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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天亦老(32)

天若有情天亦老(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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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嘭嘭的敲门声,让孔天下不得不小心地打开房门,吃惊地问道:“牛二、马三,出了什么事?”来人气喘吁吁地问:“孔将军,有没有贼人闯入孔府将军私宅?”孔天下慢条斯理地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看书看得好好的,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现在夜深人静,有丝毫声响,都能被我察觉,到目前为止,除了听到你们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再也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动静。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说完孔天下就等着对方的反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两名侍卫见一切正常,就跟孔天下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出了宅子,回到哨位。见侍卫出去了,宝珠从横梁上翻身下来,轻轻地落在一个避人的角落里,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才敲开孔天下的书房,闪身而入,转身把房门关好。“孔将军,别来无恙,一切都好吗?”宝珠双手抱拳,恭敬地行礼道,“这次学生来,是受金营长重托,打探辽城近况,以及将军认为何时才能打开辽城城门,让晋军挥师进城,赶走张司令的关外军?”孔天下没有吭声,只是不停地摇头。“将军是不是认为,张司令的军队还很有战斗力,城里的粮草还很多是吗?”宝珠进一步地探问道,“还是将军行动不方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孔天下点点头,不停地唉声叹气,最后神情低落地说:“宝珠,我如今只是张司令豢养的一只猛虎,让咬谁就咬谁,自己无法自主。我周边所有的人都是张司令安插的眼线,而我本人没有半点自由,连一个兵都调动不了,一切行动都必须经过张司令准许,才能付诸实施。看来当初设计好的计划,无法实现。你回去转告金营长,现在辽城已经没有粮草,只要晋军再坚持半个月,张司令就会弃城而去,现在辽城没有几个士兵了,要不是墙厚城高,辽城早就沦陷了。”珠宝听完接着问道:“孔将军,金营长很担心十里屯大财主李汗青之子,李龙泉的近况。能否在辽城城破或者张司令逃跑之前,营救他出狱?”孔天下很悲观地叹息道:“张司令很快就会差人给李汗青送信,让他在三日内用一百担稻谷换李龙泉的性命,否则让李家到辽城东城门外来看李龙泉的人头。你赶快回去告诉李汗青和金营长,尽早做好准备,想好对策,抢救李龙泉!”宝珠没有想到自己冒了这么大风险夜访孔天下,得到的结果竟然如此让人失望。见孔天下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宝珠知道多说无益,就施礼道别,离开了孔府离开了辽城。等立群得知孔天下的现状和辽城的境况,却让立群担心起龙泉的安危。因为汗青的大力援助,攻辽城的晋军生存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所以立群根据敌我双方的情况,坚持将张司令的关外子弟军困死在辽城,同时计划劫狱,把龙泉及同伙全部从辽城死牢里抢出来。自从张辉决定用龙泉的性命跟李汗青做一场交易,就把李龙泉从死牢里押送到司令府的地下室,每日三餐都让秋菊送饭,地下室一天两班倒六个侍卫看守。李龙泉在死牢里是单独关在牢房里,不知道晋生是不是在死牢里,因为没有晋生任何消息,也不能跟任何人接触。