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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梦外(85)半热恋人

梦里梦外(85)半热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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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潘子东心里怎么想,婉怡决定跟他出去转一转,自从仲群出轨以后,她从来没有真正笑过,即使笑,笑容也只是她的保护色,现在爸爸成了这个样子,她也只有带着这保护色。但是,她可不可以一个晚上什么都不想?抛开伤心,抛开内疚,当她自己来这个世界上一回?

她对这个男人是有好感的。

“那好吧!去哪里转转?”她问。

“你想去做什么?吃饭,看电影,跳舞?”

她听他这么问,她突然想哭,有些日子了:吃饭成了维持生命;看电影,难道看一个人的电影?跳舞,难道在孤独的舞台上一人独舞?

她回答,“我什么都想做。”

子东说,“那好,肯定吃饱肚子才能做其他事。等会儿我在医院门口接你。”

她跟父母说要出去和潘子东吃饭,她妈妈看着她,突然想到了女儿第一次和男孩子出去的情形,她说,“婉儿,出去散散心吧。我觉得潘主任人不错。”她爸爸倒是没说什么。

到了约定的时间,婉怡走到医院门口,驼色及膝的羊绒大衣柔和地裹在身上,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高跟鞋。车缓缓地停在大门口,婉怡正要走上车,仲群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她起初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人抢她,待看到是他,瞪起眼睛问他,“你干什么?”

“你不能跟他走,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放开我!”她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

她挣脱了他的手臂,上了车,对着潘子东说,“开车。”

潘子东看到婉怡眼里饱含了泪,呼吸粗粗的,便递过一张纸巾。

婉怡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他凭什么管我?他是我什么人!”

她恨恨地说着,哭着,鼻涕眼泪一把把的,在他跟前,她不需要掩饰。她在他面前哭,和在闺蜜面前哭是不一样的,她现在哭得如此放肆,不着边际。也许她觉得,他的肩膀够支撑她,他足够有气度,由着她哭,或许还可以嘲笑她。

“他是我前夫。”她还是哭着解释。

“No,是你把他前夫了!”他笑着纠正。

“Yes,是我把他前夫了!”她擦了一把鼻涕,又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知道?”

“你妈说的呀,前女婿!他纠缠你,当然是你不要他了!”

“算了,不提他了,累!”她朝子东看着,“我是不是很傻?”

“有点儿,妆花了!”

她从包里掏出化妆包,他笑他的,她对着镜子补妆。他看她划眼线,看她涂口红,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她也是爱打扮,不,是他抗议她在家里像个疯婆子,她才开始打扮,打扮给他看。

到了饭店,婉怡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子东走下车来,给她开了门,她走下了车,挽起他的臂,对此行为,她倒是心里吃了一惊。她是喜欢他的吗?

子东订了一个包间,这个包间里,有一张圆桌,一只沙发,旁边还有一个柜子,陈设着几瓶酒。圆桌上倒是有一瓶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子东为她挂了衣服,两人一同坐下。

“喜欢吃什么?”子东问。

婉怡拿了菜单,点了几个菜,子东说,“再加一个醋鱼。”

菜上齐了,服务员开了红酒,准备倒酒。

子东说,“我来倒,你忙你的!”

服务员坚持,“根据您要的这种单间级别,我们是要陪在这里倒酒的。”

“不用,你跟你们经理说我们自己照顾自己。”子东说。

服务员走了,子东说,“咱们也不要淑女绅士了!随便吃!”

子东给两人倒好了酒,举杯,“来,祝我们重逢!”

“祝重逢!”婉怡说。

“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分?”子东问。

“有!”婉怡答。

“爽快!那就开吃!”子东说。

子东给婉怡夹菜,婉怡说,“你别客气,我自己来!”

于是两人吃着。婉怡说,“在美国,想起国内的饭都口水倒流,在美国的中国饭店味道很不地道。”

“我深有感触。”子东同意。

两人边吃边喝酒,不一会儿,一瓶红酒空了。

子东话多了起来,“刚才你在车上哭,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失去一个爱人的痛苦,不管以那种方式失去,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我亲手把我的妻子推进火化炉里,看着她的容颜,她的肢体被一点一点地焚烧。”

婉怡鼻子也酸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背。

“我看到她被烧没了,然后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醒来以后,就只看见了她小小的骨灰盒。”

“我也是,当我知道我失去丈夫的时候,我哭,哭自己太不幸,怎么挑来拣去,挑了一个背叛自己的丈夫!”

“你知道,当你悲伤的时候,你要装出笑容很累。”

“我知道,当我装了一天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我就不想起来,面对生活,面对任何人!”

子东说着,仿佛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主任,“我也是,活得好累!除了谈恋爱,你知道我最幸福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小学!如果我们一起长大,我一定带你爬到树上掏鸟!你想当我的跟屁虫吗?”

“想。”她回答,“今天的酒喝得好,再来点儿酒。”

子东又给她斟酒,两人又碰杯,放肆说话。这样的发泄,无遮无拦,象跟另外一个自己在对话。这样的对话,在平时是伪装起来的,淑女是淑女,绅士是绅士。

“我最快乐的时候是大学时候,那时,功课虽紧张,但是毕竟不需要再参加高考,心情很畅快,同学们一起在公园打雪仗,冻得鼻头红红的,我给你看看当时的照片。”

婉怡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你看看哪个是我?”
子东指着一个长头发,头顶别着一个白色发卡的女孩子,“是这个!对不对?”

“行啊,眼力不错啊!”

“青涩却一脸阳光,可惜我没带年轻时的照片给你看。”

“那你上大学干过什么坏事没有?”

