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124）
栗雯见爹爹让自己骑马先行，思绪一下子又回到这个狐狸精妹妹身上来。“爹爹也就比我早到栖霞谷不过两个时辰，如何这么快就认了她做女儿？瞧她叫爹爹的嗲样，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玉真跟爹爹的父女之情，如此让我难于接受，发展得也太快了一点吧？如果是正常的情况，爹爹至少要跟玉真相处几天到一旬，才会认她为干女儿。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真相？玉真不但跟爹爹关系融洽，跟长老也是天伦和乐。爹爹跟玉真的父女相认、亲热反常，真是让人很怀疑。不行，她这个狐狸精不但破坏我跟爹爹的父女之情，更有身份不明的嫌疑，一定得跟爹爹好好谈谈，对她不能掉以轻心。麻痹大意和轻敌，带来的是致命的后果和无法挽回的损失。”栗雯越想越害怕，手上不知不觉放松了对坐骑的控制，胯下马渐渐放慢了步伐。
栗雯干脆停下奔跑，想等爹爹和玉真赶来，再一起回师傅居住的地方。栗雯刚想回头看看，他们是不是离自己不远，发现自己的坐骑显得焦虑不安，明显感受到周围有什么野兽在靠近它。“啊，会不会是大虫？”想到这里，栗雯不寒而栗，因为现在出来的老虎，一定是饥肠辘辘，自己身上也没有火器，一旦面对，如何是好？栗雯勒紧缰绳，已经无法控制马试图甩掉身上负荷的拼命挣扎，要亡命而逃。暴躁不安的骏马，不断嘶叫、踢踏、腾跃，栗雯在马背上无法呆住，正想如何安全离开，却一下子被烈马甩离马背，栗雯一个骊龙出潭，稳稳当当地落在雪地上，就见一条黑影不去追赶亡命之马，却向自己扑来。一股腥臭夹杂着令人胆战心寒的呼啸，让栗雯就地在积雪里翻滚几圈，一个鲤鱼打挺，远远地落在大虫扑空的地方。这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山中之王，面对第一次扑空，丝毫也不气馁，而是很快调整身躯和进攻的策略，一双饿眼冒出能够吞噬一座山的死亡寒光，穿透飞雪，击毁猎物妄图逃生的本能，一步一步逼近栗雯。
虽然手上紧握软鞭，栗雯知道鞭子对长虫不构成致命的威胁，而自己的生命随时都会被它致命的锐爪撕成碎片，然后被它连骨头一起吞噬进入饥肠辘辘的腹中。栗雯从没有这样害怕过，手脚不停地颤抖，连膝盖好像随时要弯曲，让整个身躯匍匐在山大王的淫威下，身不由己成为它饱餐一顿的牺牲品和美餐。
一想到牺牲品，栗雯才开始愤怒起来，手才出现感觉，才能察觉脸上的汗水在慢慢流淌。栗雯轻轻地调整气息和吐纳的频率，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躲闪这头猛兽的进攻，而不是害怕和恐惧上。栗雯用余光寻找到躲闪之策，就挥鞭在头顶甩出一个响来，饿兽稍微一惊，停下进攻的步伐，接着毫无征兆地腾空扑向栗雯，无论是角度还是高度，都把栗雯逃跑的空间压缩到最少。这是饿兽在一边紧逼一边调整而做出的最佳致命一跃。因为它毕其功于一役的攻击，饿兽后足腾跃激起的积雪，如浪花飞溅到天空，让人魂飞魄散、触目心惊，发出的声嘶力竭吼叫声，简直令天地变色、江河倒流。
栗雯就觉得自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咽喉咸咸的，知道这是一口鲜血要喷涌而出的原因，栗雯拼命吞咽下这种感觉，挥鞭准确无误地缠住左前方一根粗壮光秃秃的树枝，收缩的躯体几乎擦着死敌的后背皮毛，躲过了一阵飓风般的扫荡。栗雯借助鞭子暂时的缠绕，一个荡身，很快紧紧抱住大树的树干，往下看，那只恶兽已经用粗壮的前肢拍打着树干，轻轻摇晃带来的颤栗，让栗雯几乎要晕眩过去，连喊救命的力气，身体都无法聚拢，只在心中拼命呼唤“爹爹，快来救女儿、快来救女儿呀！”
栗雯在摇晃中，就感觉身体里的一切都凝固了，眼前灰蒙蒙的一片，除了听见几声枪响，好像这个世界已经寂静无声了。
