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立夏间》133 流年不利
2008年11月，美国人民投票选出了新总统。大选结果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是全美因为金融危机带来的经济衰退，则是笼罩在每个人头顶的乌云。2007年次级房屋贷款危机之后引发投资者对于按揭证券价值失去信心，金融危机和股灾席卷全球。美国联储局从年初开始六次调降利息以图稳定经济形势。7月份全美最大的受押公司IndyMac破产，石油价格飞涨；9月份联储局接管抵押房贷机构Fannie Mae & Freddie Mac（通常被译为“房利美”和“房地美”）。金融海啸席卷各大金融机构和银行。雷曼兄弟破产引发道琼斯超过500点的跌幅。后续一系列的金融公司和证券机构的收购、重组，让投资者信心尽失，极速从投资市场撤资。11月份，国际金融组织在全球一片股市哀嚎中预测了经济萧条阶段的到来。
中国在2007年GDP的增长幅度为14%，可谓全球范围一枝独秀，相比同期美国GDP增长为2%；而2008年中国GDP增幅9.6%，美国则在0.12%。2008年来自中国的投资比前一年有所减少，但是比起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投资还是有显著的稳定性。邓安达听取旧金山经济委员会的分析，认为接下来的几年，虽然美国经济即将进入寒冬，但是对于中国投资者来讲也许是物超所值的机会。
邓安达也去拜访了作为他中国事务顾问的叶叔，后者笑眯眯地问：“你不是与立女士一直合作得不错吗？”
“嗯，她是介绍了一些资源。不过，没兑现的占大多数。再有，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不太信任她。”邓安达简单地回答。
“喔？这样啊。她最近和Jeff Green搞得很近，又是请他去中国访问，又是找人帮他装修房子的。说实话，她也经常跑到我这里。不过，安达，你说的对，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叶叔喝了口茶，也没多讲。
“是吗？她来叶叔这里，为的可是手术室建造？你们有交集的领域？”
“嗨啦。她半送我一间手术室项目，不知道何时要讨回去这个恩惠。我就等着看看呢。不过，这些天她又欠我人情咯。女儿跑到香港找不到了。”叶叔捂住茶杯，悠悠地说：“那个阿Rain仔，也搅合在里面。”
“怎么回事？”邓安达皱起来眉头：“Rain去了香港？”
“嗯。你劝劝那个索仔，立女士的女儿还是不要碰的好。”
“当然，我会的。不过，也许叶叔的话他更听呢。你也劝劝？”
叶叔点点头，话锋一转：“我香港老友在内地关系都不错，会介绍朋友来投资的。等下慧慧把资料拿给你哈。立女士看起来是找到了靠山了。她搞的地产和仓库项目看着不是什么大项目，可是赚得不少啊。你离她远点的好。”
邓安达立刻说：“那是当然。她如果涉足旧金山的项目，我一定会盯着的。”
“慧慧啊，资料拿来，帮我送送邓市长！”叶叔大声呼唤道。
慧慧拿来资料，送邓安达出门。
邓安达前脚刚走，Carlos就从后面房间走出来，在刚才邓安达坐过的红木椅子上坐下来，道：“谢谢叶叔。这样我就放心了。Faith Lee背后的势力不简单，在南美洲和Sam的生意范畴已经有了冲突。Sam的为人你知道的，锱铢必究，寸步不让。咱们可以先把Faith Lee周边关系挖空，然后把她连根拔起。”
叶叔点头称道：“就是这个意思。那个Jeff是立女士介绍来的，倒是个有用的人。咱们自己抓紧他。这种人啊，谁有好处就跟着谁的。而且咱们在警局的关系比立女士要好多了，这点多亏了Adam。”
