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向全世界安利这位宝藏女导演公众号新闻2024-08-01 06:08《卖梦的两人》巴黎奥运会开幕已近一周,开幕式上冉冉升起的女性雕像依然让人记忆深刻。其中就包括女性电影人爱丽丝·盖伊,她拍出了世界上第一部叙事电影。 古往今来,许多活跃在电影业界的女性都少有人知,可这并不代表她们不具备才华。近期在中国放映交流的日本导演西川美和,就是当代女性导演的翘楚。为了方便宣传,她常常被冠以“是枝裕和徒弟”之名。出道20多年,西川美和一共产出了6部自编自导的长片作品。虽然师承是枝裕和的创作题材和创作方式,却发展出了鲜明的个人风格。今天,我们想还原一个作为“作者导演”的西川美和。01.谎言:虚置的家庭权力谎言是西川美和惯常的叙事主题,她的主角作为谎言持有者,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家庭。她会毫不留情地掷出一颗小石子,让谎言被拆穿,让家庭露出崩坏的里子来。谎言作为一种话语,是权力的表征。但在西川美和这里,谎言持有者并不真正掌控权力。在长片首作《蛇草莓》中,西川美和就设置了一个濒临瓦解的父权家庭。父亲芳郎早已被公司解雇,却一直在假装上班,用高利贷支付家庭开销。直到在公共场合被催债人围追堵截,才不得已向家人吐露实情。日本学者土居健郎认为,二战后日本逐渐进入了“无父社会”,父亲因为常年在外加班应酬,与其他家庭成员疏离。久而久之,便以担当经济角色为由逃脱父亲的义务,父权也随之在家庭中虚置。《蛇草莓》《蛇草莓》的父亲芳郎在谎言被拆穿前,就表现出对家庭的无能为力。无论是对长辈的照护,还是对子女的教育,他都放任不管。哪怕被解雇后有足够的时间精力,也宁愿在外面招猫逗狗。随着年纪增长社会竞争力下降,他更要用谎言死守着自己对家庭的最后一点价值。然而他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得彻底。在浴室门外,母亲章子冷眼注视着他衰老的男性裸体,露出心如死灰的神情,她在精神上早已陷入慢性死亡。这是一种女性主义的凝视,在西川美和的作品中,再小的女性角色也具备凝视的主体性。有时候,她们直接作为拆穿男性主角谎言的存在。《永远的托词》以妻子夏子的意外去世开场,映射丈夫幸夫在葬礼上的惺惺作态,及其背后的权力空洞。幸夫是个灵感枯竭的作家,偏要在家庭中强压妻子一头,还发展了固定的情妇。夏子生前留存在草稿箱的短信“我不爱你了”,击碎了他虚弱的男性自尊。而就在他与同样失去妻子的大宫一家建立联结时,单身女性优子的出现,剥夺了他在这个重组家庭的临时“母亲”身份。与此同时,也拆穿了他的另一层谎言。那就是他在以新的家庭关系,逃避对妻子的罪恶感。《卖梦的两人》是西川美和第一部以女性为主角的作品。里子与丈夫共同经营的餐馆被付之一炬,丈夫不堪重负出轨,意外获得一笔不菲的分手费。里子随即决定利用丈夫的人格魅力,骗取孤独女性的钱财,积攒开店基金。在整个诈骗过程中,里子是绝对的主导。她亲自为丈夫挑选对象、编织话术、控制时机,既是编剧,又是导演。但是归根结底,开店的梦想不是里子的。由于无法在公共领域施展权力,里子只得拿家庭作公共领域的替代,借丈夫的权力拓展自己的疆域。实际上,里子的处境与那些被诈骗的女性如出一辙。她们即便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也只能通过结婚获得社会认可;即便在婚姻中忍辱负重,也不一定能获得丈夫的尊重和爱;即便像男性一样出轨,也总是期许更多的精神支持。《卖梦的两人》所以里子可以如此精准地命中她们的需求,那何尝不是她的需求。她把丈夫推出去,除了发泄对婚姻的不满,也是对现状的自我麻痹。可孤独的感觉同样真实地折磨着她,甚至让她产生了与丈夫鱼死网破的冲动。直到骗局败露的那一刻,她才得到解脱。拆穿谎言的权力表象,是属于西川美和的犀利。她愿意去直视人心不堪入目的暗面,反复刻画无法成为英雄的人物,也做到了对于男女主角的一视同仁,没有贬抑或者美化。这种堪称自然主义的性别立场,反而如实地再现了两性的不同处境。02.人际关系:永远的悬念表象之下总有阴影,正因如此,西川美和的作品携带了鲜明的“社会派”色彩。“社会派”一词发端于日本推理文学,不以找出凶手为核心,重在呈现犯罪背后的心理动机和社会症候。西川美和的独特之处,在于把社会现实作为背景板,放大其中的微观个体,并以人际关系编织悬念。《亲爱的医生》是西川美和在家庭题材之外,首次触及社会问题的作品。故事设置在偏僻的乡村,城乡医疗的差距问题被巧妙地转化为医患关系的本质问题。乡村医疗资源不足且落后,但乡村医生会把患者看作鲜活的人而不是机械的症状。正是这一点,让冒牌的伊野医生被村民奉若神明。《亲爱的医生》以失踪的伊野被警察调查为起点,展示了谎言拆穿前后村民对于伊野的态度变化过程,尝试探索他从未辜负任何一位村民的缘由。