一般的人关押十天半个月都会疯掉,但是李龙泉因为信仰的作用,认为终有一天就是出狱的日子。无论是农会,还是北伐军,还有自己的父母绝对不会对自己的生死无动于衷。在监狱里,龙泉回顾自己为什么会被张司令的军队捕捉,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因为当时逃难的路线都是三思安排的,难道李三思已经叛变了,成了张司令的人不成?哪张司令为什么抓住自己又不杀死自己呢?龙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却百思不得其解。当时已经把晋生叔的家人和奶娘都安顿好了,李三思却没有让龙泉和晋生跟奶娘及孩子躲在一起,而是继续往前走,就在路途上被张司令的人马一下子包围起来,连逃跑的可能都没有。当时三思、晋生和龙泉都被捉拿捆绑起来,很快就被押到辽城,关进死牢,但是龙泉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也许早就被杀头了,要么已经放走了,要么跟自己一样,关在死牢。龙泉没事就回想以前的事情,在大学学习的各种往事,在钟表店跟工人在一起生活的点滴,在被通缉时东躲西藏的经历,在跟晋生叔秘密兴办农会时的酸甜苦辣,尤其是在那些贫苦的农家,让龙泉感到农会也许是让这些贫苦大众点燃生活希望的最大的一根火把。龙泉不知道为什么晋生叔要选择辽城管辖的地带去搞农会,因为北伐军还没有占领辽城,也没有对辽城下辖的地方产生多大的影响,但是晋生叔不顾个人的安危,把从农会讲习所学到的知识,一点一滴地用在跟农民的交往中。在大榆树村,晋生认识了李三思,让晋生喜出望外,因为三思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家道败落,就成了村里的佃户,种本村大户扈地主的田地。扈地主,名桑,字弧矢,有几百亩水稻田,在大榆树村是最大的财主,生活节俭,为人严谨。扈地主的正室帮着扈家生了几个孩子,最后只有两个闺女活了下来。虽然纳了几门妾,也没有一个能为扈谷添一个男丁,让扈桑一直耿耿于怀。一个灾年,李三思一家五口人,闺女李桂花和两个小儿子,加上自己跟妻子,交完田租,还有给张司令守军上交名目繁多的附捐、特捐,家中余粮所剩无几,只好让女儿上扈家当佣人,改善一下家中的拮据状况。

  龙泉不知道为什么晋生叔非要到扈家做长工,觉得这太浪费时间,本来到乡村来就是发展农会会员,一旦北伐军占领了辽城,就可以将农会组织从地下转为正式打击非法土豪劣绅和族长的农民代言团体。等晋生和龙泉双双住进了扈家长工大通铺,晋生才解释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做农民的工作,就要跟赤贫的雇农生活劳动在一起,才能深刻体会他们的需求,农会才能有的放矢地满足农民朋友的要求,制定出合乎他们正常要求的政策,才能使得农会得到大多数农民的欢迎,让农会成为农民的一个坚强有力的靠山。我们对农民的了解大部分时间是停留在书面上的间接经验,没有直接的接触了解和体会,农会是无法发挥正常的作用。就拿扈家来说吧,他家的水田,一半租给佃户,一半是雇佣长短工耕种。佃户的生活,只有靠我们走村串户,到佃户家去了解;对于出卖劳动力的雇农,我们直接的生活经历,就能说明雇农的生活待遇以及地主和农民之间的矛盾冲突。”龙泉想想当初自己在毛竹岭宋家在晋城开的钟表店和钟表厂干活时,也是跟那里的工人同吃同住,才慢慢对书本上说的手工艺工人有了了解,只是觉得乡村的生活太沉闷单调,但是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就爽快地答道:“好吧,晋生叔。对了,晋生叔能不能讲讲在南方您为什么加入农会讲习班?除了对农民天然的亲近之外,农会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晋生摸出在农村男人爱吸的旱烟袋和空心小竹根制成的烟管,从烟袋里捏了一小撮烟丝,在手指间揉搓成一个烟团,填满烟锅,然后在油灯的灯芯火苗上,小心地点着烟丝,美美地吸了几口,满意地从鼻腔里呼出两缕烟雾,才慢慢说道:“只有中国共产党人才是真正的反帝国主义,他们通过农会,给农民希望;组织工会,让工人新生。而国民党人,尤其是那些右派分子,只是想打倒军阀,把军阀的权利夺过来,而不想改变任何阶级关系社会关系以及帝国主义在华的利益关系。