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106)你丈夫说你虐待他
因为婉怡挨了丈夫的打,这属于( domestic violience)家庭暴力,所以范思仁被警察带走以后, (social worker)社会工作者Susan就介入了,她的责任是早期介入,保护受害者,帮助制定使受害者精神上经济上独立的方案。
Susan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微胖,一脸真诚却又难免有职业的笑容,她进门跟婉怡说了“Hi”,递过了她的名片。婉怡坚持要给她倒一杯茶,然后两人一起坐在桌子前面,一人面前一个茶杯。
Susan看着婉怡的脸,关切地问,“Wanyi,你好些了没有?你的伤好些了么?”
婉怡答,“好些了。”
“睡眠好吗?”
“能睡几个小时,睡不着就看天花板。”婉怡苦笑了一下。
“我能理解。是不是有时候都哭不出来了?”
“是的,自己抱着自己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哭什么呢?自己的命运?自己的无知?自己的过去,还是自己的将来?”婉怡又苦笑了一下,“也许,此刻,如果我的母亲在面前,我会钻到她的怀里哭;可是,他们年龄大了,我只能瞒着他们。”
“家里人的安慰也帮助你恢复。”Susan眼有些红了。
“还是算了吧,亲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何苦让他们跟着我受苦? Susan,谢谢你能来。”
“好,那让我们开始谈话,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有问题可以随时打断我的话问我。现在,我要你放松,把你心里的话和想法说出来。”她看着婉怡的眼睛,“Wanyi,我曾经是个家暴的受害者,我前夫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想我爱他,他情绪好的时候也是很爱我的,我想和他一起生活,但是我后来又挨了几次打,所以我决定对家暴说NO,我离开了他,尽管他求我留下来,尽管我精神上对他还有依赖性。Wanyi,他以前打过你吗?”
“没有,就这一次。”
“第一次就打这么狠?” Susan看着婉怡脸上的伤痕,“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打你吗?”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兴许他情绪不好。”婉怡低头说道。
“他以前责骂过你没有?”
“没有。”
“那就是说你们以前夫妻关系还好?”
“嗯。”
“他是个牧师,对吗?”
“嗯。”
“他在教会名声怎么样?”
“人们喜欢听他讲道。”
“你知道他和前妻离婚的具体原因么?”
“他说是他前妻的原因。”
“什么原因呢?”Susan再一次望着婉怡的眼睛,“我是想分析一下他打你的原因,是不是他也打过他的前妻?”
婉怡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他说是他前妻有了外遇,还生了孩子。”
“哦,”Susan点点头,“Wanyi,在此以前你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吗?比如脾气暴躁?情绪不稳定?”
婉怡低下头,又摇了摇头。
“ Jessica是你的女儿,是你丈夫的继女,对不对?”
“嗯。”
“他有没有打过或骂过你的女儿?”
婉怡看着Susan,她的心象茶杯里的茶叶一样摇荡不定。昨天晚上她睡不着觉,她在想,范思仁在教会里受女人推崇,她也是因此喜欢了他,那么他和其他女人会不会有来往,或者更甚,他有没有做过侵犯其他女人的事?更甚,他为什么把不是亲生女的灵灵带到家里来,他有没有…侵犯过…灵灵?八岁的灵灵?想到这里,她觉得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因为恐惧,因为担心。可是,她的真真,她不想让这件事让任何人知道,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兴许都会传到真真的耳朵里。现代媒体科技发展的结果,就是让人没有隐私权了。可是,范思仁若真做过禽兽不如的事,她这样隐瞒着,岂不是千古罪人?岂不是让他更猖狂?
Susan做社会工作者有十几年了,见过各色案例,婉怡的任何犹豫,或者眼神闪烁不定都不会逃过她锐利的目光,所以她又问了一遍,“Wanyi,他有打过骂过你的女儿么?”
