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年回国旅记:(二)荒 园
北京有许多园子,大大小小,远远近近,无论兴败,到了冬天,一律地荒凉。草木枯败,更因人烟罕至,连鸟儿们也少来了。没有了生机,园子无论大小都显得空空荡荡。记忆中,冬季刻意的游园只有一次。
那是五年前的正月初五。父母特意来北京过年,与姨妈一家饭桌上聚过之后,时辰尚早,就近去了颐和园。诺大的园子,只零零散散游人。此时的皇家园林,方显出它完整的威仪完整的美。走下冰床走到石舫跟前,这位西来的贵妇同北嫁的闺秀在游丝般的古乐中送走一个多世纪的人来人往。皇恩已尽,游人如织,我不知道在氤氲之中,它究竟是以冷眼或热心来看待这个世界?
五年之后的冬天,又游了两座园子,却不是刻意的。
一座是日坛。签证完后,从秀水东街拐入光华路,快到头就是日坛公园。也就是想找个歇脚和吃口饭的地方。进的是南门,而曾经闻名的日坛饭店在另一个角上。园子荒得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最后快出园墙才刹住脚步。饭好不怕园子深。呵,也深得够可以,绕得我们差点晕了园子才有心无意一脚踏进了饭店。好个满堂座。原来一个园子的人都跑这儿来了。名声在外的日坛饭店极老式,座于四合院内,装饰并不堂皇,四四方方的一个大通间一览无余。桌跟桌挨得很近,堂内烟气人声沸腾,感觉我是来赶堂会的,就差来个光说不练的天桥把式了。把式倒是没看成,却喝到了正宗的八宝茶。
另一老园子是地坛公园。地坛公园的占地居然比日坛大出一倍,我想不明白。四个坛中,天坛最大,其次为地,再者为日,月坛最小。四百年前,先人造园的时候,大概尚不知地球与太阳的科学,抑或不肯屈尊?
因面积大的缘故,地坛的视野格外开阔。正午的日光洒了个满园。园中没有游人,却有三二闲人。头上,鸽子带着哨音在盘桓。放慢了脚步享受那惬意的温暖,那份喜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从容,正如这平平淡淡的冬日古园。然而正是这一片几尽被人遗忘的古园,攒起多少童年的欢乐、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和慌乱,花花草草中兴许还遗落过些许梦和泪。史铁生在地坛摇了十五年的轮椅,终于摇出了生与死的踯躅。地坛以它的坦然接纳了古往今来的多少沉浮和悲欢。目睹人类的大喜大悲,它不得不变老。
我在这座古园里感动着,因着那一轮暖暖的日光和历历沧桑。
文/图:夕阳影里一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