“不过，我讨厌Adam Teng，不比讨厌Jeff Green少一分。我爹的死是不是他们搞的我一定要弄清楚。”Carlos虎着脸说。
“哎，Carlos，你还不信我吗？我可以保证不是Adam干的。”
“那就是Jeff。我最近好好研究了我爹的日记，他的死真的和这两个人最相关。”Carlos拿起刚才邓安达喝过的茶杯就喝，叶叔瞟了他一眼，没出声。
等Carlos放下杯子，意识到是刚才邓安达用过的，心里的厌恶全写在了脸上。他没有发作，只是说：“等我搞到证据，害我爹的人就不得好死。”
“好好。你爹泉下有知，会欣慰的。”叶叔笑笑。
“叮呤～”叶叔接起来手机，听了一下就挂了。他脸上的皱纹纵向垂挂，仿佛整个脸都被拉长了几分。
看到叶叔面孔苍白，Carlos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
“飞机出事了。”
“啊？坠毁了？”Carlos也大惊失色。“哪一班？”
“是那批货出事啊......不是坠毁，是被抄了。在哥伦比亚被海关搜查出来。”叶叔的声音发颤。“迄今最大一批，飞温哥华的。两千万的货。你Uncle要气炸咯。”
“怎么会这样？哪个环节出了问题？”Carlos也急了。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嗯嗯，我明白。Sam你放心。我知道......我亲自去查。”
叶叔沉着脸，说：“我们这边做得很干净。飞机是包租给加拿大的一间公司的。都是假人名假公司啦。应该是找不到的。可惜我的机组啦，他们这次估计要好惨。不过，机长是我的人，很机灵。就怕哥伦比亚那边有人搞鬼啊。”
“针对Sam？说来就来，从咱们这里开刀？”Carlos捏着自己的大下巴，恶狠狠地说：“最好不要让我抓住。会不会和Faith Lee后面的势力有关？毕竟，他们是最近起家的最大的竞争对手了。”
“有可能喔。走一步看一步吧。唉，流年不利啊。这么多年，没遇到这么直接的威胁。对手不简单哦。接下来，先配合调查吧。”叶叔叹口气，拿起茶杯，又放下，呼唤道：“慧慧，茶水都冻噻！”
慧慧来添了茶，刚刚出去，叶叔就接到了邓安达的电话，他笑着说：“谢谢啦，安达！我们都是合法生意，不怕。多谢！”
看着Carlos疑惑的眼神，叶叔扬了扬手中的电话，说：“你看看，Adam的消息就是够及时啊。FBI和警局要突击检查小机场，估计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系。他马上想着关照我，够朋友。”
“哼，真出了事，他也脱不了干系。”Carlos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哎，江湖上，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Jeff也是一样，总有他的价值啊。你啊，也不年轻了，还是脾气那么急。”叶叔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问：“你说，加拿大政府会不会插手？毕竟，这个机组和乘客都是加拿大籍的。”
“要看哥伦比亚如何处理了。起诉应该少不了吧？机组成员必须咬死说不知道实情。那几个乘客是什么人？”
“两个自己人，五个游客。嗨，头疼啊......”
立初霜得知叶叔的人去找立夏居然没有得手，而且是被谷雨搅了局，气不打一处来。最让她窝火的是，祝总晚上来电话叫她去吃饭，席间阴阳怪气地问：“怎么啊，小立。说自己是在叶叔那边‘卧底’的，现在好像是抱大腿嘛。不信任我的人？”
“怎么会呢？”立初霜急忙解释道：“您的人等级太高，我不敢用啊。而且，不是说要接近叶叔嘛，这不是给他个机会？”
“那个男生是怎么回事？你女儿的男朋友？”祝总斜着眼睛问。
立初霜摇摇头：“不是不是。他应该是碰巧知道了这事儿，而且碰巧来香港，就......”
