国家,斯洛文尼亚对塞尔维亚的矛盾相对缓和,这并不难以理解。
提起斯洛文尼亚,可能很多人一下都反应不过来它是前南分裂出来的国家。斯洛文尼亚人占前南斯拉夫总人口约7.5%,少于其他的“主要民族”。但南斯拉夫联盟的人口构成中,“主体”的塞尔维亚人也没有超过四成(36.2%);而“第二大族”——占比近20%的克罗地亚,在国家尚未解体时,就是扛着“分家独立”大旗的先锋;在解体以来最“跳”的阿尔巴尼亚人和所谓“穆斯林族”,人口占比分别为9.3%和10%(以上均为1991年数据)。可以说相比之下,从解体前到解体后,斯洛文尼亚堪称“小透明”,也许只有北马其顿的存在感更低。
咱们不是说这种主体民族只占四成以下、存在较大的第二/三大族、主要民族较多且各具规模且各与自己“地盘”高度绑定的人口构成一定出问题,但从历史经验来看,这样的国家出问题的概率确实比较高(比如以普什图人为“主体民族”的阿富汗)。
然而斯洛文尼亚人口虽然不多,却是前南加盟国中第一个独立的,可谓闷声发大财。而相比于第一个脱离苏联的某国,在分家后的岁月里,斯洛文尼亚与原联盟主体民族的国家(塞尔维亚)并没有继续蓄积矛盾,而是复刻了它在前南时的“小透明”风格,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鸟悄发育。
这种状况,跟斯洛文尼亚的历史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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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现在的斯洛文尼亚,是他们真正意义第一次建立自己的“独立国家”,在此前的历史上,并没有过一个斯洛文尼亚人的国家。
斯洛文尼亚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卡兰塔尼亚政权,这个斯拉夫人的政权可以说是如今斯洛文尼亚的始祖。
公元4世纪左右,斯拉夫人受亚洲而来的匈奴人的逼迫,不断从其故乡往外迁徙,几百年间走走停停,最后占据巴尔干地区定居下来,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民族大迁移。
公元6世纪中叶,一个名为卡兰塔尼亚的政权控制了如今斯洛文尼亚所在地周边。
当时斯洛文尼亚人的人口在卡兰塔尼亚达到它的最大人口密度时,他们也被称为卡兰塔奇人(Kalantaci),因此可以说斯洛文尼亚人的“地盘”概念是在6世纪确定下来的。
卡兰塔尼亚大致控制范围
进入公元7世纪以后,游牧族群阿瓦尔人从亚洲来到这里,并一度称霸阿尔卑斯山以及巴尔干地区,成为这一地区的实际控制人,阿瓦尔人对该区域内斯拉夫人的统治一直延续到公元7世纪末。
不过,卡兰塔尼亚人并不甘屈于异族的统治之下,他们联合日耳曼人一同对抗阿瓦尔人,却没有实现胜利,到了公元8世纪后,二者一同被法兰克王国吞并,成为其治下的一份子。
也正是由于这种渊源,虽然是斯拉夫人,但斯洛文尼亚人同日耳曼人的关系更为密切。
法兰克王国控制范围
法兰克王国衰落后,斯洛文尼亚人的民族领土在游牧族群匈牙利人的打击下逐渐缩小,后来又被日耳曼贵族统治了几百年。
直到公元14世纪,斯洛文尼亚多数地区都被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控制,后来该地区被整合进奥地利王国的内奥地利地区。
在16世纪后期,受宗教改革运动的影响,斯洛文尼亚开始出现用当地语言写成的宗教书籍,这些书籍在公众图书馆、工厂以及学校供人传阅。
这些宗教书籍的出现,令这一地区开始出现共同的语言和文字,迅速拉进了当地各部族之间的感情联系,并最终形成了近代意义上的斯洛文尼亚语和斯洛文尼亚人。
由于奥地利与奥斯曼帝国为了争夺霸权常年发动战争,斯洛文尼亚人在奥地利统治时期备受战乱摧残,人民苦难深重。
实际上,这也是整个巴尔干地区斯拉夫民族的共同遭遇。
19世纪中期,克罗地亚进步青年盖伊提出以伊里利亚主义为基础,把亚得里亚海到多瑙河以及斯洛文尼亚大部地区的斯拉夫人联合起来,即联合克罗地亚、斯拉沃尼亚、达尔马提亚、里耶卡、波斯尼亚和斯洛文尼亚建立起统一的“大伊利里亚”。
与此同时,被奥斯曼帝国统治了长达5个世纪的塞尔维亚,在俄国的协助下获得完全独立,也很认同联合南斯拉夫族群共同建立南斯拉夫国家的想法。
1914年6月28日,这是一个在世界历史上无比重要的日子。
就在这一天,塞尔维亚热血青年在萨拉热窝街头刺杀了奥匈帝国王储斐迪南大公和他的妻子索菲,直接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一战期间,有超过500名斯洛文尼亚人志愿加入塞尔维亚军中作战,斯洛文尼亚人在这一过程中民族统一意识进一步高涨。
1917年,斯洛文尼亚政党征集了20万个签名,支持按照民族自决基本原则将斯洛文尼亚地区从奥地利中分离出来,并建立一个包括斯洛文尼亚人、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的共同国家。
