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立夏间》122 异床同梦
谷雨穿着运动长裤和一件T恤衫，光脚和立夏站在了道场的小训练室里。立夏穿着跆拳道的道服，带着护胸、手套、护腿、护脚，嘴里咬着护牙的硅胶模句，怀里抱着两个头盔，口齿不清地对谷雨说：“来，你也穿上护具吧，大号的，我都消毒了一遍，这个牙套是新的。”
“呃？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谷雨笑了。
“诶？不是要来真的吗？当然需要护具啦，不然打伤你就麻烦咯。”立夏故意带着轻蔑的表情，让谷雨哑然失笑。
他一边乖乖地穿护具，一边抬眼偷瞟立夏：一身白服，戴着红白双色护具的她长发束在脑后比较低的地方，再辫了起来，应该是为了戴头盔方便吧。她低头调整自己的手套，眉目如画，脸颊上带着花瓣一样新鲜的淡粉，嘴角是自然的笑意。谷雨看着看着，手脚的动作慢了下来，从心脏往全身各个毛细血管涌动的酸甜酥麻，让他几乎不想动-----就这么安静地看她。
立夏眼睛一挑，目光击中了谷雨的瞳孔，瞬间钳住了他的呼吸。
“哎，你磨蹭啥呢？”立夏叫道：“这个也要穿！”她指了指谷雨手里的一件护具。
谷雨其实根本没在意手里拿着的是啥，这会儿低头一看，脸就要热起来。
“哈哈哈！”立夏看他的囧态，笑了起来：“护裆很重要。我们这里男学员都穿的。你没穿过吗？”
“我们练咏春都不怎么用护具的。”谷雨嘟囔道，但还是老老实实去穿好，知道越磨蹭越尴尬。可是等他从更衣室出来，双腿间鼓鼓囊囊的，恨自己今天的运动裤不够宽松，心里更是尴尬了。
不过，立夏应该没注意到。她戴好护具，快速鞠躬，然后“哈”地大喊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攻击。谷雨连惯常的抱拳都没来得及就慌忙接招。
起跳前踢被谷雨出手挡住。这么一挡，谷雨感受到了立夏的力度，不由得暗自惊叹。
立夏一招无效，于是退后半步，做好攻击姿态。谷雨看着她脚下的步伐，就知道她并不是花拳绣腿，是有一点真功夫的，于是打起精神，准备立夏的第二次进攻。
见谷雨不似平素跆拳道伙伴那样有对踢的样子，而是传统武术的握拳护胸，立夏围着谷雨转了几圈，再次起跳连踢，并在谷雨应付不断飞起的双脚时，忽然回转身体，压低上身，扬起腿一击而中踢到了谷雨的头侧。
谷雨被踢得身体不稳，踉跄了几步。
行啊！谷雨暗自琢磨：还动真格的啦，好吧！我也不客气咯。
谷雨借着立夏调整身体的机会伸腿插入她的步伐当中，阻止她及时复位，然后迅速切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个穿桥，把立夏的胳膊架高，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让立夏的重心不稳。
立夏没反应过来，谷雨的手、肘就开始又拍又打，又推又拉，只听得高频率的“啪啪”声，声声都说明击中了立夏-----当然，谷雨手下的力度被自己控制了九成。
“哎，你犯规！”立夏跳开，喊了起来："跆拳道没有这样用手打人哒！"她在头盔后面眼睛带着耍赖的笑意。
谷雨退后半步，抱拳道：“承让！”
立夏嘟起嘴吧，有点愠怒，忽然转身。谷雨刚刚疑惑了半秒钟，就见立夏如龙卷风一样快速旋转，扬腿就踢了过来。谷雨立即上手推挡，一手一个挡住了双连踢，没想到腾空而起的立夏又转了半圈，最后一踢，正中谷雨的脑侧。
谷雨在立夏的脚接触到他脑袋的一刹那主动侧身让力，使得立夏踢了个空。在她惊慌失神的半秒钟，谷雨右手握住了她的脚腕，轻轻一带力，立夏立刻失去了平衡。谷雨左手趁机在她腿上点了几个穴道。
立夏在酸楚之下“啊”了一声，眼看就要摔倒。谷雨想都没想就跨出一步去扶她，结果立夏挥手就在他喉头敲了一掌。虽然也不重，可是威胁击杀的意味十足。
