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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梦外 (124)母亲到美国来看受侵的女儿

梦里梦外 (124)母亲到美国来看受侵的女儿

博客

陈朔真的走开了,背影如此决绝,还带着一丝冷风,好象怕再一次被馨美纠缠住。

房子里灯光昏黄,馨美的身影在里面越缩越小,她颓然倒在椅子上,把头埋在餐桌上,泪如雨下。哭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在光影里,泪滴显得更为憔悴,也更为无力。

她哭给谁看呢?哭给自己么?自己怜惜自己?可是,她恨自己的一时冲动。

再可怜的人,日子也竟要一天天打发走。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还有新亮,躺在医院里。

她慢慢朝楼上的卧室走去,以其说走,倒不如在爬。

和陈朔在一起的日子,她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无力过,也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慢过,只抱怨时光无情,扫一扫衣袖,就收罗了他们的青春;而今晚,长夜漫漫,长到让人心碎;而以后,还有很多个白天,很多个夜晚,都会长如漆黑的隧道。

跌跌撞撞走到卧室,卧室的空气只是在叹息,叹息他们曾经的神雕侠侣,曾经的金童玉女。它是他俩的唯一的见证人,它见证了他们的情话,见证了他们的肌肤之亲和缠绵。

馨美站在镜前,慢慢褪去周身的衣裳,让自己身子毫无压力,无拘无束地站着,突然,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脑海里浮出一些碎落的台词:难道陈朔嫌厌她没有给陈家添丁吗?难道是婆家和陈朔念叨什么了?她笑了起来,寂静的空气里,她笑得有些凄然,有些冷艳。

“早说啊!”一个声音在喉咙口尖叫着,这让她有些惧怕,“别这样!”她听见自己说,“你别这样,你这样说让我害怕!”她几乎哭了出来,好像突然发现了真相。可是,这样的话,平时和陈朔打打闹闹还可以问,现在这种情形下发问,又无端在他俩之间造出误会。

算了,睡觉吧,每晚都要撑到天亮。

陈朔把presentation 准备完的时候已是深夜,一个人躺下,床上有些冷,有些孤寄,可是,这份孤独,相比自尊,相比对他们婚姻完美的要求,还是能够忍受。他长吁短叹了一阵后,睡着了。男人毕竟心大些。

新亮快出院的时候,他俩的境遇没有任何改变,陈朔不归床,馨美也无法再求他,馨美只好对陈朔无奈地说,“我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就是不要让新亮看出来咱俩有矛盾,让她看了难受。”

陈朔许诺说,“这个我知道,我该做什么照做。”

新亮很快出院了,平时在医院里住,饭由护士送到床前,回了馨美家,馨美便精心伺候她,又炖汤又做新鲜蔬菜的,她用自己受伤的心暖着新亮那颗受伤的心。

陈朔履行着和平时一样的职责,做家务,买菜做饭,和馨美也说些必要的话。在饭桌上,馨美给新亮夹菜,陈说给馨美夹菜,他真的扮得很象,让馨美有些恍惚,有时候以为他俩从来没有分过居,等她明白过来时,掐一下自己的手;然后趁新亮低头吃饭时狠狠地剜陈朔一眼,歉也道了,不依不饶地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新亮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这天馨美看她心情不错,便问她,“新亮,你有什么打算?”

“上学去呀,快开学了!”新亮回答。

“那你准备好了么?”

“还行吧。”新亮答。

“那,你心里还恨那个人吗?”馨美小心翼翼地试探。

“恨有什么用呢?”新亮期期艾艾地说,“我妈妈说让我提前到您这儿来,我很高兴地答应了,因为我可以摆脱那个人,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在来美国的飞机上,我恨着那个人,又向往着未来。”

馨美握住她的手,“我懂你的无助,也很感激你能和我分享。”是啊,新亮比她还无助。是应该忘掉过去,重新走下去,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馨美心里叹道。我们都是很矛盾的。

新亮再次道歉,“馨美姐,非常抱歉我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没事,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馨美对新亮说,也对自己说。

新亮点点头,很用力,好像全身都在点着。

人在无助的时候,反而全身会迸发出一股无敌的力量,支撑着向前。新亮如此,馨美更是如此。

“那,”馨美字斟句酌,“那你的爸爸妈妈呢?你要跟他们说么?”