“宝贝，宝贝，宝贝，你醒醒，你醒醒啊，宝贝！”汗青抱着怀里的女儿，心疼地轻声柔气地呼唤着。栗雯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如鸿毛，更如落叶一样从树上无声无息地在空中打了一个卷儿，慢慢飘落而下，却被一个人双手接着，顿时感觉整个心身轻松得好像空气一样，弥漫在整个栖霞谷里，突然整个栖霞谷响起爹爹呼喊自己的声音，让栗雯惊慌起来，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爹爹才找不到自己，但是这种喊声就像自己的影子，一直跟在自己的耳根，怎么撇清甩动，都无法脱身，只好收起自己的淘气和顽皮，停下飘逸飞跃的脚步，老老实实地来到爹爹身边。栗雯一下子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稳稳当当、舒舒服服地躺在爹爹的双臂和怀里，见四周是狐狸精妹妹和自己四个徒弟，还是忍不住喜极而泣。“爹爹，女儿还活着吗？”栗雯一边哽咽，一边忍不住地问，身旁几个人一听，都想笑，被玉真的眼色止住了。
“不但活着，而且那条大虫已经被你的四位高徒击毙了。今晚啊，我们就寝其皮、啖其肉、饮其血，好不好？”汗青柔声细气地安慰道，知道女儿此时内心正是十分脆弱、敏感的时候，任何刺激和焦虑，都会给她带来心理上的块垒和终身挥之不去的阴影。见栗雯疲惫地笑了笑，慢慢睡着了，汗青才抱着女儿上了玉真安排好的马车，很快宾主一干人等回到栖霞谷风云堂大厅。汗青紧紧搂住怀里的栗雯，对刚才出现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就在自己听到枪响后，跟玉真快马加鞭，发现一只大虫卷曲在一棵大树底下，几位风云堂的弟子惊呼：“李大人小心，大虫还没有断气！堂主还在树上，怎么办？”
汗青一看紧紧抱着树干的人影，在几位女弟子的尖叫声中，眼看就要滑落下来。汗青双脚一使力，直接从马背上，腾空跃起，钻进树枝丛中，一下子接住女儿刚刚下坠的身子。一只大手立刻紧紧抓住一根树柯，双脚一较力，稳住两个人的身体。四个女弟子和玉真见李大人根本不顾大虫是否活着，也奋不顾身来到树下，搭成人梯，很快把栗雯抱住，安全无恙地把她从树上接到雪地上。“爹爹要是来晚一点，我儿非跌成重伤不可，真是太悬了！”汗青轻轻地叹息着，看着怀里安然无恙的女儿，脸上一点擦痕血迹都没有，依然是白玉无瑕的肤色，泛着淡淡的桃红血色，娇艳无比，让汗青万分欣慰。
马车一到牌坊下，玉真就安排几个人，准备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抬着依然沉睡未醒的堂主进了风云堂在栖霞谷的宅院正房。正房有三间屋子，主室里正躺着栖霞妪，堂屋西边有两间房，玉真征得汗青的同意，安排栗雯在靠近堂屋的西屋歇息。安顿好栗雯后，玉真吩咐几个风云堂弟子好生照看，就跟汗青出了西屋，来到堂屋，安排汗青坐下休息片刻。“爹爹，您先喝口热茶吧，一路顶风冒雪，浑身都是凉风寒气，爹爹累吗？”玉真一边递给汗青热茶水，一边说道，“今年的降雪真是邪了门地多，到今天还在不停地下，真不是好事，是吧爹爹？”玉真说话，不耽误手上干活，把堂屋几个火盆都添上新炭，很快室内热气温暖如春，让汗青身上立刻感觉十分舒适和轻快。
“玉儿，多亏你一路关照，否则爹爹都不知道怎么把你姐姐带回来！真是爹爹的乖女儿，我的好玉儿！爹爹一路坐着马车，身体倒是不疲乏，只是担心你的母亲。你也喝杯热茶呀，玉儿？”玉真笑盈盈地说：“爹爹，人家早都喝了，等到现在，非把女儿渴坏了不可！爹爹，娘不会有事吧？”汗青把喝空了的茶杯递给女儿，玉真嘻嘻地笑道：“爹爹喝得这么快，喝出是什么茶叶么？”汗青摇摇头说：“不是市面可买到的名茶，也不是大理的太极茶，应该是栖霞春茶，又加了栖霞谷的山花，暗香沁人心脾，真是无法让人静心品味，只有牛饮才能一解对茶水的喜爱呢！”