“真是好巧不巧喔。这孩子有点意思，嘿嘿，立总看上他啦？要招女婿吗？”祝总笑得诡异。
“哪里的话。我才看不惯那小子呢。净爱瞎管闲事。再说了，就是个没入职的小警察。我们小夏也未必看得上他。”立初霜说得没有底气。
“呵呵。你还以为今后立夏会听你的？小姨，不是妈妈。”
祝总的话说到了立初霜的痛处。她叹口气道：“其实，我也无所谓了。只要......今后小夏好好在我身边生活就好。小姨啊妈妈啊，都没关系。我就是没这个命呗。”
“嗯，好！我最喜欢你这点，凡事不纠结。劝你一句，叶叔那边不要折腾了。他们出大事了，你很快会知道。早就告诉过你，跟我们竞争，跟我们对着干，没有好下场的。”祝总举起杯子，说：“来，干杯。把你家里的事情赶快处理好，回到旧金山，发你的财去。”
立初霜和祝总碰了一下杯子，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咱们的发展以后要提防一个人。”
“谁？”
“邓安达。叶叔的好朋友。我花时间在Jeff Green身上，就是为了牵制他。还有，Carlos，以前邓安达的老对手Diego的儿子，和叶叔一直合作的，他和邓安达与Jeff两人都不对付。这里面的关系处理好，咱们可以一箭三雕。”
祝总眼神赞许，问：“说说看，如何一箭三雕？”
“借Jeff的关系搞掉邓安达。先把Jeff和Carlos拉拢在一起----他们共同的敌人是邓安达。Jeff这一段时间对警局内部的渗透搞得不错，我回去要继续跟进，加大力度，给邓安达掣肘。将来，通过Jeff和警局关系，再搞掉Carlos和叶叔他们。”
“计划不错。不过，叶叔和Carlos也不是吃素的啊。Carlos的叔父Sam在南美洲势力很大。看看这次我们对他们的打击能造成多少动摇吧。不容易啊。”
立初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祝总笑了：“别丧气嘛。打击叶叔，要慢慢挖线索。南美洲的问题也许对他打击不大。估计他们早有脱身之计。要找到他们在北美，在加州的问题。通过Jeff放风给警方。这一点，需要你去搞。你呀，当卧底，就要有当卧底的样子嘛。脚踩两条船，吃相太难看。”
“祝总讲笑啦，我哪里敢。等把小夏的事情处理好，我马上回去。”立初霜信誓旦旦，给祝总敬酒，心里却在想：两虎相斗，别伤及自己就好。自己现在是谁都得罪不起啊......
谷雨一大早起床，先是去买早餐，然后去银行取钱，上午带爷爷看了牙医，准备好午餐，就准备出门去找立夏。上午几次出入，谷雨都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不过他没有在意-----被跟踪是肯定的。那些人能够骇客他的Skype账户，应该也能查出来他的住址，不过，谷雨有信心等下甩了尾巴。出门去找立夏之前，谷雨再三关照爷爷不要自己出去，不要随便开门。
“做乜啊？当我老年痴呆？”爷爷抗议道。
“爷爷，不是啦。你身体不好，天气又热起来，再说，香港不似以往，乱糟糟的。保持联络哈！”谷雨安慰爷爷道：“我晚餐前回来。买爷爷喜欢的陈婆牛腩面回来当晚餐，好吧？”
“好好，你自己多小心。”
谷雨一出门，就发现两个人守候在巴士站附近，于是没有急着叫的士，而是顺着马路往前走，进入商业街。在街角转弯的瞬间，谷雨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两个人都跟了上来。
他笑了笑，步幅稳定地行走，神定气闲地拐进了陈婆牛腩面馆。
“陈阿婆，好耐冇见啦，呢排过得点样？（好久不见，这一向过得怎样？）”谷雨进门就大声打招呼。
柜台后面的瘦小阿婆挪步出来，拉住谷雨的手，眉开眼笑：“哎呀，雨仔！返来几日啦？大个仔啦，靓仔啊，想念阿婆的牛腩面啦？爷爷一同返来没？”
谷雨和阿婆寒暄片刻，应承傍晚来买面，便告辞道：“阿婆，我有点事去忙。我用下洗手间，然后走后门出去街口了，晚点见哈！我带美国的护肤品给你扮靓！”
阿婆眉开眼笑道：“乖仔！多谢多谢！”
谷雨快速从后门拐到隔邻的街口，招手叫了的士，确认后门没有尾巴，朝立夏的旅店驶去。
到了之后，他在楼下餐馆买好午餐，直接上了楼。
立夏开门把他让进房间，谷雨放下食物，从背包里掏出来手机，递给立夏，说：“不知道会不会被追踪。你先拿着，话费交了两个月。还有这个，你也拿着。”
立夏接过来手机和一个沉甸甸的信封，知道那里面是现金，她摇摇头道：“这个不必了。我......”
“你身边还是要多放一点现金才好。没事，将来还我哈。”谷雨笑了。他发现立夏虽然没有化妆，但是气色很好，比昨天更漂亮。
立夏垂下来眼睛，顿了一下，再次看向谷雨，满含感激之情，说：“谢谢！你......应该没看新闻。寻人启事......又变了，姥姥来了香港，在医院，说想见我......最后一面。谷雨，我决定去。你......能陪我吗？”
“当然。当然。”谷雨猛点头，心里暗忖-----这个立女士的手段真的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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