“我不想说,他们会很生气的。”新亮看上去很坚决。

“他们是你最亲的人啊!”

“所以要瞒着。”新亮简短而迅速地说。

“可是,这么大的事。”馨美不死心,“不告诉你妈吧,又觉得我俩都在欺骗她。”

“她知道了有什么好处,生气,愤怒?”新亮面上也有了些愤怒,“从小到大是我姥姥带我,她的脸上就写着三个字:忙,忙,忙!她会关系我,爱我么?”

“新亮,这点你要清楚,你是无辜的一个小女孩,你是个受害者,你妈妈当然会很伤心,她是爱你的,她把你送到美国来深造。”

新亮不说话,因为她不同意馨美的话,又不便反驳她。

馨美说,“新亮,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的错?”新亮哭泣起来,“是我要找人倾诉我的孤独,倾诉我的不如意!是我在学校没有特别知心的朋友,是我选择了独来独往。”

“新亮,我们都有过茫然孤单的阶段,我们只是太天真了。新亮,这是年少的错,你让它过去吧。你看,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有钱有实力出国留学的。”

“我其实也知道,我是很幸运的,我花的都是爸妈的辛苦钱。我老埋怨我爸妈不管我,可是,现在我好想他们!我好想我妈妈!还有姥姥!”新亮一头扑在馨美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馨美让她在自己怀里酣畅淋漓地哭了一顿,等她不哭了,抬起头,馨美说,“要不,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馨美说,“我这样说,有诱导你给妈妈打电话的嫌疑,可是,我们不告诉你妈妈我心里也憋得慌,毕竟我知道这件事。而且,你爸妈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的承受力比你强,你不要怕,要信任他们。”

新亮踌躇了半日还是给妈妈打了电话,把整个事情讲了一遍,张主任在电话那头边听边握紧了拳头,她不相信女儿遇上这样的禽兽,更没想到女儿会怀孕。她想起女儿屈辱委屈无助的样子,把指甲掐进了自己的肉里。她可怜的女儿啊!女儿在受着侵袭的时候,当妈的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她一直觉得女儿是一块璞玉,现在,这块玉不完整了,女儿的身心都不完整了。

女儿离开自己出国以后,张主任觉得心里被掏空了,女儿在身边的时候没时间疼女儿,女儿走了开始反悔。人们总是这样容易反思。

她想哭泣,想呐喊,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握紧话筒,全身僵直着,耳膜上象跑过千军万马。

她想骂人,可是她骂谁呢?骂那个禽兽?骂现实?

新亮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馨美就坐在新亮的旁边,两人肩并肩坐着,馨美的手放在新亮的肩上,新亮紧张得手有些颤抖,随时恭候着妈妈的批评,两人相互支撑着,象犯了错的两个孩子。

新亮发现自己没有流一滴泪,原来只是紧张,泪也没顾上流下来。

电话里,妈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新亮又小声喊了声“妈”,这时方听见妈妈哽咽着说,“新亮,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忽略了你,你才出去找朋友。”

妈妈没有批评新亮,只批评自己,新亮悬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泪也下了来,在电话里和妈妈一起哭泣。

“我去美国照顾你去。”张主任对女儿说。

“不用了。”新亮看了馨美一眼,“有馨美姐呢!我恢复得挺好的,过几天就开学了。姥姥在医院里,你不是要照顾姥姥吗?”

“姥姥不用妈妈照顾了!新亮,姥姥走了!”张主任哭得像个孩子。她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从来没有脆弱过,现在,她爱的两个最亲的人,一个去了,化成了灰;一个在异乡受着身心双重的撕裂。她没日没夜地干,救治了病人,却无暇顾及她们,她亏待了自己最亲的亲人。母亲去世时,她在母亲的床前,长跪不起,她对着母亲的耳朵不断地小声重复,“妈妈,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妈妈,请原谅女儿的不孝!”