玉真被汗青的回答逗得忍不住低声吃吃地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戏谑道：“哪有这么高雅的牛饮茶道，看来天下高雅与粗俗到了爹爹嘴里，都是风雅之极不说，还是振振有词的高论呢！爹爹要不要再牛饮重现、喜爱二度呢？”见汗青欣喜地点点头，玉真正想给空茶杯添加茶水，仿佛听到主室内有动静，就轻轻地倒着茶水，同时问道：“爹爹，娘的昏迷不醒有没有大碍？”汗青接过女儿手中的茶杯，拉着玉真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边品尝春茶，一边答道：“你母亲是内心放不下你爹爹，但是又不想让天下人讥笑她的一己之私，强大的心理冲突，一下子无法解脱而导致的肝阳上亢，人至昏迷不醒。等爹爹帮你娘针灸推拿舒缓一下，应该很快就会清醒过来。走，我们去看看她。”
汗青内心虽然万分焦急，担心栖霞姐姐有个三长两短，但是女儿栗雯受到大虫致命威胁，让自己一下子方寸大乱，直到看见女儿安静舒适地在西屋躺下，自己又在她床边坐了坐，看了看女儿，帮她号了号脉，觉得女儿脉象正常，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刚一出西屋，心思又悬了起来，不知道玉真母亲现状如何，但是又怕玉真担忧，只好依了她的要求，想几口喝完茶水，又遭到女儿明褒实贬的戏弄，让汗青一下子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就立刻起身，拉着玉真进主内室。因为着急，前脚跨进房内，后脚不知为什么抬得不及时，一绊身子眼看失去平衡，就要朝前扑去，身边的玉真吓得忘记伸手挡住汗青的身体倾倒势头，只是“妈呀”地尖叫起来。
汗青因为心思都在栖霞姐姐身上，神分意散而无法集中精力。因为室内空间小，汗青一下子无法伸展腿脚，不知如何缓冲强劲的倒地力道，内心暗暗叫苦，心想这下非跌个狗啃屎不可，还会把姐姐家的软椅、床头方桌，甚至火盆碰坏了。汗青只好眼一闭，双手暗暗运力，防止碰伤自己的身体。想不到玉真的尖叫声，惊动了已经醒过来，正在调整气息恢复神智和精力的栖霞妪。她余光见汗青巨大的身躯，排山倒海地压向自己，就要倒地，本来不想管他，让他咬一口泥土，让自己开开心，身心更快地恢复，但是见玉真也在身边，只好轻轻一翻身，伸出冰肌雪肤玉骨做的一只裸足，轻轻地如秋千，慢慢地摆到汗青眼前。
汗青依稀感觉，有一弯月牙横在眼前，惊喜地双手抱住。栖霞妪早已将恢复不到三成的体力，全部用在脚上，轻轻往床上一带，就把汗青勾上了床，栖霞妪不顾女儿就在身边，顺着汗青身体力道，身体跃起，抱住汗青，在床上有限的上空旋转一圈，栖霞妪双足一点床头墙壁，汗青默契地跟栖霞姐姐一个前滚翻，两人双双落在玉真身旁，把玉真看得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两个庞然身躯，在内室小小的空间，腾挪自如，一点都不显得憋屈和别扭，真是茶壶里有乾坤、针眼中显神奇。
汗青没有顾及一脸如痴如醉神情的女儿，一把搂住精神虽然略显饱满，但是体力还是沾染疲乏的栖霞妪，深情地注视她的俊俏双眼说：“姐姐，多亏了你出神入化的手段、登峰造极的匠心，挥洒自如、随心所欲而无不恰到好处的技艺，才能扶汗青于将倾、护颓垣于坍塌。好姐姐，你如此动用真力，对你精力和身心的恢复，如雪上加霜，汗青身体虽无丝毫损害，但是内心如万箭穿过，疼痛如绞、滴血如淋。”说着说着，汗青禁不住潸然泪下，让身旁回过神来的玉真，也情不自禁地倚靠在汗青的体侧说：“爹爹，您一个北伐大英雄、晋城真名士，也跟我们女人一样，说哭泪水也哗哗地流么？”
栖霞妪见女儿声调虽然平和，却一下子惹得自己啼笑皆非，还是忍不住轻声讥笑道：“你爹爹是轻抛英雄泪而已！你以为他只为你娘流泪，那你就太不了解你身旁这位多情公子了！”玉真听完，未置可否地说：“娘，爹爹对娘说的话，难道还是假的吗？”虽然年龄跟栗雯相仿，从懂事起，玉真就接触那些革命党人，后来因为父母双亡，被托付给长老抚养，经历了长老身陷囹圄，自己又被栖霞妪安顿在栖霞谷仙人洞，一边勤学身手功夫，一边读书关注北伐进程。虽然同在栖霞谷，但是栖霞妪并没有把玉真的身世告诉任何人，只说她是自己的养女。连栗雯都不相信栖霞谷真有一个仙人洞，自己还有一个玉真妹妹。等把长老接来仙人洞养老，才正式让玉真接管仙人洞所有风云堂弟子。因为有这样坎坷的生活经历，玉真在男女情感之事上，比栗纹看到的听说的要多，理解得要深刻。