一战结束后,在当时世界范围内掀起的民族解放运动与建立民族国家的历史性风潮下,斯洛文尼亚与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共同成立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
这一王国以塞族所建立的塞尔维亚王国为基础,经两次巴尔干战争及第一次世界大战,兼并语言、文化相近的周边小国黑山王国,吞并原来从属于奥匈帝国的斯拉夫民族聚居地克罗地亚-斯拉沃尼亚王国而形成的国家,并在1929年改称南斯拉夫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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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间的故事,“共苦”从来不是最难的,到了“同甘”这一步往往要出问题。
各部分共同斗争努力组建了一个南斯拉夫的共同体,但大家是各自带着自己的家伙事。其中斯洛文尼亚就相当有特点。
因为早年间跟西欧混得近,使得斯洛文尼亚地区在委身奥匈帝国期间就早早跟上了工业革命的步伐,开启了工业化进程,因此联合王国建立后,斯洛文尼亚自然成为王国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地区。
从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这个国名不难看出,联合王国的成立不过是各主要民族妥协的结果,并未改变各地区占山为王的局面。
二战爆发后,整个王国被轴心国所占领并瓜分,最后斯洛文尼亚被铁托所领导的游击队和苏联红军解放。
战后,强人铁托凭借个人威望,重新整合巴尔干半岛,奉行既不听命于苏联也不听命于美国的不结盟政策。
1945年,原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马其顿、黑山、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建立南斯拉夫联邦国家。
南斯拉夫 1946年宪法以1936年苏联宪法为蓝本制定,同时改国名为南斯拉夫联邦人民共和国,行联邦制。
1980年,铁托逝世,南斯拉夫失去铁腕人物,各个独立共和国纷纷寻求大国支持,巴尔干半岛国际政治面临重新洗牌。
1990 年,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对当时塞尔维亚的控制权不满,率先提出退出联邦。
但是,塞尔维亚与黑山想保持统一国体;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主张欧共体的形式;波黑和(北)马其顿主张完全独立。
科索沃自治省要求成为共和国,未获批准,境内发生屠杀塞族平民事件,塞尔维亚派军队镇压,终于酿成震惊世界的民族战争。
大家闹得这么欢,第一个撞线的却是其中并不太显山露水的斯洛文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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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南联盟成立后,斯洛文尼亚地区一直有些政党致力于建立一个独立的斯洛文尼亚国家,但碍于1931年宪法,同时当年他们也并非斯洛文尼亚的主流,这一目标难以实现。
两次世界大战期间,也是斯洛文尼业在商业和工业方面迅速发展的一个时期,这段时间当地乡村人口从三分之二降到了二分之一。到1980年,斯洛文尼亚的城市化率比(南斯拉夫)全国平均水平要高出10个百分点。
值得一提的是,特朗普的现任夫人梅拉尼娅就来自斯洛文尼亚的一个小乡村,因此当年懂王当选,除了美国老白男,斯洛文尼亚人可能是最高兴的。
斯洛文尼亚要求地方自治和塞尔维亚要求加大中央集权的矛盾,在1990年1月召开的南斯拉夫第14届共产主义者联盟会议上公开爆发。这次会议的初衷是为了加强各地区间的团结,最终却以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代表愤而离席闹得不欢而散。
同年12月,斯洛文尼亚举行全民公投,有88.5%的公民支持脱离联邦,成为一个独立国家。次年6月25日,斯洛文尼亚议会通过决议,宣布脱离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成为独立的主权国家。
1991年6月26日,也就是在斯洛文尼亚宣布独立的第二天,南斯拉夫人民军开始进攻斯洛文尼亚的边境哨所和重要城市,但早有准备的斯洛文尼亚在各个主要干道上使用卡车、客车和轿车等组成路障,人民军不仅难以前进,反而被包围。
