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立夏间》176 同一个夜晚
谷雨结束加班，已经快十点了。对于当侦探还要搞这么多案头文件，谷雨始料未及。David悄悄告诉他：明天的任务是从机场开始就盯紧Luis Alberto的儿子Phelan一家。对于第一次便衣暗哨跟踪，谷雨兴奋极了。
David没说啥时候有同事换班，谷雨心里一沉：立夏的生日安排怕是要泡汤了。继而他安慰自己，这一段时间的加班费很是可观啊，可以补给立夏更好的礼物。
带着一丝愧疚，谷雨立刻想着要今天提前庆祝。其实，还有两个多小时，就是第二天了呢。可以给她一个最早的生日祝福，也不错。
可是大半夜，花店关门，点心店关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今年是第一次给立夏过生日，虽然知道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一定会理解谷雨的难处，甚至不会表露一丝失望。可她越是乖巧，越让谷雨于心不忍。他从警局开车出来，很快拟定了计划。
发了个短信给立夏，说差不多12点到家。他打转方向盘，一脚油门就回了爷爷家。他记得今年春天来得晚，爷爷后院的花还开得不错。
谷雨把车停在了路边，悄悄开了后院的门，摸黑走进去，开心地看见了满树盛开的洁白茶花。他立刻跑过去摘花，然后看见旁边的柠檬树，也毫不留情地折了几枝带着金黄果实的柠檬-----立夏喜欢柠檬香，他知道。然后他一眼瞥见邻居家爬过来的黄色小花，也顺手摘了一把，正好是点缀。太好了，这一束花果，甚至比店里买的还漂亮别致呢。
正当他想悄悄离开的时候，看见通往二楼的楼梯顶端的灯亮了，随即传来狗吠声。门开了，谷爷爷和Larry冲了出来。
“爷爷，係我啊！”谷雨立刻压着嗓子喊道。
Larry撒着欢地跑下来，扑到他身上就开始舔他的下巴。谷爷爷穿着睡衣拖鞋，一脸迷惑地看着怀里一大捧花的孙子，问：“你？做乜嘢？偷自己屋企的花果？”
谷雨赶紧解释，然后拉着爷爷回家：“不要吵醒邻居哈！正好，我借爷爷的厨房用下。”
“来来来，我帮你，谁叫你是我亲孙啊！”
于是祖孙二人并肩作战，不到一个小时，就快手做出一个漂亮的大蛋挞------饼干碎拌黄油烤一下，就成了一个香酥的外壳，里面铺上焦糖奶油布丁，然后拿爷爷冰箱里的水果装饰一下。谷爷爷展示了他熬焦糖做皇冠的绝活------糖稀熬到一定程度，薄薄一层铺在盘子上，趁热用手从两边拉起来。糖稀瞬间凝固，看起来像是一个金黄色的皇冠一样，放在水果蛋挞上，熠熠生辉。
“谢谢爷爷，帮我追女仔哈！”谷雨给爷爷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飞车回自己的公寓，蹑手蹑脚地进去拿了给立夏准备的礼物，赶在午夜之前，回到了立夏的公寓。
他没有直接进门，而是轻手轻脚地上了天台。月朗星稀，天台清凉舒适。谷雨在野餐桌上放了一面从爷爷家里借来的圆镜子，放上花瓶、水果蛋挞，最后点缀几个小蜡烛，再把礼物放在了镜子中心，刚点上蜡烛，就听见身后的动静。
扭头一看，一身白色睡裙的立夏正捂着嘴，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惊呆了的娇憨。
立夏顿了一下，快步跑过来。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在月光下隐隐发散着乌黑的光泽，在徐徐清风里自由飘逸如同欢乐翻飞的羽翅。她踏着一地星光月色而来，径直扑进谷雨的怀抱。
在半明半暗之间，谷雨看见她明媚的眼眸里泪光点点。他们相视而笑，都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和感动。半晌，立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嘴唇。谷雨立刻心领神会，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女孩，散发着柠檬清香的女孩，默默守候，对自己倾付所有天真和热情的女孩，让他觉得自己微不足道的人生，瞬间达到了君临天下的豪迈。他在心里宣布着：自己拥有了一座城池，可以庇荫所有脆弱的感情；自己拥有了一支军队，可以击垮任何的艰难困苦；自己拥有了一艘大船，可以航行所有的深水和风浪......