龙泉,如果北伐只是把一个分散的权利从旧军阀手中,转移到一个代表少数有钱人的新军阀手中,而对占中国绝大多数人口的工人农民的利益没有实质性的改变,那么这场战争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农会提出‘一切权利归农会’,目的就是要把北伐战争的胜利,转化为大力支持这场战争的农工看得见摸得着的实质性利益:提高农民在农村的社会地位,限制土豪劣绅在乡村的权利,对族长族规进行改造和规范,减少其权限和对农民的约束,扩大农民的人身自由。这场战争,虽然有钱人出钱、苏俄出武器、农工出人、有产阶级参与,但是南方几省光复带来的声势浩大的工农运动,给中国予新生的希望。”正当晋生说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桂花敲门走了进来,未说话先清了清嗓子。龙泉翻身下床,来到桂花身边笑嘻嘻地问道:“桂花妹妹,这么晚怎么还没有睡呢?”桂花抬起头看了看眼前两个人,他们无论是说话走路干活,还是静静地坐着不动,怎么看也不像跟土颗粒打交道的庄稼汉子,倒是像自己的父亲,文绉绉的像个教书先生。“龙泉哥,晋生叔,太太说,你们睡觉还点着油灯,不是瞽者点灯白费蜡么?”桂花语调柔和地问道,“太太是个节省性格的人,看不得有人浪费一粒粮食,一滴灯油,一丝棉线。说这都是在折福,所以见你们的屋子亮着灯,就让我过来看个究竟,原来你们还没有睡呀!我未进屋时,听你们在聊天,你们在聊什么?”晋生笑道:“桂花呀,我们在聊,为什么你生在李家,过的日子比扈家差这么多?为什么为了生存,桂花你必须到有钱人家做佣人丫鬟?”桂花并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问自己,禁不住笑了起来,一不小心把自己弄咳嗽了。龙泉立刻起身想找点茶水,发现连茶壶茶杯都没有。桂花拍了拍胸部,等咳嗽止住了才答道:“我娘说,这都是个人的命。有的人命好,生下来就衣食无忧。有的人命不好,一辈子都是过着受穷吃苦的日子。所以我娘说,世上有好命的人,譬如大榆树村的扈家;也有命不好的家,譬如我家,虽然祖上也富足过,但是传到我爹手上,已经家徒四壁,沦落为佃户。晋生叔,龙泉哥,你们不是农民对不对?你们来扈家做长工,到底是为了什么?”龙泉感到有些吃惊,觉得桂花看人还是很准,就好奇地答道:“桂花,我们是从晋城逃到这里来躲兵役的。如今到处都在打仗,看到壮丁就抓,所以我们就跑到这里来。听说辽城的兵跟从南方来的两广北伐军要打起来,你们听说了吗?”桂花一听有人跟张司令打起来,兴奋地问道:“是不是要把张司令的老窝给挪挪地,不再让我们净出这出那的苛捐杂税。要不是交了这么多的乱七八糟闻所未闻的税捐给张司令,我家也不会走投无路,让我来扈家当佣人。哼,那些个村乡的大户人家,一个个有头有脸,家有良田住着青砖红瓦的大套院,几进几排的院落,也是怨天尤人,恨不得张司令早点滚蛋。我们佃户人家,要钱没钱,要粮食也没有多少粮食,只有那些大小地主才是张司令敲诈的对象。每次辽军进村来催粮催款,大家都把他们当着瘟神,唯恐逃之不及,却又被他们用枪逼着,该交钱交钱该交粮交粮。”龙泉想不到张司令为了钱粮养活手下一帮人马,居然如此蛮横无理,就好奇地问道:“桂花,如果交不起怎么办?”桂花气呼呼地说:“就到交不起钱粮人的家中,用其他值钱的东西抵债。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把家里的劳力押到军营中做苦力。总之,没有一户人家能够逃得了张司令摊派的附捐。不过这段时间倒是清净下来了,原来是跟南方军干起来了,最好把这个瘟神赶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我们辽城。哦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太太说,明天一大早向阳坡上那几亩晚稻可以开镰收割。因为几个长工都回家过节去了,要到九月底才能回来。太太不想请短工,就让你们两人把那七八亩水稻收割完。太太说,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得干一天的活呢!好了,我得回去照顾太太了,她好像在叫我呢!”说完桂花转身就出去了。等桂花走了半天,龙泉才想起房间里没有茶水,就对晋生说:“晋生叔,我得去问问扈家太太,讨一壶茶水喝去!”晋生笑道:“你呀,是穷人的心富人的身子,去吧,这是长工正当的权益,我表示赞成!”