玉真见娘跟爹爹在一起柔情蜜意，也不避自己，就明白母亲一定是很喜欢爹爹，所以内心很快就接受爹娘情感的深厚，表情上也显得十分自然地看着母亲，见娘对自己的问题三缄其口，就接着说道：“娘，女儿去准备酒席，给爹爹和姐姐他们接风。也让厨房给娘准备一些清淡可口的饭菜。等一下姐姐她醒来，正好我们一家子吃一顿团圆饭，行吗娘？”
栖霞妪见女儿跟汗青父女互动良好，内心暗暗喜悦不已。因为长老热心敦促汗青认玉真为李家小姐，让他一颗一直不踏实的心，最后安定下来，了却一场朋友之托、养育义务。因为自己年岁已高，而栖霞谷仙人洞毕竟天地太小，会妨碍玉真将来的前途和发展，所以长老力劝汗青认了玉真为李家小姐。又不愿看到栖霞妪对汗青的一腔柔情和心思付之东流，在栖霞妪的苦苦请求下，长老只好跟栖霞妪合作，让汗青神智暂时受到限制。因为栗雯的突然出现，以及栖霞妪自己没有预料到的昏厥，把自己的如意算盘打乱了。栖霞妪想到这里，内心可谓五味杂陈，理不清头绪，对女儿的建议，好像没有听清楚一样，就是听清楚了，也不知道女儿在说什么，人一下子显得很虚弱。
玉真一见母亲神情不对头，就拉住汗青说：“爹爹，娘她又怎么啦？额头上都是虚汗，是不是又要……”玉真不敢说下去，转手拉住还在汗青怀里侧身呆着的栖霞妪，神情黯然地说：“娘，娘，您不要伤心难过好吗？”汗青见姐姐如此用心挽留自己，也是自己曾经跟她有言在先，让汗青一颗多情的心，不由自主地剧痛起来，觉得整个世界很快混沌模糊，整个思绪更是纠缠不清。汗青一边拍着怀里的栖霞姐姐，一边喘着粗气呢喃道：“姐姐，汗青答应的事，一定不会食言，不会让姐姐失望、伤心和流泪！”栖霞妪一下子觉得心扉被一缕春风吹入，心田顿时被淅淅沥沥的春雨温暖和滋润，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半信半疑地看着汗青说：“骗人！”
要不要从此离开江湖，脱身新军，不问民国新政，隐身栖霞谷，逍遥仙人洞，跟栖霞姐姐做一对神仙伴侣，再也不涉足红尘俗事呢？汗青一这么想，不知道为什么美龄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目，一下子穿透自己的心扉，让自己的心隐隐不安。转念又想到玉玲还在等自己送她去国外读书，更有自己的独子龙泉和梦雪的长女春莺的婚事，已经因为自己迟迟未到而一拖再拖，晋城岳家米行的柳氏，也是望眼欲穿地盼自己回去，宋州城的秋月姐姐还在等候自己带她上麦加朝圣。这些事情，都会因为自己成为一个隐士而无法实现或者留下终身的缺憾。汗青摇摇头，语气毅然决然地说：“姐姐，汗青还有一些俗事未了，给汗青半年时间，了却红尘记下的汗青许诺，到时我自然就来到姐姐身边，好不好？”
栖霞妪当时已然答应过汗青，允许他一身了无牵挂上栖霞谷，与自己共度一年美好时光，所以未加思索就答应道：“好吧！姐姐知道你一言九鼎，不敢食言！”汗青早已忘了身边还有别人，情不自禁地低头跟姐姐深情地吻了起来。栖霞妪也是毫不迟疑地接受汗青的柔情蜜意，一心一意地跟汗青缠绵、无所顾忌地跟汗青温存，心里才感觉慢慢舒畅和痛快，刚才有的绝望和眩晕，一下子如烟消云散，很快不见踪影了。