新亮听说姥姥去世了,举着电话,只哭不说话。姥姥是陪伴她最多的人。姥姥溺爱她。

馨美赶紧从新亮手里接过电话,“主任,您好!” 好些年不是主任的兵了,可是还是有些惧怕主任的威严,再加上这次新亮差点没了命,让她有些后怕,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

听到馨美的声音,张主任压抑的抽泣声停了,声音平静了下来,“馨美,辛苦你了,我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医疗费很贵吧?多少钱,我马上给你寄去!”

“主任,没多少钱,别多心。”说着,出了一身冷汗,新亮这件事情出了以后,馨美晚上总是出一身冷汗起来,主任唯一的宝贝女儿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幸亏没出什么事儿,要是有个什么差错,怎么跟主任交待?

“馨美,你跟我说实话,孩子的子宫还…” 主任的话在这里中断了。

“哦,没有影响,没有影响。”馨美忙说。

主任在电话里舒了口气,过了片刻说到,“我以为自己事业很成功,可是牺牲了很多,牺牲了我最爱的人的幸福。”主任没再说下去,她觉得自己很可耻;可是,她披星戴月拯救病人的生命的时候,她是在全心全力地履行自己严肃的社会职责。她是热爱治病救人的工作的。

“主任,不要自责,人活在世上,很难平衡自己。”

张主任安置了科里的工作,很快订了来美国的机票,此刻,女儿多么需要她。

张主任来了后,馨美很是兴奋,她邀主任来家住,主任说,“要不这样吧,我住在新亮学校附近,每天可以走路去看她。”

馨美于是帮张主任订了旅馆,张主任每天中午等着和女儿一起吃午饭,或在餐馆里吃,或在学校的咖啡厅里吃。慢慢地,她慢言细语地劝解女儿忘掉那不愉快的事。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明白:这件事,在新亮心里是个阴影,在她心里是,在新亮的爸爸心里也是,几年,几十年的岁月很难冲刷掉这种耻辱和伤害。如果没有任何选择的话,只能选择忘记。但是怎么会忘记呢?它已经是心里的一块疤,时摸时疼。

后来,她又问女儿,“那个七剑客长得什么样?在哪个旅馆?”

女儿睁大一双眼睛,“妈,你要干吗?”

“他这是犯罪,如果不抓住他,他也许会伤害其他女孩子。”很可能,新亮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张主任不敢往下想了。

新亮说了那个男人的特征,最关键的地方张主任记住了:右上嘴角有颗痣,个子一米七左右,光头圆眼。

张主任和女儿告别,新亮眼里含着泪,“妈,这两星期你陪我的时间比这几年你在家里陪我的时间还多。”

张主任把女儿搂在怀里,眼里含着泪,“我是个失败的妈妈。小的时候姥姥带你,现在你马上要自立了,妈妈却不能做什么了。”

新亮看着妈妈这样自责,心里不免难过,却又有些畅快,因为一向要强的妈妈在她面前这样服软。她的心里,某种程度上,她还是埋怨妈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她。但是,埋怨一个人,把错放在他人身上,如果能让她自我感觉好一些的话,也不免是个自我解脱,自我救赎的策略。

张主任紧紧抱着女儿,在这两个星期里,不是她陪伴女儿,而是她们娘俩相互陪伴,取暖。也许,抢救病人的时候,她是忙碌的,但内心是孤独的。她所向往的东西,在心里被咬掉了一块儿。她深知对女儿的内疚,却又挡不住忙碌的脚步。一个人把她自己奉献给了社会,必然要带着家里人一起牺牲。

馨美送主任到机场,两人依依话别。张主任一再感谢她对新亮的照顾,又说在美国混得不如意了,欢迎回到她科室里来。馨美深知,她已经走得太远,回不去了。

张主任走的时候带了胎儿的DNA报告,在飞机上,她咬着牙,把新亮描写的那个七剑客的特征和旅馆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刻在纸上,刻在心里。一回到中国,她不回家,先到警察局报了案,并说她可以提供DNA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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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若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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