《亲爱的医生》借助与伊野相熟的医药销售之口,警察得知了伊野朴素的生命观。它不需要利益驱动,只是出于对生命的本能敬佑。它逼迫一个冒牌医生拼命学习医学知识,甘愿为患者的身体健康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位患者鸟饲太太留守乡村讳疾忌医,既不想麻烦在城市医院工作的女儿,又不信任乡村医生。伊野身份背书是假舍身关怀是真,在主动与鸟饲太太建立深厚的关系后,赔上自己的前程也要把她送进城市医院治疗。他们的关系有诸多纤细的刻画,比如鸟饲太太会邀请伊野来家里做客,提前涂上口红。伊野也会不顾警察追捕的风险,乔装探望鸟饲太太。这些暧昧不明的部分,随着电影的突然结束,遗落成永恒的悬念,萦绕在观众心头。进一步讲,人际关系可以算作西川美和的叙事旨趣。她自小因为太宰治,了解到人类内在世界的广阔和深邃,为此兴奋战栗,冥冥中走上了创作之路。人际关系作为悬念的复杂多义,在《摇摆》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西川美和特意挑选了一对兄弟做故事主角,就是要保证他们不管身处怎样严苛的境遇,“依旧拥有根深蒂固的羁绊,无法逃离彼此的存在”。《摇摆》里的城乡差异依然是背景板,是这对兄弟性格特征和精神状态的隐喻,核心永远是他们混杂了嫉妒、不甘、羞愤等情感的纠缠与厮磨。其中兄弟二人在监狱中对峙的桥段,情感烈度达到峰值。前因是弟弟的前任女友,在哥哥面前摔下吊桥身亡。叙事行至此处,哥哥自首而后翻供,弟弟的态度也由相信转为怀疑。当哥哥挑破了弟弟的怀疑,镜头也开始像吊桥一样摇晃。《摇摆》西川美和略去了原著小说的诸多心理描写,以表演和摄影取而代之,为的就是发挥电影令人浮想联翩的媒介优势。至于哥哥是否真的杀了人,西川美和自己也持不可知的态度。她对饰演哥哥的香川照之说:“这个男人将在故事中化作巨大的怪物,连我自己在书写时,也时常被夺去主动权,难以抓住他的心理。”身为创作者的西川美和,没有把自己当上帝,为万事万物留出复杂多义的空间。03.该死的过去,温吞的未来在西川美和的作品序列中,《美好的世界》是相当背反的存在。主角三上的设定是从不说谎,他在黑帮与监狱中度过大半生,拥有不合时宜的纯粹和天真,不像是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人物。故事也几乎平铺直叙,就连结局也是封闭式的。三上出狱后努力融入社会而不得,唯一一次为了合群对正义的妥协,直接要了他的命。西川美和似乎放弃了对复杂多义的追求,也显示出对创作更精到的控制力。不过,如果把三上这个理想化的角色当作过去的象征符号来理解,就能顺势搭上西川美和的创作线索。《美好的世界》《蛇草莓》中老年痴呆的“帝国军人”祖父,同样象征着过去。不同的是,三上去世时手握的花束,是对过往美好的祭奠。祖父从自己的棺材中掉出来,是对固旧父权的嘲弄。也许对西川美和来说,过去总是要死的,无论是好是坏。某种程度上,这由她的天然站位决定。就像她在电影中经常使用的爵士、放克和摇滚乐,它们属于现代化的城市而非前现代的乡村。过去没有她的乡愁,更无法写就她的奥德赛。这是她与师父是枝裕和的一大不同之处。是枝裕和在看到代际之间命运的重复后,选择原谅过去。西川美和坚决与过去告别,关注同代人乃至下一代的联结和断裂。除此之外,她对家庭中母亲的缺席格外敏感。那些母亲缺席的吃饭桥段,常常是安静、灰暗、冷冽的。她甚至把社会视为母亲子宫的延伸,当社会无法提供子宫的庇护,母亲再一次缺席,人们也难以生存下去。就像《美好的世界》中的三上一直在寻找母亲,也因此一直无法在社会立足。西川美和终于还是摆出了“不忍”的姿态。不管拆穿了过去多少不堪的真相,她总要在故事终局给出未来的希望。可能是给予断裂的人际关系有温度的丝样黏连,可能是构建全新形式的家庭共同体,或者在人性的至暗时刻用孩童唤起良知。《永远的托词》未来的希望总是温吞的,像孟冬时节将至未至的小阳春。因为“社会派”的武器库存量不足,无法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更遑论社会学本身就存在局限,无法获得总体性的视域,也无法跨越已知的思考范式。 最终,西川美和留下了一个从过去出逃的背影。但也许,不知道逃去哪里没什么所谓,可以一路流浪一路打破自我的边界。出逃之后,故事才真正开始。参考资料:1.《围绕电影的X》丨西川美和2.温柔的突围——1989年以来的日本女性电影丨文雅3.论西川美和电影——在“关系”中学会如何“正确地”摇摆丨王飞4.以镜头注视人际关系的危机时刻——论西川美和电影的主题与视听语言丨高灵毓撰文:布里策划:看理想新媒体部封面图:《卖梦的两人》商业合作:[email protected]投稿或其他事宜:[email protected]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