栖霞妪被汗青的巧舌卷起的三寸柔情、一心呵护惹得芳心颤颤、情意浓浓，依稀见汗青一腔深情化着鲲鹏三千里展翅，在自己的檀口中，高飞南天之悬、低潜北冥之深，让栖霞的躲闪和害羞，笨拙地发出惊喜的呼喊，吓得栖霞妪赶紧用余光从汗青一脸如痴如醉边，掠过身旁，发现女儿玉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房间出去了，让栖霞妪一颗突然悬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就专心跳进心海，变成一条小鱼，对在自己的天空里自由飞翔的汗青高呼：“下来呀汗青，跟姐姐一起畅游天池，做一双逍遥并鳍游鱼，甩动两尾无牵无挂的闲情逸致，远近均可、深浅任意，无拘无束、无休无止好不好？”汗青如一条游龙，一下子缠绕着、嬉戏着、惊扰着、追逐着、撩拨着栖霞妪浅尝辄止的胆怯、东张西望的犹豫、欲拒还迎的羞涩和欲言又止的慌乱，结果一下子被汗青死死堵在未央宫中、桃花池里、西厢雕檐下、沉香亭畔、神女峰上，惹得栖霞妪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更是羞涩溶溶，被汗青连哄带骗，才走出心隅迈出心扉，一下子扑进汗青的不怀好意之中。栖霞妪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缠绵着香舌，挤压着丹唇皓齿，吐纳幽兰气息、沉浮春花芬芳，更是渐渐脱离腼腆羞怯，慢慢主动跟汗青游戏、躲闪和追逐调笑。
栖霞妪害怕自己一下子融化在汗青的柔情蜜意中，而成为情欲的俘虏、本能的楚囚，意外地落空自己的计划，打乱他日的盘算，就狠狠心脱离汗青的死搅蛮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喘不上气来。当时被汗青的嘴唇像一条蚂蟥一样叮咬着，栖霞妪只觉得春暖花开、心情愉悦，更是浑身散发兰麝馥郁、花草芬芳。转念间，蓝天白云、莺歌燕舞；顾盼时，草绿水清、花红叶紫。心花怒放，罗带飘飘、荷袂翩翩；笑逐颜开，羽衣闪闪、霓裳烁烁。谁知道人一离开汗青的温存，精疲力尽、心跳气短，好像徒步爬了一座山、负重上了九层楼，让栖霞妪一边喘息，一边嗔怪：“你呀，恨不得把姐姐吞噬进你的贪婪而填不满的欲壑里，把姐姐累得这样，你说怎么办？”
汗青见姐姐突然离开拥抱，挣脱情怀，正感到诧异，听完栖霞妪的抱怨和娇嗔，会心一笑地说：“姐姐，还是汗青亲吻里舒适、你我缠绵中安逸。姐姐，我想见你的娇若春晓之花的容颜、媚胜中秋之月的神态，为什么一直易容，把汗青对姐姐的仰慕之心，关在心扉之外，急切之情，赶进迷雾之中呢？”栖霞妪一转身，背对着汗青说，语调充满诱惑和梦幻地呢喃道：“汗青，姐姐只有等你安心留在栖霞谷，才会真容示人，从此为你不再易容！”
汗青内心一阵暖流，不知道如何是好，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要易容？”栖霞妪慢慢转过身来，一点点抬起美若西子的一脸轮廓，微颤颤移动秀过王蔷的风韵，似娇还恨地重新靠进汗青的胸怀，语调清幽地说：“世人多以貌取人，何况姐姐又被无情人负心汉伤透了心，只想在栖霞谷做一口古井，教练弟子，传授技艺，让她们不再受世人的偏见而自强自立，这不是符合你的民国新政之宗旨吗？姐姐为你的理想和壮志，早已经先行了很多年，不是吗汗青？”
汗青轻轻搂住栖霞妪软若温玉、滑若游丝的腰身，轻声叹息道：“姐姐依然不忘旧时心情！姐姐，这次辽晋大捷，汗青要为姐姐请功。如果不是姐姐携带风云堂弟子，扫清黑鹰帮的精锐、铲除熊大柱的巢穴，促使长老把黑鹰帮弟子武装起来，帮助新军打败晋城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的王司令所部，如何能够这么顺利地使得宋辽晋三地成为新军的新天地，也让民国新政的实施成为现实而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姐姐，黑鹰帮弟子的加入，让王师长的人马成为虎狼之师，是这次攻陷晋城的主力和胜利的决定因素。在熊大柱一手遮天的纵容下，黑鹰帮成为王家堡和宋州城最大的祸害，然而在新军北伐正义大业的感召下，黑鹰帮弟子成为正义之师的中坚力量，完成北伐这项推动中国历史走向强盛的伟业。姐姐，虽然在江湖你是一个绝色女子，更是富有传奇色彩的侠客，还是栖霞谷的主人、桃花源仙境的仙长，但是却胸怀普罗众生、涉身红尘俗事，帮助汗青完成理想实现抱负，让汗青一生还不清姐姐的人情、报不完姐姐的恩德。”汗青边说，边注视栖霞姐姐的反应，等发现她只是轻轻地摇着头，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声，让汗青不知道如何是好。