  扈家正房上官氏,单名玉,字梦雪,娘家在离大榆树有百里之遥的状元楼村。上官家祖上在宋朝殿试时被钦点为状元,后来上官状元官至宰相之职。衣锦还乡时,兴建状元楼、状元塔和状元书院,招募当地贤达出任教授,并开辟书院田产,以缓解贫寒子弟上学之艰难。终南北宋朝近320年的时间跨度,从状元书院走出的状元两位,进士共十九位。该书院在当地历史上尤其在两宋时期闻名遐迩,许多后来成为历史上的名人,都在求学期间在状元书院学习过。上官家族秉承祖上遗风,注重教育,男女不分。女子在及笄之龄前,跟男子一起在书院读四书诵五经,不过男女虽然同着礼服,但是分不同教室课堂,讲授的先生倒都是男人,不过管理女子学生日常生活的学监都是本村知书达理年过半百有经验的妇女。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深得人心,所以让女子接受书院教育,也确实引人注目,被很多正统的理学家们视为伤风败俗,层层上告,听达朝廷,让皇上都关心起这件事来。上官宰相只好以实情上奏道:“下官只是想发扬我朝兴学之旨意,注重诗书礼仪,让万邦诚服我大宋之书香气息、礼仪风范。人,不分男女,不学无以明事理、识大体、知诗书、循规矩。欲使其上孝敬父母、下体恤幼弱、同慈念悌顺,唯言传身教、诗书明义,是我大宋为礼仪之邦之根本。”皇上听后,沉思半晌才说:“上官爱卿,难道非要让当地名士理学大家纷纷忧虑,让朕也是为难。不让女子上学堂,她们就做不到孝悌忠信么?”上官再奏:“皇上所言句句英明,只是一个村一个乡一个县府,难免有贫寒子女,糊口艰难,对女子开蒙启发无从谈起。承蒙圣上开明,优待文士学者书生,更是开有朝代之先河,鼓励朝野民间兴学教育,广开官学。女子作为大宋臣民,亦当享受圣上体恤关爱。末臣查看蕃邦蕞尔小国民俗,对待女子学习劳作远行上,多与男子同。虽蕃风夷习不足挂齿,然人同一心、善出一理。大宋天下,圣上心通天地、明察秋毫,自然洞察臣下之心愿!”皇上见上官之言在理,就不再追究这些移风易俗之事了。上官秉承家风,梦雪从小就接受私塾教育,成人后更是知书达理,远近都知晓这位玉小姐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连蒋家湾的新式学堂,都常常拿出玉小姐的诗词文作,在课堂上教习。说起上官玉来,十里屯的汗青、美龄,如今晋军中的金立群都有所耳闻。后来嫁到扈家,也是一心一意相夫教子,无奈膝下无子,只好同意男人纳妾,传接扈家香火不灭。谁知也是天不遂人愿,几年下来几百亩良田上,依旧人丁稀薄,阳气不盛。龙泉因为口渴,走出下人倒座的排屋来到庭院,轻声地叫唤:“桂花,桂花妹妹,你在吗?”此时梦雪刚刚哄着小女儿,还在灯下读着闲书,就听见院落里那个年轻的长工在喊自己新雇来的丫头,心里隐隐不乐,就起身出了正房,打开房门来到院子,借着门前楼廊上灯笼里的亮光,梦雪说道:“广寒宫里,总有蟾叫几声。惊醒玉兔,急了也咬人!”龙泉见是扈家太太出来,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躬身施礼道:“在下不是吴刚,却胡乱拾起鲁班之斧、仙人之剑,欲作蟾宫折桂之举。不想惊扰了琼楼玉宇中一场好梦,无意震落了疏影瘦枝上几重香雪,让一个落魄人心碎魂诚惶诚恐,请上官夫人惩治!”梦雪一见他们就知道这两个人绝不是一般出来出卖苦力的农夫,但是见他们个个身强力壮,也就同意了自己男人留下他们做半年长工的决定。现在一听龙泉的回答,心中愈发对他另眼相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蟾宫折桂?