但是，立夏还是落进了谷雨的怀里。他们的脸凑得很近，虽然被头盔隔开了安全距离，但是都看见了彼此涨红的面庞。
两人赶紧立直身体。立夏率先摘掉头盔，笑了：“算平手吗？”
谷雨也摘掉头盔，咧开嘴道：“你赢了。540度旋转？很厉害啊！”
“好！我赢了，我请客。去吃冰激凌好吧？”立夏开始脱掉护具，开心地问。
谷雨看着立夏汗涔涔的额头，红扑扑的脸，亮晶晶的双眸，觉得她浑身都蒸腾着让自己迷失的热度。
“哎，你愣着干嘛？”立夏问，把谷雨惊醒，赶紧脱护具。
两个人换好衣服，一起走进了夏末的黄昏中，不由得周身清爽。
“你们在警校会学擒拿吧？”立夏问。
谷雨点点头：“是啊，有一些。以前在香港也学了一些。”
“以后教我？”立夏侧头看着谷雨，眼睛里不是问号，而是娇俏。
“好！”
他们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下，手里拿着小冰激淋纸杯，却忽然沉默了。
半晌，谷雨小心问：“你......男朋友，嗯......暑假回来过了？”他是知道Patrick在波士顿读书的。
“嗯，他回来过了。不过我没碰上。”立夏垂了垂眼帘，然后看着谷雨说：“我们分手了。”
谷雨眨眨眼睛，心中狂喜地想：怎么好事都是同一天发生？
不过，他没动声色，只是冷静地点了点头。
立夏拿着小勺子吃冰激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你为啥要学武术的？”
“细路仔的时候，妈妈怕我被人欺负。”谷雨缓缓吸了口气道：“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失踪了。妈妈觉得没爹的孩子要学点真本事来保护自己吧。”
立夏猛然抬头看着谷雨，大眼睛里风云变幻。“我父亲几年前车祸去世了。我从小开始学跆拳道也是因为他。他是韩裔。他说希望我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Sorry！”谷雨低声说。看着立夏低垂的睫毛，谷雨忽然害怕她会哭。愣了一下，谷雨问：“你要不要尝尝我的冰激凌？芝麻的好好味。”
“好啊！”立夏拿小勺子挖了一口冰激凌，送入嘴里，点点头说：“真的挺好吃。”然后两滴泪就掉了下来。“你想听我说说父亲的事吗？”
谷雨点了点头，很想伸手去帮她擦那两滴眼泪。可惜，一连串的眼泪掉了下来。
立夏自己用手掌擦了一下脸，说：“我好想他。他是特别好的父亲，可是，我却记不住他......发生车祸的那天......他最后的那天是个什么样子，那天早上他去上班穿了什么衣服，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我拼了命，也记不起来......”
“我也记不清自己的父亲了。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只有照片......”谷雨低声说。
“他一定是不得已，不然怎么舍得你们？”立夏的眼睛红红的，让谷雨看了心疼。
他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等有机会，我要去找到他的下落。这是我童年开始最大的心愿。”
“你很幸运，因为还有希望。”立夏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隐约的抽泣，也带着一丝温柔的微笑说：“希望你会如愿以偿。”
谷雨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他低下头，笑着说：“谢谢！唉，冰激凌都化了呢......”