“汗青，姐姐并没有你说的那般胸怀和视野，更没有你臆想的理想和抱负。姐姐所作所为，一是因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仇不报，一生难于心安。其次就是为了你心中崇高的国家大义，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让你明白姐姐所作所为的良苦用心。汗青，姐姐不要你感恩戴德，而是希望你实现你的承诺。言归正传，你苦苦追赶你姐姐，难道只是为了让姐姐帮你下江南，购军娘吗？”栖霞妪说着说着，一下子切入正题。汗青一听，连忙点头说：“姐姐，此次购买军粮，是未雨绸缪之举，因为今年连降春雪，将是一个歉收的年头，所以得赶紧动手。一旦大家意识到这一点，哄抬粮价，就会给刚刚管理三地河山的新军，带来难于预测的困难，也会让民国新政的实施，增添很多变数。王家堡是三地甚至周边的粮棉油和其他农产品批发零售集散之地，也是反映天下农产品价格一个重要的窗口。稳定王家堡粮食的价格，才能让三地河山的粮食买卖正常，不会出现抢购和抬价的意外。姐姐，粮食是重要的战略物质，更是黎民百姓最关心的头一件大事。民以食为天，一旦出现灾年，社会就容易动荡不安，民国新政就无从谈起。所以，这次江南购粮绝非儿戏，而是事关新军能否生存、发展和壮大的决定因素。”
听汗青这样侃侃而谈、振振有词，栖霞妪慢慢移身离开汗青的怀抱，抬起头双眼含恨丹唇抿怨地对汗青说：“你离秀姑远一点！一旦让我发现你们还在一起，休怪姐姐翻脸不认人！你选择了姐姐，就要对其他女人断绝你的多情花心，听清楚了没有？”汗青不知道如何回答栖霞姐姐的严厉警告、决绝规矩，知道栖霞姐姐的脾气和性格，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汗青内心一下子忐忑不安起来，正在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下台时，房门轻轻地被人推开了。声音虽然很轻微，但是汗青却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是玉真进来了。
“爹爹、娘，厨房……你们不饿吗？”玉真见母亲背对着自己，而爹爹低头认罪的样子，听见自己说话，也一声不吭，玉真只好为难地挪步来到栖霞妪身边，悄悄地拉了拉她的手接着说道：“你们在干什么呢？也不说话，难道在生闷气不成？”
栖霞妪顺坡下驴地随着女儿，来到床边的暖椅旁坐下，一边烤着火，一边低声说道：“还不是你爹爹不乖！”玉真噗哧一笑：“爹爹这么大的人，在娘口里还像一个懵懂不明事理的儿童么？”栖霞哼了一声，语气充满蔑视和无奈地说：“孩童该是多么天真烂漫、纯洁无邪。你爹爹早已五毒齐全，无恶不作，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坏蛋！”玉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还一直低头认罪地站着一动不动的爹爹，心中突然觉得爹爹很可怜，一下子再也笑不出声来，情不自禁地看着栖霞妪说：“娘，爹爹这么不好，为什么不赶他下山去，栖霞谷这样一尘不染、凡人罕至的仙境神界，如何能够让一个心身腌臜不堪的人进来？”
栖霞妪听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转身独自朝房门走去，还不忘奚落道：“把他交给你收拾！”玉真见栖霞妪身影未等话音落下，就出了房间，门“嘭”地一声合上了，把玉真吓了一跳，忍住惊叫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双手下意识地搓揉着，心怦怦跳个不停，不知道对爹爹说什么才好。