但是他最为期待的，是和怀抱中的女孩一起拥有一个小家，天天平凡地栖息在一起，踏实地建造属于他们俩以分秒计时的人生。
松开立夏，他看了一眼手表，拉着她的手，说：“我明天恐怕没时间，今天匆忙给你庆祝。二十岁生日快乐！”
立夏走到桌边，满脸都是惊喜。
“我专门查了一下，茶花的花语是谦让的个性，高洁和理想的爱，寓意是谨慎与深沉的心思。我觉得茶花清雅端庄，生命力很强，觉得很配你呢。”谷雨拿起礼物盒子，递给立夏。
立夏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草莓形状的小木盒。她挑起来细长的睫毛，看着谷雨。
“我自己做的，有点粗糙，打开看看。”谷雨一脸神秘和幸福。
盒子里是一块小巧的腕表。“好漂亮！谢谢！不过，我更喜欢盒子。”立夏甜笑。
“我忘记带餐具了，下楼吃吧。爷爷帮手做的。”
立夏看着漂亮的蛋挞，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订了蛋糕，恐怕明天要你去取了。”谷雨抱歉道。
立夏摇摇头说：“没事啊。明天我拿了蛋糕去找爷爷一起吃。我本来也打算去看望他的。”
“嗯，谢谢！你有心啦！”
他们下楼回到公寓，谷雨才发现立夏准备了好吃的给他当宵夜----今天跟姥姥学会了包包子。立夏给谷雨煎了几个包子，盛了一碗排骨番茄土豆汤，自己坐在桌边，托着腮，看他吃得痛快酣畅。
“能一辈子吃你做的宵夜吗？”谷雨吸了一口包子的汤汁，笑着问。
立夏佯装不在意地回答：“我要到二十一岁才回答。”
“好在不到一年了，我等！”谷雨用力点头给自己鼓劲儿：“明年，Twin Peak，说好了哈！”
“都没惊喜的？”立夏嗔怪道。
谷雨伸手握住立夏的手说：“对我来讲日日是惊喜。”
第二天一大早，谷雨吃好立夏做的早餐，准备出门上班。
“哎，怎么不穿警服？”立夏问。
“噢，今天不用。其实我现在正式当探员了，很多时候都不用穿警服的。”谷雨撒了个谎。
“好吧，一样帅。”立夏笑着看穿上夹克衫牛仔裤的谷雨，走上前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说：“注意安全。”
“好，今天不知道几点收工。你别等我。我回大个子那边了，他说房东来信，要我看看。”
“好吧。如果地产方面有问题，尽管找我啊。”
谷雨下楼，挥手道别。来到警局，看见David正在小会议室里和一些人开会。同事见到他，说：“David叫你一到就进去。”
谷雨推开会议室的门，见有两男一女坐在桌边正听David讲解被害者Luis Alberto以及家属的一些情况。见谷雨进来，David给他介绍，说这几位是FBI探员，其中的女探员将会是谷雨的拍档，今天就一起出任务，负责监控Luis家属。
那个女探员也是亚裔，看起来比谷雨大个两三岁，个子很高，精瘦，黑色的齐耳短发有点卷曲，顺在耳后。再看她脸色很白，眉毛细长有力，眼睛黑白分明，目光犀利，鼻梁挺直，嘴唇很薄，下巴倔强地向前翘着。她不苟言笑地对谷雨伸出手来，用力一握，简单地说：“Julie。”
“Rain。”谷雨打招呼：“认识你很高兴。”
Julie微微一笑，没再理他，坐下来翻看资料。
谷雨肚子里打了个寒战，心想：真冷啊。
David通报大家痕迹科最新发现：书架顶端绿植和活板上都有死者夫妻二人指纹，Ms Alberto的指纹比较新鲜，厨房小矮凳上有Ms Alberto新鲜指纹。
他们很快开好会，Julie对谷雨说：“你跟着我，不要自己行动。穿防弹衣，戴肩带枪套、步话机、耳麦。”
“好！”谷雨回答道。
“开我的车，等下楼下停车场见。”Julie说完就转身走了。谷雨这才注意到，她穿着黑色牛仔裤，宽松的白色衬衣，走起路来像是一阵风。
谷雨匆忙穿装备，领枪领子弹，腰间别上步话机，戴好耳麦，套上夹克衫，戴上棒球帽，赶紧下楼。心里琢磨为啥监控一些普通民众需要这种高规格装备。在电梯门口遇见了David，他走过来看着谷雨，顿了顿，说：“路上Julie会和你解释一下案情局面。很多变化昨天我也不知道。”
“噢，好。”谷雨点头。
David拍拍他的肩膀，说：“注意安全。”
“师父放心。”谷雨笑了笑踏入了电梯。
立初霜给立夏过了生日，在第二天傍晚起飞，去西雅图和祝总会面。晚上九点，司机从立初霜下榻的酒店接上她，开车来到一个私人会所，祝总和另外两个男人在喝着日本清酒等她。
出乎立初霜意料，祝总拿英文为立初霜介绍，这两位是日本人。
看着立初霜微妙的惊讶表情，祝总说：“早就说了，MetaGlobe是全球化的。我们要重组的不是一个地区，一个国家，一个领域，是一个地球。Faith，眼光要拓展一下，思维要拓展一下。”
立初霜看着那两个日本人色眯眯的眼光，心想：再重组也改变不了天下男人的猥琐。
