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83）祸不单行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婉怡在2006年的秋天却收获了离婚。仲群回了美国一趟，和婉怡两人去了市政府，协议离了婚。家里的房子，因多半是婉怡娘家出的资，仲群也不能拿钱出来，而且女儿真真也要和婉怡一起住。银行里的钱，婉怡坚持分给了仲群一半，另外仲群坚持要给真真出一个月1000美金的抚养费。真真上大学的费用，到时一人出一半。
一场婚姻，一场梦。
现实的残酷，让人不相信曾经爱过，爱得热烈。
离婚，都要付出代价的；有的婚姻，如性格不和，走到尽头，离婚对双方是解放。在仲群和婉怡这场离婚里，更多是一种无奈。
作为女儿，真真无法原谅爸爸，因为爸爸背叛了妈妈，爸爸是破坏他们美好家庭的唯一元凶，所以连句话都不想和爸爸说。如此，婉怡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是她不小心让真真知道了爸爸出轨的真相。女儿恨着爸爸，并不是婉怡所期望的，她不希望孩子心里种了恨，也不希望借孩子的仇恨来拉拢女儿，打击仲群。
不过，离婚后，婉怡的心灵里有了一些解脱，因为，把一个人从心里驱逐出去以后，她觉得可以没有包袱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是恨，是悔，都可以把它放到一遍了。可是，离婚并不是扔了旧衣服，或把衣服捐了出去，表面上伤口缝合了，其实下面还是嫩嫩的肉芽，碰触即痛。
婉怡和真真娘俩都在努力过着日子，互相照应着，连说话都夹着小心，以防不小心伤害了对方。
临近圣诞节的时候，真真跟妈妈坦白，“妈咪，我不和Sammy说话了。”
“哦，”婉怡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她实在担心女儿情绪失落，她走近女儿，抱住了她瘦瘦的小肩膀，“能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一开学就突然没有感觉了，觉得他和其他男孩子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就不想和他说话了。” 真真似乎很平静。
大概是为了让妈妈高兴，大概是因为爸爸在她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坍塌，连带的其他男生跟着在她心中的地位也降了好多？或者干脆向真真的分校长南希说的，高中生的感情就象puppy love，走在路上相遇，互相嗅了嗅，玩了一会儿，然后各回各家？婉怡心里思谋着。
“是不是爸爸的事影响到你了？”婉怡又开始担心真真心里公主和王子的童话幻灭，对将来和男孩子的交往丧失信心了。
“不是，就是不想和他说话了。反正谁也没有跟谁许诺过什么。” 真真一耸肩膀。
“就这么简单？是不是他和别的女孩子有来往了？”婉怡大了些胆子问，她还是很想帮助女儿走出困境，所以想知道个中缘由。
“不是，没有什么原因就不想理他了。”
“那你难过吗？”婉怡问。
“还好！我想我会很快忘了他的。” 真真说，也许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并不想告诉自己的母亲。
婉怡紧紧地抱住女儿，“没事儿的，有妈妈在！谢谢你告诉妈妈！”
“妈妈，我爱你！”真真也拥抱着妈妈。
婉怡想，女儿也快长成小女人了。心里不知是痛还是喜，女儿来了月经以后，她看着她来了月经受罪肚痛，还要吃止痛药；女儿情绪波动的时候，她恨那讨厌的荷尔蒙折磨女儿，现在女儿又和她分担爸爸造成的痛。
母女俩拥抱着，彼此一起成长着，相互温暖着。
也许有的时候，谁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拥抱就代表了全部的关怀，担心和爱。
婉怡为真真祈祷着，不再像以往那样希望女儿爬藤，而是希望女儿不管在哪里都幸福，都开心，都身心健康，将来有一个疼她的老公和幸福美满的家庭。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全部精力放在女儿身上。上帝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礼物，上帝是眷顾她的；想到此，她的身心热血沸腾起来，她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在女儿上大学前好好疼女儿，谁知道将来女儿会找个什么样的丈夫呢？