汗青见栖霞姐姐出去了，内心一下子松快起来，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很快抬起头，正好迎面碰见女儿一双六神无主的眼睛，满面愁云地看着自己，禁不住哑然失笑道：“玉儿，酒席做好了？有什么红尘没有的好酒、凡间未曾见过的好菜？”玉真突然回过神来，张口想说，却一下子想不出该说什么，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听清爹爹的问题，小声地嘟囔道：“爹爹，娘说您的话是不是真的？”汗青拉住女儿的小手说：“你娘在气头上，哪能赞美你爹爹呢？”玉真不悦地轻轻抽出自己的双手，转身背对着汗青继续问道：“爹爹既然这样喜欢俺娘，那就一心一意对她好，会很难吗爹爹？何况娘是江湖绝无仅有的传奇女子，多少英雄豪杰，都想尽办法、挖空心思，想抱得美人归呢！爹爹已经得到娘的青睐和芳心，为何还会惹得娘这么不高兴、对爹爹这样不放心呢？”
汗青没有想到玉真在男女私情上，懂得不少，在两情关系的见识上，比自己最偏爱的女儿栗雯要强很多，让汗青大吃一惊，内心感到隐隐不安，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一定被女儿洞若观火地了解透彻，知道还想隐瞒女儿的犀利观察和机巧心思，估计很难。汗青试探性地问道：“还有什么人在打你娘的主意？”玉真娇嗔地戏谑道：“爹爹老江湖，难道不知道这些江湖的纠纷？娘易容，就是为了江湖太平，不想得罪任何一个慕名前来的英雄好汉。娘难道没有跟您提及，每年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来栖霞谷寻找娘比试身手？娘都被他们烦得躲到这里来了！倒是让栖霞草堂的生意，一直红火得很，也是娘的名声远扬在外带来的意外红利吧！”
汗青哦地一声之后，突然感到很失落，不知道如何跟栖霞姐姐相处，才能让彼此都高兴。虽然要避开秀姑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自己生命中除了秀姑，还有许多女人，怎么避得开呢？只有人在栖霞谷，离开江湖，不参与新军发起的民国新政举措之实施，才有可能满足姐姐的要求，达到栖霞的标准，否则迟早还是会把她气走，再也追不回来。怎么办呢？汗青一时心烦意乱、愁眉苦脸，身不由己地坐在火盆旁，唉声叹气起来。
玉真见爹爹一副毫无决心的模样，知道娘的心思最终也是一场空，也不禁黯然伤神地说道：“爹爹，爹爹如果无法专一对娘好，还是放过俺娘吧！栖霞谷，是娘的快乐之地、无忧之所。爹爹来找娘下山，到底是为了什么？爹爹身边红粉佳人辈出，更有那么多能干漂亮的女儿，还来栖霞谷伤害娘伤害玉真干什么？”
汗青听女儿这么说，抬起头不解地对玉真道：“宝贝，爹爹认你做李家小姐，为什么会伤害到你呢？”玉真抬起头，眼神里充满忧虑和不安地说：“爹爹，玉真能有今天，都是受到娘的恩爱沐浴。现在，玉儿见娘这样难受这样不甘心，叫女儿欲哭无泪，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娘，让她快乐起来。爹爹未来栖霞谷的时候，娘每天生活在憧憬和希望里，也让玉真知道谷外有一个真正的英雄，他的大名叫李汗青。娘不但对爹爹充满敬意，跟女儿反复讲述您的英雄事迹、雄心壮志，更是如数家珍地提及爹爹如何智斗黑鹰帮，救出长老，更是急中生智，招安黑鹰帮骨干，让他们弃暗投明，成为新军的重要力量。娘尤其对爹爹的理想和抱负，讲得绘声绘色，也让女儿听得如痴如醉，更是让玉真对爹爹的心胸和眼界，怀有的青云之志，崇拜、惊叹和喜悦。觉得爹爹跟长老，跟无数的革命党人一样，要把民国治理成一个太平盛世，让普天下的各色人等，无论是贫富、不管美丑，还是强弱，亦或贵贱，都能够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在自由、公正和追求幸福的权利面前，一视同仁。爹爹既然有以天下事为己任的抱负，为什么会过不了美人关呢？娘已经是天下绝色美人，有了娘，爹爹难道还不够吗？爹爹是不是要学古代的皇帝，要有三宫六院、千娇百媚，才符合爹爹的意愿，满足爹爹的需求，女儿说得对吗爹爹？”
