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药变天

7月22日晚间，广药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白云山突然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会于当日收到李楚源递交的书面辞职报告。李楚源因个人原因，辞去公司第九届董事会董事长、执行董事及董事会战略发展与投资委员会主任的职务。辞职后，李楚源不再担任公司的任何职务，副董事长杨军代为履行董事长职责。

正当“个人原因”引发市场猜测时，次日上午，财新、第一财经报道称“李楚源接受调查”，印证了多日以来的传闻，也意味着广药集团长达11年的“李楚源时代”就此落幕。

不过李楚源被抓引发的地震还在持续发酵中，一边“家族成员也被调查”，调查原因引发广泛联想，另一边是在李楚源掌舵下激进营销未果的广药集团又将迎来何种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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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白云山的一纸公告，把广药集团董事长李楚源的传闻摊开到桌面上。

7月22日晚间，广药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白云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会于当日收到李楚源递交的书面辞职报告。李楚源因个人原因，辞去公司第九届董事会董事长、执行董事及董事会战略发展与投资委员会主任的职务。辞职后，李楚源不再担任公司的任何职务，副董事长杨军代为履行董事长职责。

对于“个人原因”的说法，市场心照不宣，多日来有关李楚源被抓的传闻似乎进一步得到印证。

很快，“个人原因”就被证实是“接受调查”。今日上午，财新、第一财经报道称“李楚源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

根据第一财经的报道，与接近接近广药集团的核心人士称，“前天就听说李楚源进去（接受调查）了，家族成员也被调查。”

李楚源因何被带走？家族成员为何也被调查？目前调查原因并未公布，市场猜测议论纷纷。据公众号“源媒汇”分析，调查原因或与五年前的“金戈案”有关。

2019年7月18日，北京康业元投资顾问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康业元”）发表了一篇题为“针对广药集团董事长李楚源违法违纪的实名公开信”，控告白云山及其董事长李楚源涉嫌违反《证券法》、《公司法》等相关规定，侵害了合作伙伴权益。

在实名公开信中，康业元指出，金戈原材料采购其中一项是每公斤1800元，到了总厂就变成了一公斤10000元，因此指控广药集团虚增成本，隐瞒利润，涉嫌偷税漏税。

广药白云山随后发布澄清公告称，公开信中所指的“每公斤1800元”的原材料仅是其中一种，不能理解为金戈的全部原材料，举报与事实不符，已向公安机关报案。

但是3年后，剧情又迎来反转。2022年8月9日，国家医保局对广药白云山旗下白云山天心制药等3家企业虚增原料药价格、虚抬药价套取资金的有关情况进行了通报。

照此通报说法，从2017年至2021年5月，为规避“两票制”政策和监管，白云山天心制药等3家药品生产企业与下游50多家药品代理商相互串通，对87种药品以虚高价格采购原料药的方式套现，并向下游药品代理商转移资金。涉及金额巨大，其中部分资金用于行贿医务人员或特定关系人，开展药品违规促销。

当晚，广药白云山官网上发布《致歉声明》，表示已停止与相关代理商、经销商合作，全面整改营销模式，在全国范围进行相关产品降价或撤网。相关责任人已分别被免职停职处理，涉嫌违纪违法人员正接受有关部门依纪依法查处。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该举报信牵扯出另一个关键人物——康业元实控人张建蓉的丈夫刘玉辉。公开资料显示，刘玉辉是郑筱萸主政国家食药监局时期的知名掮客，曾经深度卷入食药监局腐败窝案。

2005年被捕后，刘玉辉交代了自己利用在中国药学会的工作便利行贿受贿，并为多家企业在药品注册、审批、换发文号等环节在国家药监局进行运作，为企业谋取不正当利益的犯罪事实。

如今时过境迁，李楚源接受调查是否与此案有关，目前来看有一定的可能性，而李楚源家族成员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还需要等后续官方的调查通报。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广药集团长达11年的“李楚源时代”就此落幕。

创新焦虑

从2013年走马上任广药集团董事长，到至今被抓调查，李楚源掌舵广药集团广已有11个年头，广药集团也打上了李楚源的深刻烙印。

从明面上看，这种烙印最直接的观感是李楚源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的“雷人语录”。