婉怡摇了摇头,她赶不走心中的恐惧———真真被人背后议论,真真伤心哭泣的恐惧,她甚至想,真真应该报外地的大学,走得远远的,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真真当初是为了和妈妈在一起才报的本地大学。一般人家的孩子,上了大学,还不是想要自有,离开父母越远越好。或者,正是因为真真马上要上大学走了,不在家里住了,范思仁不想放过做禽兽的机会?
“Wanyi,你不要怕,那个打你的人会收到限制令(restrainning order),她不会再伤害到你了,不会伤害到你的家里人了。你看看你有什么打算?”
婉怡不说话,她心里有太多的恐惧,她的眼睛里流露了出来,她不是会撒谎的人。她一直真诚地活着。
Susan说,“ Wanyi,每一分钟有20个人被physically abused(身体上挨过打), 1/3的女性和1/4的男性在一生中都挨过打,我们要一起对家庭暴力说NO,要揭发事实。”
婉怡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她内心在挣扎,一个声音在她心里里不断地说,“你不揭发这个坏蛋,你就是包庇他的罪行!”
她的全身疲软,呼吸急促,神情恍惚, Susan忙问,“你不舒服吗?”
婉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Susan把茶杯递了过来,温柔地说,“喝口水,休息一下。”
Susan又看了看表,“Wanyi,对不起,我要去看望另外一个受害者。明天我再来,讨论你的未来计划,你要看看心理科医生,Jessica也要去看心理科医生,因为她看到你受到了伤害。”她握住了婉怡的手,“还有,你有什么要说的,一定要勇敢地说出来。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随时给我打电话。”
Susan急急地走了,婉怡全身颤抖,趴在桌子上饮泣。她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了头,也许,把头埋在臂弯里哭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太软弱了。
她拨了 Susan的电话,她要跟Susan谈真真洗澡被那个人偷看的事。她信任Susan,在跟警察谈此事以前以前她要跟Susan谈,她觉得Susan离她很近,而警察离她很远。Susan没有接电话,也许她正在开车,或者和其他受害者谈话。
婉怡把自己重新放回到沙发上,她本来就瘦小,现在蜷缩在那里,很难被看到。她昏昏沉沉的,这两天,饭吃不下,觉睡不着。
生活不仅变成了她不想要的样子,而且变成了让她恐惧的样子,她倒不担心自己,大不了就是自己一条命,随风吹走;而女儿,正处于花样年华。十八岁的年纪,她记得自己和每个同学豆蔻年华水灵灵的样子,青春丰富得从一举一动间溢流了出来;女儿,该是快乐的,天真无邪的,充满了理想的;而她,四十多岁的年纪,虽青春逐渐远去,但也该是身体力行,事业有成,父母健在的年纪。她却遭遇到了飞来横祸。
这一切,该怨谁呢?怨自己,怨自己的眼睛被蒙蔽。
哼哼!她冷笑了一声,怨自己寻找什么爱情?寻找什么精神境界?不过是把自己推向一个失败者的阴沟里。
门铃突然响了,把她从自怨自哀中惊醒了来,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门口站着两个警察。他们来干什么呢?
她开了门,让一男一女警察走了进来,自己跟在身后。女警察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
警察开门见山,“你的丈夫说你打过他。”
“什么?!”婉怡惊愕地看着警察。
“他的背上有伤痕。”警察出示了照片。
婉怡接过一看,范思仁的背上果然有伤痕,一条条的的印子,从上到下纵横交错着。
她说,“这不可能!我没有打过他,我从来没有打过任何人!”
“Well,他说是你打的,女人也可以虐待男人的。”警察看着她的脸,也许是看她有没有撒谎。
“他有证据么?”婉怡气愤地问。范思仁反咬一口了。
“我们是来搜查的,我们初步鉴定这是鞭子打过的痕迹。”警察出示了搜查令。
“那好吧,你们搜吧。”婉怡无可奈何地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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