汗青虽然时不时被自己宠爱的女人指责、耻笑和谩骂，但是这些女人都是历经生活和家庭艰辛困苦，更是饱受战乱的动荡不安，心中经常产生朝不保夕的恐慌，让她们一旦投入自己的怀抱，立刻享受静谧的两人世界、同心情感。难免嫉妒翻了醋坛子，才会说出内心的不满和怨恨，指责起自己来，才句句一针见血，让汗青毫无招架之功，只能干受羞辱和难堪。今天，玉真一个跟栗雯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的话，丝毫不逊色于那些人生经历丰富的半老徐娘，一下子让汗青害怕起玉真认识上的成熟远远胜于同龄人的事实。
“宝贝，你的见识真是让爹爹大吃一惊。玉儿，爹爹的好女儿，爹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让你娘失望。爹爹拼尽平生的所学，也要让你娘一生快乐幸福和满意。同样，也会保证你的幸福快乐……”汗青一下子语气诚恳地说个不停，却被玉真及时插话，打断了汗青的话头。就听见玉真说：“爹爹，女儿的心情快乐、生活幸福，不必爹爹特别关照，因为只要爹爹专一地呵护娘，让她心情好，那么整个栖霞谷的人，就心情好。”
汗青见女儿，不但长得容貌俊俏、双眼迷人，一张小嘴说理动人，声情并茂的风范；举止雍容大度，大家闺秀的神态。充满睿智，饱含人情，让汗青暗暗称奇、啧啧赞叹，情不自禁地拉住女儿双手，一一坐了下来。玉真见爹爹神情自然，双眼含笑，更是一脸平和、满心的喜悦，也就接着娇娆地说道：“爹爹，这次把娘追到山穷水尽的紫府、琼楼玉宇的瑶池，爹爹意欲何为？”汗青避而不答地反问：“玉儿，你跟长老闭门谈了些什么，让你栗雯姐姐等得睡着了？”
玉真慢慢起身，一边走到方桌前帮爹爹倒一杯热茶，一边轻声但是语气充满浓郁亲情的意味说道：“长老说，爹爹已然答应做玉真的爹爹，让玉真以后跟着爹爹，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来。长老还说，爹爹有一独生亲子，还没有……没有……婚配，说……说……”玉真说不下去，就把茶杯递给汗青，等他来说出自己未说出口的话来。
“宝贝，你我能够以父女相称相处和同心协力做事，真是爹爹跟你的不解之缘。爹爹会用心帮你、关心你，让你得到人生的快乐和幸福。你哥哥龙泉已经与宋州城大榆树村的扈家长女春莺定亲了，正在筹划婚礼之事，长老对这些并不知情。玉儿，你在男女私情之事情上，明白懂得的道理，比爹爹预期的多很多，爹爹相信你会寻得一位称心如意的郎君，另外爹爹会为你把关，不让玉儿上当受骗，知道吗？”
玉儿见爹爹说完，低头慢慢喝着茶水，忍不住轻声吃吃地笑道：“长老的意思，就是想让玉儿做李家的女儿，又成为十里屯名门望族的儿媳妇，这样一边跟着爹爹帮助民国做事，一边为李家传递香火，才达到长老心满意足、十全十美的期许。谁知道人家龙泉哥哥很快就要成为大榆树村的姑爷、春莺嫂嫂的新郎，有佳人丽姝捷足先登，只是遗憾了长老一番苦心、辜负了栖霞谷的一山仙意。何况玉儿成为爹爹的儿媳妇，如何能够早晚跟随在爹爹身旁，学习爹爹的报国之志、爱民之情，是吧爹爹？一旦玉儿的懵懂不识，导致李家父子反目，怎么办？”最后一句话，让汗青忍俊不禁，一口茶水朝女儿直接喷洒而来，玉儿正低着头笑着说着，一下子整个上身都被茶水喷湿了，汗青立刻放下茶杯，从脸盆架上扯过干净面巾，蹲在女儿身边，就想擦拭她身上还在低落的水滴。 “哼，瞧您把女儿的新衣裳都……哈哈哈——！”玉真一见爹爹满脸愧疚，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未落，两人就听见房外有人在敲门，让父女俩面面相觑，不知是何人。汗青立刻起身，刚想开门，就被玉真拦住，悄声说道：“爹爹，让玉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