“有啊!回宿舍晚了跳墙进去,屁股挂了!”子东忍不住笑。

“我能想象你狼狈的样子!”婉怡也忍不住大笑。

“快乐的时光啊!每每想起来都年轻好几岁!”子东感叹。

“我们女生就是结伴儿逛街买衣服,吃大餐。”婉怡说。

“知道我们男生熄了灯聊什么吗?”

“天哪!我真要知道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们聊哪个女生好看,给女生起外号,我们宿舍老三还说他和女生跳舞,不小心碰了女生的胸,是假的,不过,胸罩是真的。”

“你们男生真卑鄙下流!好恶心啊!”婉怡大笑,“我们女生也聊男生,比如哪个潇洒,哪个有气质,比你们的话题高雅多了!”算是对男生行为的报复。

“唉,你们女生肯定心里在想入非非呢!”

“那你要老实交待,你们男生是不是也想入非非呢?”婉怡笑。

“什么意思?”子东大笑问,“好你个婉怡,你盘查我?”

“只是好奇,好奇你们大男生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子东说,“我一定要认真谨慎地回答这个问题,是的,我想入非非过。但是,我要把一个女人搂在怀里的时候,我的精神上必须是依恋她的,我知道有好多人并不是为了灵魂只是放纵自己的肉体,我可以给你保证,我的灵魂和肉体是分不开的,必须是同时被愉悦的。”

婉怡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便问一问。”

“婉怡,我喜欢你,我觉得我爱上你了!我以为我太太去世后我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了!”

婉怡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子东,你喜欢我什么?虽然我的自信不是靠男人给的,但是我想高兴一下,我想听好听的。”

“婉怡,”子东伸出双手,握着婉怡的双手,“我喜欢你的一切,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的气质,你的五官,你瘦弱的身材。甚至听到你的声音时,我的心灵都可以飞翔。你呢,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要说真话吗?”婉怡很认真地问。

“那当然。”她这样严肃,子东有些担心起来。

“我喜欢你的稳重,喜欢你的气质,喜欢你带着医生查房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感觉我在你面前可以安静下来。”

子东把婉怡的手举起,贴到自己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把她拉起,在屋子里旋转了起来,他在她耳边说,“婉怡,我爱你,留下来吧。”

婉怡说,“我想我是有些爱上你了!”

后来他说,“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你,我盯着你看很失态对不对?”

她笑着拍了他一下,“我以为你是个讨厌的坏人呢!”

他俩一起随着音乐旋转,时光在《恰似你的温柔》中缓缓地流淌着。

他们跳了一曲又一曲,他吻了她,她把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肩上。

他们走了出来,子东牵着婉怡,到了对面的酒店,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他又忍不住吻了她。

进了房间,他紧抱住她,把她抵在门上,亲吻她的唇,她的脸;她紧抱着他,回吻着他。他抱住她的臀部,让她的双腿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她身子轻飘飘的,云里雾里一般,由着他把她带到床上,他看到她眼里有一丝羞涩,一丝恐惧,他心疼地说,“别怕。”

她微微喘息着说,“我好长时间没有这样了。”

他说,“我也是。比你好不到哪里。”

他的呼吸烘烤着她的耳朵,他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的乳房,她的身体渐渐苏醒了起来,象带着春天的新鲜的露珠,开始在他身下蠕动;他一直以为妻子去世后把他的身体带走了,现在他望着婉怡清亮透明的双眸,它的身体全部活了…

清晨,他和她裹着睡衣,他站在她身后,拥抱着站立在窗前。他俩默默地望着窗外的世界:匆忙的过路人,街边的小贩…晨曦渐渐升起,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然后,他看着她把脸霜涂在手上,在手上匀了,涂抹在脸上,并在脸上拍了拍,她拿起一把刷子,在脸上刷了刷,双颊立时粉红了,她走了过去,捧起她的脸,她以为他要吻她,他拿起眼线笔,给她画眼线,又拿起眉笔,为她画眉毛,最后给她涂了口红。

她从镜子里撤了出来,站在后面,看他洗完脸,她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起剃须刀,为他刮胡子。

好了,都可以以美丽的面目示人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子东伸出双手,婉怡便倒在他怀里,再一次紧紧地拥抱。他想说,“我不想让你走,留下来吧!”她想说,“我不想走了!”可是,对于他们昨晚经历的一切,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车缓缓地开着,子东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用右手搂一下婉怡的肩膀,婉怡不时用手去摸摸他下巴的胡子茬。

子东把婉怡送到医院门口,婉怡扑到他怀里,“子东,你要保重!”

子东再次抱紧了她,“你也保重。上去吧,你爸妈等你呢!”

婉怡回到医院尽心尽力照顾着父母,父亲躺在床上,母亲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她手里拿着一叠报纸,静静地给他们念新闻。母亲坐卧不安,并没有听在心上,女儿整晚未归,却说和潘子东跳了一整晚的舞。

两天后,婉怡离开了S市。她是自己走的,她没有让子东送她。她从来没有和他告别。

天气预报说有可能下雪,子东就盼着下大雪,结果外面只刮了一阵大风。大概飞机起飞的时候,子东站在窗前,记起他和她作爱后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忘了我吧!”她呼出的气依旧浮在他的脸上,他苦笑了一下,他笑她傻:她唤醒了他,她要他忘记她。

一个五十岁的男人和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谁也离不开谁生活的土壤,知道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他要做他的事业,要治病救人,她要回到美国,陪伴在女儿身边。

而他们放肆的谈话,心与心的交流,红酒,舞曲,笑声和美好的时刻都在那里,被收藏了起来,尘封了起来,电影似地循环放映着,直到死,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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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若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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