婉怡最发愁的是和父母通电话，因为她总要编些谎话来给母亲汇报仲群的工作进展。这次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抱怨仲群很少给他们打电话，叫家里来吃饭，总是说忙。
当妈的自然要问，“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婉怡想着母亲也怪可怜的，不知内情，还得低三下四去求仲群来吃饭，现在她对于离婚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所以决定告诉母亲。
“妈，跟您说个事儿，您先答应我不着急上火。”婉怡娇嗔着和母亲说。
“说吧，妈答应！”
“妈，我俩离婚了！”婉怡尽量语气平静，她语气要有些许激动，妈妈肯定会更激动。妈妈和爸爸婚后感情一直很好，在他们心里，一直以为女儿女婿会白头偕老呢。哪个父母不是这样期望的呢？
“多会儿的事儿啊？”婉怡妈有些急了，又记着许诺了女儿的话，嗓门没提起来。
“有三个月了吧。”
“囡囡啊，你咋不早说呢？你一个人憋着，妈心疼啊！”婉怡妈拿着电话的手抖了起来。
“妈，我现在已经平静了。”婉怡听妈这样心疼她，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堵到喉咙口。
“为什么呀？仲群找了别人了？”婉怡妈问。
“嗯。”婉怡并不想提仲群还有个儿子在国内的事，反正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才回国几个月？你说现在这人咋这么没良心，没道德尺度呢？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婉怡妈唉声叹气。
“妈，您别急！他找什么样的女人跟我没有关系了。”
“真真知道吗？”
“我不小心让她听到了！”
“唉，孩子生下没罪，却跟着你们遭罪。”
“妈，对不起！怕您急，所以开始没敢告您。”
“妈没事儿，我的囡囡得受多少罪啊！妈要替你都没法子替，干看着你难过。” 当妈的声音哽咽起来。
“妈。没事儿了，我已经好多了！妈不要生气！”
“他要找了别的女人，妈是同意你离的！我们囡囡不受那份儿委屈！又不是离了他过不了！我要挂电话了，我听见你爸的脚步声了，我不想让他闹心，他最近血压高。”
婉怡妈挂了电话，看着走过来的婉怡爸，换做一脸殷勤的笑，“给你沏点儿茶？”
“我一直站在这那儿！”婉怡爸指着楼梯的拐角，声音低沉着，“我要给郑仲群打个电话！”
婉怡妈忙抢电话，“你要干吗？”
“我要和他谈谈！把电话给我！”
“要谈也是我和他谈！你血压高，不能激动。”
“给我电话！”婉怡爸拿出了当年当市长的威严，把婉怡妈的手有利地拨开，拿过了电话。
“仲群，你来家里一下好吗？我有事要和你谈。”婉怡爸在电话里说，说完就开始在家里踱步。
婉怡妈一路跟在他后面，“你要干吗？你可不要跟他拼命！”
婉怡爸也不答话，只是在那里背着手踱来踱去。
仲群倒是没有延误，很快就来了。
婉怡爸指着一张椅子，“坐吧。”
仲群坐下，婉怡爸邱正浩问，“听说你们离婚了？”
“爸，是我的错。”仲群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邱爸的声音低沉着，“我现在不当市长了，你的翅膀也硬了，学会欺负人了？”
“爸，没有，我绝对没有这意思。我是真心悔过，婚也是婉儿要离的；虽然我们离了婚，但是我还希望复婚，不知道婉怡会不会再给我机会？想请爸劝劝她。”
邱正浩看着他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仲群，我们邱家对你不薄吧？我那么好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说到这里，他因为极度气愤顿了一下，他的心仿佛被人用铁钩子钩住，钻心的痛，他心里喊道，“我可怜的囡囡啊！我自己那么疼她，她却被人这样折磨，我这当爸的，当过市长的竟然这样无能为力，无回天之力！”这让他想起了《教父》里那么有钱有势力的教父对自家的女儿康妮挨了女婿的打无能为力一样。“他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女儿？我们邱家什么时候亏待过他？” 邱爸在心里呐喊道，“他的良心喂了狗了！”
