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69)找良心
他们开着车在附近的酒吧旅店寻找,没有找到,反而让酒吧里的人一脸惊奇,最后只好开车回了婉怡的家 。
陈朔建议大家都躺下休息。
躺了一阵儿,馨美看着昏暗中圆睁着双眼的婉怡,“姐,要不你吃两片安眠药吧?好好睡一觉!”
婉怡说,“我不睡,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真真冷着哆嗦。你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俩明天都不上班了!陪着你!”馨美搂住婉怡,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婉怡,可是,她知道,当母亲的心,是温暖不了的。
柳慧和长山等在手术室外面,受了婉怡电话里的启示,才报了警。
然后两人开始了等候,一生中最漫长煎熬的等候,不是等情人,也不是等候高考分数的那一刻,而是等候一生挚爱的儿子从手术室里安全地出来;可是命运,从来都是没有先兆的,会有千万种可能。
柳慧甚至想,想到了自己伤害了善良的婉怡,自己此生造了孽,报应到儿子身上了?她宁愿用自己的肉身躯体儿子挨一刀,宁愿自己跪在十八层地狱,受尽前任践踏,受尽极刑,只要能代替儿子受苦。
长山这时握着柳慧的手说,“我要是能代替儿子受罪就好了!”
长山说出了柳慧的心里话,柳慧为此羞愧不安,一种发自内心的内疚折磨着她,咬噬着她的心,一口又一口,石阶上能对她娘俩如此掏心掏肺,自己省吃俭用,连牛肉面都舍不得吃却能给他们买回海参滋补身体,对她如此包容,心如此大的人,除了长山,还会有谁呢?在知道妻子背叛,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时候,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和她相守在这里,用自己伤透的心来支撑着她。现在,自己肮脏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
“不要亵渎了他高尚的灵魂吧?”她对自己说,“我真的太脏了!”
这时,她的心是低到尘埃里的,即使低到尘埃里去回报他,自己已然没有这个资格了。
有的错,无法纠正,便是一生的错。
长山的心里,便是一生的纠结啊!
她不敢正眼看长山,长山木木地端坐着,木木地盯着远处的一堵墙,墙是白色的,白的瘮人,这让他和白色的丧服联系起来。长山的眼前是一片白色,长山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采用别的颜色。
仲群终于出了手术室,医生也说郭杰血压,呼吸,心跳都平稳,等会儿麻醉药过后就会醒来。
柳慧告诉他真真不见的事,仲群立时头晕目眩,一双儿女相继出事,几乎晕倒,急着给婉怡打电话,婉怡以为是警方来了电话,告她真真找到了,结果听出是仲群的声音, 便抽泣着说,“真真到现在还没找到。仲群,都是我的错!你骂我吧!”婉怡哭着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要是你在,我和真真就不会这样,你一向是和事佬。”
仲群眼眶湿了,“婉儿,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是真的错了!我把咱们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家给毁了!婉儿,你要保重,我现在就去买机票回美国!”
“那,郭杰怎么样了?”婉怡担心地问。
“病情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了!”仲群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婉儿,谢谢你的关心!”
他为女儿祈祷着,柳慧跟在他身边。长山看到他们并肩走来,一时心中气愤,给了仲群一拳,仲群由于刚才给郭杰输了血,又担心女儿,一时站立不住,倒在地上,鼻子流出了血。
“你干什么呀?他刚给儿子输了血!”柳慧拉住长山。
“儿子?是你们的儿子!我要打的是一个抛弃了你又回来祸害你的不负责任的混蛋!我真想把他揍扁了!”
仲群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买张机票,我要回去找女儿!”他刚站起,头晕,又差点儿摔到地上,慌得柳慧忙扶住他。
柳慧扶他坐到椅子上,说,“要不,我给你买机票去?你把证件给我!”
“在我钱包里!”仲群有气无力地说。
“算了,我去吧!”长山突然说。
仲群和柳慧诧异地看着长山,长山说,“我不想照顾他,你照顾他,我去买票!”