你的境界看来也不高嘛!桂花只是我的一个丫头,折去,一不是灞岸之柳,二无关乎牡丹花下,真是令人不解?你喊桂花,三更半夜的欲所何为?”龙泉听太太语气转缓,面容虽然在灯光下看不真切,也仿佛看见她露出的笑容,就把抬起的头低了下来答道:“夫人赎罪,龙泉只想讨一壶茶水。这几天夜里每每想喝水,都苦于无茶水可喝。想去取井水,又怕掉到井里,虽然可以喝饱一肚子水,却成了一个屈死鬼。”梦雪被龙泉一本正经的讲述惹笑了,却立刻止住笑声,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失态掩饰了一会儿才嗔怪道:“我还以为你一个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连到井上提一桶水都害怕,那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水塘河沟,蛇可多了。你不会不敢下田收割吧?”龙泉一听吓得声音都变调了:“蛇……什么蛇,夫人?”梦雪轻声地“哼”了一声,还是接着说:“有浑身如帝王绿翡翠的竹叶青,有形同银手镯的银环蛇,有腹似凝脂被镶嵌玛瑙的蝮蛇,更有如花瓣一样烙印在一条蜿蜒屈伸躯体上的五步蛇,就不要说怒发冲冠、追逐人兽张牙舞爪的眼镜蛇。”龙泉觉得腿肚子有点发抖,还是抑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栗说:“它们会不会咬死人?”梦雪讥讽道:“一旦被咬,必死无疑!”龙泉此时也不觉得渴了,就想转身回房去问问晋生叔,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毒蛇,真要是被它们咬了怎么办。“不想喝茶水了?”梦雪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我们扈家有蛇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蛇咬死的,胆小鬼,还出来做长工,真是笑死人!哈哈哈——!”梦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愉悦,高声地笑了起来。“太太,您在跟谁说话?”桂花听见太太在当院,翻身下床,披上衣裙匆匆出了厢房,走到梦雪身边问道。“还有谁,就是你眼前这位大男人呗!桂花,把我房里的茶壶给他们送过去,顺便把两只茶杯也带过去,明天从厨房收拾一副茶具出来,送到我房里就行了。走吧,别误了人家喝茶的习惯!”梦雪讥笑道。桂花吃吃地跟着笑了起来,搀扶着梦雪转身回房而去,一路上两个女人低声嘀嘀咕咕,时不时地笑起来,不像主仆两人地位悬殊,倒像一对母女般情感融洽。

  从太太房里出来,桂花拎着盛满茶水的茶壶、托着两只茶杯走了出来。龙泉立刻上前接过茶壶,高兴地说道:“桂花,真是太麻烦你了!当时只想从你的住处讨些水喝,不想惊动了太太,真是罪该万死。好在太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没有怪罪于我!桂花,太太说话言词高雅,仪态出众,虽做母亲,还像一个出水芙蓉的姑娘家,真是人间少有的女人!”桂花笑道:“你呀,真是好大胆!要是今宿老爷在被他知道,非把你赶走不可!瞧你没来两天,就对太太评头品足,小心太太把你赶走!”龙泉吃惊地问:“怎么?扈老爷不在家,是不是出去了还是?”桂花轻声地说道:“我也是刚来不久,没见过老爷两面。