他平静了一下，接着低沉着说，“我的女儿一向心高气傲，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她？所以，我告诉你，我们和她的想法一样！我们是支持她的！你现在从这个家门走出去，再也不要回来！就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你！”邱爸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郑仲群说，“你，你，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我那么优秀的女儿啊！”
仲群看前岳父在气头上，心想还是走吧，以后再找机会，多来几次，道几次歉，不是没有一丝希望的吧？
他朝邱爸指的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前岳母撕心竭力的声音，“婉儿他爸，你怎么啦？！”
原来邱爸突然觉得胸口疼痛，身体要倒下去，邱妈一直站在老头子旁边，紧张地看着他，见他突然向一侧倒去，忙去扶他，结果没扶住，反而被他压倒在地。
仲群见势忙去扶俩老人，他先去扶婉怡爸，结果婉怡爸身子沉沉的，一点儿也配合不上，仲群赶紧叫保姆果果，果果跑了来，用河南家乡话一连串喊着，“这是咋啦？这是咋啦？”
果果帮着仲群，把邱爸的身子轻轻挪到旁边，把邱妈解放了出来，这时邱爸咕哝着，“我，我胸口痛！”
“我去打120！”仲群站起，开始打电话。
救护车呼啸而来，把邱爸抬上了担架。邱妈急得哭了起来。
郑仲群载着邱妈跟着救护车去了X医院。
邱正浩被推到抢救室，被诊断为心绞痛，立即进行支架介入治疗。
做手术的正是潘子东。
婉怡妈坐在手术室外面，仲群给她买饭倒水，她不吃不喝，也不想和他说话，不想正视他一眼。她现在担心的是手术室里的老头子。她一向以为他们老两口身体康健，没想到现在会坐在医院里冰冷的板凳上，祈祷她的老头子平安。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这才发现手腕处很疼，果果看她疼得呲牙，忙问，“阿姨，要不要检查一下？”
“应该没事儿吧？”婉怡妈坚持着。
坐在旁边的仲群坐不住了，“妈，要么去骨科门诊看看吧，先排除一下有没有骨折，没有骨折就放心了。”
婉怡妈还在犹豫，仲群又劝，“爸做手术还需要一会儿，咱们先去看了，等回头爸出了手术室，您再照顾爸不迟。”
婉怡妈虽然不喜他说话，但是他说的有道理，也就同意了去门诊检查。一拍X光，果真是骨折：克里斯骨折，医生说是人体最常发生的骨折之一，中老年人易发，女性患者发病率更高。好在骨折处并没有错位，只是骨裂，所以打石膏固定就行。
老头子在抢救室里，婉怡妈看着自己的胳膊叹气，“真是老了，不经摔了！”
骨科医生安慰她，“还好啦！没有错位。”
潘子东给婉怡爸做完手术出来一身疲惫，因为是婉怡的爸爸，曾经的市长，给认识的人做手术，心里压力很大，幸好手术很顺利。听说婉怡妈骨折了，又去看望了一下，劝慰了一番，婉怡妈自是对潘子东千恩万谢他救了自己的老头子。
潘子东看到陪着婉怡妈的郑仲群，忙问，“这位是。。。”
婉怡妈说，“前女婿？”
“前女婿？婉怡离婚了？”潘子东心里惊奇，终于明白了婉怡眼里为什么会划过忧伤；他细细地看了仲群几眼，这个人比自己高，比自己帅一些。
“婉怡知道吗？”潘子东问婉怡妈。
“没敢告她呢。”婉怡妈答。
郑仲群看了一眼潘子东，心想，他叫她婉怡，叫得好亲热。
婉怡夜间醒来，再也不能入眠，妈妈知道了她离婚的事，她还真担心妈妈受不了，她睡眼惺忪地拨了爸妈的电话，没有人接，爸妈这个时候应该在家呀！她越发焦急，想了想，还是拨了仲群的电话，可是仲群没有接电话。仲群接到婉怡爸的电话着急赶过去，电话忘在办公室了。
婉怡突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是不是爸爸或妈妈出了事，在医院里？
她想给潘子东打电话，这时，潘子东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给婉怡打个电话呢！他想告诉她她爸爸脱离了危险，担心她在太平洋那一边担心到死，又有邀功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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