长山主动提出帮忙,两人都很感动,尤其是柳慧。仲群要和长山握手,长山不理他,一转身走了。
长山拿着仲群的身份证,往医院门口走去,走过一排万年青前,他手一扬,把仲群的证件扔到万年青丛里,往前走了。
他恨这个郑仲群,他是迫害他家庭的罪魁祸首。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返了回来,郑仲群再不好,他是要回去找女儿的,他想着手术室里的儿子,一阵心痛,那个可怜的失踪的女孩子,她需要一个父亲。那个父亲,也需要回去,和妻子一起,去寻找女儿。
中年时的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了;做大人的,应该把私心放在一边,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于是他蹲在地上,低头撅着屁股去寻找郑仲群的身份证。
保安走过来,问他找什么?他说,“找我的良心。”
保安有些好奇地开着玩笑,“找良心?去精神科找去!”
长山没有理会这保安的无聊,专心致志地找着,一时间心里慌张,竟怕找不到。
找到了,为自己小小地自豪了一下,又往门口急匆匆地走去,暂时忘了自己的痛苦。
长山这一辈子为人诚实,凭良心做事,真要把仲群的证件扔了,良心上真无法对自己交代。
人这一辈子,无论做人,做事,要对得起别人,更要紧的是对得起自己,问心无愧,不枉来尘世一遭。
长山买了机票回来,把机票给了柳慧,“你送给他吧。”他还是不想见他。
郭杰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了爸爸妈妈放大的笑脸,虚弱地笑了一下。
柳慧抚摸着儿子的脸,双眼盯着儿子,看不够,儿子在手术室里的几个小时,仿佛有一世那么久,“儿子,儿子,我是妈妈!”
“我知道。”郭杰说。
“爸爸。”郭杰看着长山叫道。
“好儿子!”长山一把搂住儿子,过了片刻便放开,心里又有些异样的感觉,什么样的感觉呢?是生分,因为郭杰已经和生父相认了,生父在美国,有地位有钱,他有什么呢?他除了有一双不能挣钱的手和胡子拉碴的脸,还有什么呢?如果郭杰去美国有好的前途,他…也让他走;只要对孩子前途有利的,他没有理由阻拦。
可是毕竟心里一阵憋屈,但又怕儿子看见他那张不愉悦的脸 ,便想出去透透气,让心静一静。
郭杰喊住他道,“爸爸!别走,我和您说句话!”
“儿子,你什么都不要说,你想去美国,爸爸支持你!”长山主动说道。
“爸爸,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想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有人救我,所以说我爸爸…是中美合资公司总裁。”
“爸爸不怪你,你用自己的聪明救了自己!”
“爸爸,你养了我十六年,我不要去美国!我要和爸爸在一起!”郭杰的眼泪流到眼角,流到枕头上。
长山热泪横流,一把抱住了儿子。十六年的心血,造就了这样一个懂事的儿子;这辈子,不管儿走到哪里,都知足了。
“可是,美国条件好,你要去,爸爸一定要支持!”
“爸爸,我现在不去,我将来要凭自己的本事去美国读书,去工作,接您和妈去!”郭杰保证着。
长山呜咽着,一时竟无语凝噎,又怕打扰儿子休息,便赶紧退了出来。
柳慧也激动得说不出话,跟在长山身后出来。
长山斜靠在楼道里的墙上,盯着柳慧,“行啊!你都带郭杰认有钱人去了!”
“我没有!”柳慧辩解道,“真的没有,长山,我都不知道郭杰是怎么发现仲群是他的爸爸的!”
“仲群?你叫得好亲热!你要跟他走,倒是跟我说一声啊,偷偷摸摸地算什么?”
柳慧低头不语。
“不会是跟踪你的吧?”长山半带调侃地问。
柳慧脸红了,真若被儿子跟踪发现出轨,也太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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