入席之后，他们一起吃饭。立初霜慢慢得知这两人算是金主，应该不是很重量级的，但很忠诚稳定。他们谈论了全球化的问题。祝总的观点让立初霜倒抽一口凉气：全球化的好处就是各种规则的统一，那么就可以一锅端地纳入重组的宏图伟业。消除地域性，消除各种特质的不完美，提高效率，是重组的基础。
“总是有人以为全球化就是大家庭和乐融融，各地平等，财富平分，人人平等了。哈哈哈，哪有没严厉家长的平和大家庭呢？你们说呢？就是小妾多了也难平等吧？”
几个老男人一起笑起来，屋子里浊欲横流。
“而且啊，总是有人傻傻地问----- MetaGlobe属于谁？”祝总轻挑眼皮，看了立初霜一眼。“这个问题就是没有格局的问题。应该问的是-----谁属于MetaGlobe。对吧，Faith？”
立初霜笑着点点头。
出乎她的意料，晚餐吃得很快。祝总让人送走两个日本人，留立初霜商量重要事宜。
“祝总为的是Luis Alberto被杀事件？”立初霜问。
祝总喝了一口大麦茶，点点头。“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看祝总带着鼓励的眼神，立初霜知道他是在考自己，于是提出自己的分析：“从Golden Tower事件开始，我就做了一些调查----很多还是Mike帮着做的。这个Luis估计是行贿受贿的关键人物。当时中资公司能顺利拿下这块地，而且在设计漏洞那么大的基础上开工建造销售，不知道后面的污金涌动要多厉害，涉及政商人士有多少。”
见祝总频频点头，立初霜接着分析：“邓安达开始调查，就仿佛抽干沼泽地表面的清水，下面的淤泥都慢慢呈现在世人眼前，早晚面临司法审判。有人要阻止邓安达，搞了几次没得手，于是......”
“搞邓安达有你的功劳吧？嘿嘿。”祝总笑了。
“本来是计划的一部分的。现在的情况，邓安达似乎占了上风，不过，他的线索也断了。当年的中资公司是叶叔拉的关系吧？看他如何逃脱。”
祝总点点头：“的确。不过，叶叔一向做得很干净。找不到他的破绽的。都是茶余饭后多说一句，牵个线，拉个关系的事情。明白告诉你吧，当年我们公司也找过叶叔，不过他没选择我们。这次，Golden Tower旁边那块地，我们是要定了。”
“为什么？美国现在经济也不是那么好，地产还有下降空间呢。”立初霜皱起来眉头。
“这个嘛，不完全是地产投资。一方面是高调进入美国商界。另一方面，通过投资，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政商界关系网。Luis原本手里的关系网就是现成的资源。那些受过贿赂的人再次受贿的可能性更高，而且有小辫子攥在我们手里，更好拿捏了。”
祝总给立初霜添茶，风轻云淡地说：“可惜他死了。”
立初霜专心思考，都没说声谢谢，而是忽然眼睛睁大，问：“祝总是认为Luis留下了当初行贿受贿涉案人员关系网的重要资料？”
“果真冰雪聪明。”祝总抱起双臂，点点头，说：“有内部人士也是这样分析的。这个关系网对我们来说就是财富。”
“要挟加收买？”
“应该说是最大化利用资源。”祝总笃定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早就接触过Luis了。不过，这次被别人抢了先机。”
“谁？叶叔他们？”
祝总摇摇头：“叶叔通常不干这种事情。他是老狐狸，早就不沾血腥了。”
“Sam和Carlos？”
“又答对了。”祝总哈哈笑了：“我没看错人啊。小立，你真是女中豪杰。这次你要配合我们的行动，就是把重要资料抢回来。”
“已经被Carlos拿到了？”
祝总摇摇头：“我们不肯定。好吧，介绍一个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这个人熟悉旧金山，熟悉政商界运作。而且，有大国海外执法的训练和经验。不过，忠于我们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这个就是在香港接触过Luis和他儿子Phelan的人。目前来看，Phelan可能只信任这个人。我希望你能从旁辅助并且监督。Golden Tower旁边的地拿下来，旧金山政界商界的关系网进一步完善，这个功绩就是你的。”
对于即将真刀实枪地参与行动，而不是以往的背后游说和使钱，立初霜一时间分辨不清是什么感觉，有惶恐，但也有惶恐带来的说不出的快感。
祝总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人。立初霜抬头一看，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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