立夏看看，笑了：“要不要我再去买两个球？”
“不必了，下次吧？”谷雨心情开朗起来。
“对了，你说过要教我打枪的，记得吗？”立夏的眼睛里有小星星在闪动。
“嗯。记得。”谷雨期待地看着立夏：“要不，下周末我带你去打枪？”
“好啊！”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约了第二次，谷雨开心得不知道如何表达了。
立夏看着眼前的大男生，笑了起来。
谷雨看呆了：梨花带雨，却迎春风，正是立夏此刻美丽的容颜。他忍不住问：“那算不算是一次约会？”
立夏佯装严肃地说：“不算！”
“噢......”谷雨看见了立夏眼角的含羞，改口为：“......Ouch。”
立夏憋不住笑了。
谷雨告别立夏，看着她的车子开远了，还久久不愿离开，仿佛她的刹车灯一闪，就是她回首间的问候一样。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伸手摸了一下后脖子上的那条伤疤，感叹命运的奇妙。
谷雨还没给立夏看过在香港大火救援中留下的伤疤呢。不知道她看了，会不会有一丝心疼？
想到有机会教立夏射击，谷雨一阵兴奋。不过，立夏才十九岁，不能打手枪，除非家长在旁边。想到家长，谷雨就仿佛看见立初霜那可以穿透一切的眼睛。不知为啥，谷雨有点怕她。这个女人很犀利，很圆滑，而且周身给人一种暗自紧张的戒备感。谷雨心里嘀咕：立夏应该是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吧？这样的母亲，如何生了立夏这种纯净而坦诚的女孩的？怎么想都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谷雨回到家中，发现爷爷还没去睡觉，而是窝在沙发上打盹儿。
“爷爷，好夜了，去休息吧？”谷雨轻轻说。
谷爷爷惊醒，抹了一把脸，清了清喉咙，接过孙子递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说：“你返来啦？坐，爷爷有话同你讲。”
谷雨在爷爷身边坐下，侧头看着爷爷的脸在台灯昏黄的灯光里，显得疲惫不堪。
“刚刚Steve和你妈咪打过来Skype。唉，Steve用了他所有可以用的手段，也还是找不到任何线索。那个女演员的照片，就是别有用心的人随意找来一用的。经过核实人家女演员根本和这事无关啊......”谷爷爷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想，不要再查了吧，这样就算了吧。”
“爷爷......”
“爷爷知道，你不会关心钱的问题。你想的是找到你老豆。我何尝不是呢？当初拿了那二十万，如今我们也可以还的出。现在不是钱的问题了。搞到现在，大家都明白，应该是你老豆给的钱。而且正正好好在你十八岁生日之前。他以前就说过，雨仔到了十八岁，自己选要不要去美国生活。”爷爷垂下来头，胸脯起伏了几下，低声说：“没想到，他说到做到了。”
谷爷爷抓起来孙子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温暖地握着。“雨仔啊，你老豆不想出面，应该是有他的难处。我们也不必再纠结了。”
“爷爷，我不在乎钱。可是我想找到老豆啊。他不会是遇见难处了吧？”谷雨心里纠结得发疼。
谷爷爷抹了一下眼角，说：“我也想......我还能活多久？撒手之前，真的也想见见自己的仔。可惜......”
“爷爷不要乱讲！咱们现在不说这些了。等我毕业，有本事之后，好好做调查，也许可以发现一些线索呢。我会完成爷爷的心愿的。也是我的心愿啊。”谷雨泪眼迷蒙，伸手搂住爷爷的肩膀，说：“爷爷多保重，给我留大把时间慢慢去调查，好不好？”
谷爷爷点点头，笑了：“还是我乖孙最懂我啊。其实，只要你好，别的无所谓了。”
谷雨扶爷爷起身，回到卧室睡觉。他自己淋浴之后，坐在桌前，看着父亲留下的小潜艇吊坠，心中酸胀得难过。立夏，也是失去父亲的可怜孩子啊。他们两人，算是同病相怜了......
那夜，谷雨做了一个梦：怀抱里的立夏在挣扎，却同时在开心地笑。她身体的温热，她眉梢眼角绽放的娇媚，让梦中的谷雨难以自已。
正当他靠近、再靠近那美丽的面庞时，抬眼一看，立初霜冷冷地站在几步开外。再仔细一看，她手里握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和她的眼睛一样冰冷而肃杀。
谷雨推开立夏，一粒子弹飞过来，正中他的心脏......
从噩梦里惊醒，谷雨满身大汗。看着天边一弯新月，谷雨莫名其妙祈祷：父亲，如果你能感知我的渴求，请你祝福我们，保佑我们吧。
那夜，立夏也做了一个梦：谷雨将她环进自己的臂弯，手把手教她打枪。
立夏跟着谷雨的指令举枪瞄准，却忽然看见自己瞄准的是妈妈。在立夏惊悚不堪的瞬间，子弹出膛，击中了妈妈的心脏......
立夏惊叫着醒来，浑身发抖，抱着膝盖隐泣。她在心里呼唤：妈妈，别怪我！妈妈，我爱你！爸爸，你在天堂里看得见我们吗？请你祝福我们，保佑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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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年闻到高弟的味时觉得“不讨厌”，大概就这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