2014年7月31日，李楚源发了一条微博：“金戈”是国家一类新药。这是广药白云山科技创新的重大成功，也是白云山大南药从市场创新向科技创新转型升级的标志。

这条微博引起了不小争议，“金戈”的确是广药白云山的成功，但它却不是一类新药，而是国内首个正式获批的伟哥仿制药。

2017年财富全球论坛上，李楚源公开表示：据国家863计划研究结果发现，喝王老吉可延长寿命大约10%。

此言一出引爆网络，有人直言：看来喝王老吉，会降低智商。

不久后，王老吉官方微博发布消息称，延长寿命的结论是由576只大鼠样本得来，再度引发广泛质疑。

2018年博鳌论坛上，李楚源称“金戈已从药品变为老百姓需要的情趣用品”，“怕上火，喝王老吉；怕没用，吃金戈”；

2021年4月新冠疫情期间，李楚源在博鳌亚洲论坛上更是“口出狂言”：“白云山的板蓝根一喝，口罩就不用带”。

而最新离谱的是，2024年史上最长春节假期落地，大年初八首次放假，在广药集团对外宣传中，这也归功于李楚源在2023年两会上提出的建议，甚至将年初八定为“广药超吉星期八”，难免让人产生反感，广药集团想要借机造势，打造成为自己的专属节日。

在种种雷人语录和事件背后，是李楚源带领广药集团想要突破“中药创新”的无比渴望。

早在2017年，李楚源提出的“时尚中药”的概念，简单来说就是采取年轻人易于接受的营销模式，把“中药”打造成大众衣食住行中需要的健康产品。

在2024年的两会上，李楚源在现场拿出一支中药牙膏，“这是我们的首款‘时尚中药’牙膏，突出中药调菌清火的特色”，李楚源在介绍时颇为自得。

但是在李楚源的带领下，广药集团呈现出一种为了营销而营销的态势。近年来，广药集团还蹭上电竞、元宇宙等热点，时尚归时尚，但是越来越浮夸荒诞，偏离药企该有的严谨与科学，反而让消费者难以接受。

话说回来，广药集团号称是全球首家以中医药为主业进入世界500强的企业，为何又在中药创新上如此癫狂过火有失体面呢？

虚胖体质

广药集团号称“南派中药集大成者”，旗下“大南药”板块过半数为中医药企业，包括诸如陈李济、敬修堂、潘高寿等岭南家喻户晓的12家中华老字号，其中10家已超百年历史，占据全国医药行业老字号的半壁江山。

拥有如此厚实的中药家底，广药集团也得以连续12年登上中国中药企业TOP100排行榜第一名，但很遗憾的是，在中药创新领域，广药集团并不是业内公认的“带头大哥”。

在中药研发投入上，广药集团一直饱受外界诟病。从年报披露来看，2023年营收755.15亿元、净利40.56亿元的广药集团，全年研发费用只有7.82亿元，占营收比例仅为1.13%。

在中药创新药管线储备上，最为丰富的企业分别是康缘药业、天士力和以岭药业。在今年7月初揭晓的“2024中国中药研发实力排行榜TOP50”上，前三名分别是康缘药业、以岭药业和华润三九，广药白云山位居15。

在中药创新药进度上，广药集团2023年只有中药1.1类中药创新药养阴舒肝颗粒（治疗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中药2.3类改良型新药儿童小柴胡颗粒获批临床。2023年年报中披露的五个主要在研项目中只有一个关涉中成药的项目，是陈李济百年传承、治疗腰椎系统病症的专用名方——舒筋健腰丸的二次开发研究。

至于广药旗下的敬修堂自主研发的土茯苓总苷片，在今年5月16日业绩说明会上，有投资者提问：研发时间长达十几年，何时才能上市？广药白云山解释是治疗类风湿关节炎药物的临床试验用药疗程较长且受疫情影响，故而进展缓慢。

反映到业绩上，广药集团始终没有独当一面的中成药产品。2023年卖得最好的中药“四丸一系列”，只有消渴丸和小柴胡颗粒这两种药年营收突破了5亿元，其他三款均在3亿到4亿元上下。

而真正撑起广药集团的爆款产品，一个是属于保健品类的“凉茶”王老吉，一个是口服西药“金戈”，两者均不属于中医药范畴。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广药集团大南药板块中，过去两年在营收上，中成药完成了对化学药的“逆势”。但如果把时间拉长到5年，中成药仅增收16亿元，平均一年不过是多卖逾3亿元而已。

某种意义上，坐拥众多老字号的广药集团，就像是面对一座金山却不知该如何开采，而李楚源执掌的11年，无非是换了个姿势，想要剑走偏锋破其道，最终却落得身陷囹圄的下场。

告别李楚源，广药集团大概率将迎来深度调整，不知道又要熬过多长时间，才能闯出一条中药创新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