南空军又派出直升机在斯洛文尼亚主要城市投放宣传单,宣传人民军入境目的,但斯洛文尼亚人并不买账。双方冲突之下,一位被激怒的人民军军官朝天开了一枪,被当地百姓口口相传称为“军方向百姓开火”,这一枪拉开了斯洛文尼亚“十日战争”的序幕。
是的,就十天,短短十天的交战之后,斯洛文尼亚成功独立。
值得一提的是,此战之中南人民军中牺牲的第一位军官恰恰是斯洛文尼亚人。
人民军中那些士兵,除了塞尔维亚和黑山籍士兵参战热情高涨,其他地区的士兵普遍厌战,根本不清楚作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以说国家的分裂趋势也体现在了军队中。
1991年7月7日,在欧共体的调解下,斯洛文尼亚与南斯拉夫签订了《布里奥尼协议》,协议规定人民军从斯境内完全撤出,而斯洛文尼亚则暂缓三个月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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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然不赞同分裂国家的行为,但客观看待斯洛文尼亚的独立过程,需要承认他们显然是花了心思布局的。“十日战争”并非偶然,尽量压缩冲突,以最高性价比实现自身目的,体现在了斯洛文尼亚这个国家的整个历史当中。
南斯拉夫联盟解体之初,独立出五个国家来,分别是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马其顿、波黑以及塞尔维亚和黑山组成的南联盟。
大家知道,由于巴尔干地区的重要战略地位,南联盟解体后各方势力纷纷假借“关怀”之名,不断给这个火药桶里扔干柴,尝试不断升级各方矛盾,尤其是对塞族的矛盾,以期实现自己的利益。
这里唯独斯洛文尼亚的画风不太一样。
它从谋求独立之初就目的明确——我就是要独立,跟你塞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同意我们就打速战速决。虽然在独立过程中也跟南斯拉夫军队交战,但获得独立后并没有继续堆积矛盾,而是一直偏安一隅专心发展经济,避免卷入到巴尔干半岛的战火之中。
毕竟,斯洛文尼亚既有“先发优势”,又坐拥“地利”,不折腾对它就是最大的有利。
在前南联盟中,斯洛文尼亚和塞尔维亚、波黑、黑山、(北)马其顿都不相邻,却是解体后六国中唯一一个与西欧诸发达国家接壤的。
不仅如此,斯洛文尼亚还有出海口——科佩尔。
科佩尔港口的存在,可让德国和波兰,以及捷克、奥地利、瑞士等内陆国进入苏伊士运河的航程缩短一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科佩尔港口不仅仅是斯洛文尼亚的生命线,更是其他中欧国家的生命线。
而在工业发展上,除去当年借上工业革命东风的先发优势,二战后,斯洛文尼亚也获得了南斯拉夫的政策倾斜。联邦为充分利用斯洛文尼亚的工业优势发展本国经济,在这一地区也进行了大量投资,建成欧洲最大的家电企业歌兰尼集团以及在欧洲仿制药领域领先的克尔卡实验室(目前为知名仿制药跨国企业)等重点工业项目。
这些顶尖工业企业的存在,又使得斯洛文尼亚与其他共和国的经济差距进一步拉大。
当年南斯拉夫这样政策的是非对错是另一个课题,客观上它确实进一步提升了斯洛文尼亚的“独立能力”。
据统计,当时斯洛文尼亚人口只占整个南斯拉夫的1/11,GDP却能占到1/5,出口产品量更是占到了1/3。
斯洛文尼亚发达的经济又吸引到南联盟各地大量高技术人才,进一步促进了其经济发展,直到今天斯洛文尼亚依然是前南诸国中最富裕的国家。
截至2020年,斯洛文尼亚的人均GDP达到了2.7万美元,比排名第二的前南国家克罗地亚高出1.2万美元,在全球排名第34位。
一个在历史上从来寄人篱下没有机会建立独立国家的“小国”,能够在现在混得成功,当然有着他们自己的智慧,同样有赖于历史进程的巧合与“联盟国家”复杂政策的共同作用。
毕竟,能够免受“巴尔干火药桶”的波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斯洛文尼亚可能是最懂得吃“和平红利”的国家了。
贝克足球:阿瑙托维奇闹剧:西方“主流”势力操纵下的塞尔维亚/阿尔巴尼亚族群矛盾 斯洛文尼亚概况.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斯洛文尼亚共和国大使馆 2014-11-30 南斯拉夫民族冲突原因探析 张彤 2012年9月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32卷第5期
简论斯洛文尼亚的民族独立问题 胡若飞 徐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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