等回家过节的长工回来,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喝完茶水,早点睡吧!”说完桂花就回到太太房里去了。“桂花,这个龙泉真有意思,喝上了茶水了?”梦雪见桂花进来,顺便问道。“可不是吗,高兴着呢,龙泉哥还说您心好人更好!”桂花小心地回答道。“人怎么个好法?”梦雪好奇地问道。“他说呀,太太才貌如同仙女下凡,小小大榆树,真是如同仙境。还说您啊,就像一朵荷花,身材神情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呢!”梦雪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龙泉啊,真会胡说八道!好了,桂花你也去睡吧!明天你把他们两人的饭送到田头,对了给龙泉送一壶茶水去,省得他到了晚上还来找你寻茶水喝!”听完太太的吩咐,桂花帮床上睡着的二小姐盖好薄被,说了声“太太也早点休息”就出了正房,回去歇息了。桂花在鸡叫头遍,就起来梳洗停当,进了厨房,把太太小姐盥洗用水烧好,就开始把昨天的剩饭先隔水蒸透,然后在热锅里放上两大勺猪油,做了两大碗油炒饭。接着从橱柜里取出一个青花瓷小瓶,倒出一些豆豉在砧板上,用菜刀细细地切碎,拨到一旁。把昨晚洗净晾干的大红长辣椒,切成碎末,盛到一个小碗里,又把豆豉末加了进去,放了一小勺细盐,拌匀后放在一旁入味。桂花从菜篮里取出几根秋黄瓜,拍碎切块,放入一个大瓷碗中,撒了些细盐,拌匀后,加了几滴芝麻油,接着拌了拌后就把炒饭、辣椒拌豆豉和拍黄瓜都放在一个木屉里,就出了厨房来到长工居住的倒座排屋处,拍响了龙泉和晋生居住的通铺大屋。晋生早起床了,正坐在床沿抽着旱烟。听到敲门声,很快就打开门,见是桂花,就高兴地问道:“桂花,这么早就起来了?”桂花低声答道:“晋生叔早!早饭做好了,龙泉哥还没有起床是吧?”晋生笑道:“我这就去喊醒他!”桂花接着说:“热水烧好了,放在厨房旁边的洗漱间,你们洗漱完毕,就把木屉里的饭菜取走就行了!我要去照顾太太小姐起床,晋生叔,我先走了!”桂花离开长工的排屋,匆匆走过庭院,小心地拍打着正房大门,直到梦雪起床出来开门,桂花才细声地问候道:“太太,睡得好吗?太太早上是吃挂面、还是手擀面,或者鸡蛋水煮饭?柜橱里还有老爷带回来的金华火腿、扬州酱菜和南京板鸭可以做凉菜。”梦雪打着哈欠说:“你先给二小姐煮碗挂面就行了。细细地切一小碗黄瓜丝,加一些晋城香醋,放些许蔗糖和细盐。我还得睡一会。昨晚被那个龙泉搅得我没睡好,等一下帮着二小姐洗漱一下,等她吃完,再帮我做碗水煮饭,就着酱菜,蒸一小碗板鸭,我们俩一起吃就行了!”说完桂花喊醒了二小姐,帮着穿戴整齐,牵着二小姐出了房门,桂花就把太太的房门关好。“桂花姐,我要你喂我吃嘛!”二小姐撒娇地喊道。二小姐只有六岁,小名紫鹃。因为梦雪交代过,必须让她本人吃饭,不能再喂饭,所以桂花就耐心地说服紫鹃,但是紫鹃宁愿不吃,也不自己动手拿起筷子。紫鹃的不满喊声,引起了龙泉的注意,便端着饭碗走出通铺大屋。“桂花,二小姐她怎么了?”龙泉站在正房门口,一边吃着炒饭,一边轻声地问道。“龙泉哥,炒饭还可口吗?”桂花见劝说无效,转过头问道,“二小姐她不爱自己动手吃饭,太太又不让我喂她,怎么办啊龙泉哥?”龙泉见大堂太太不在,就蹑手蹑脚地来到紫鹃身旁,见一张朱红色漆的八仙桌,油光锃亮,四把靠背椅各自整齐地摆放在桌子每一边。抬头看,一巨幅松鹤图张挂在中堂位置,两旁有一副对联写道:逸致闲情鹤中影,延年益寿松下心。案台上,有白玉瓷大肚弥勒佛居中,两旁各有鼎状三足铜香炉。案台两旁各放置一个大的青花瓷大花瓶,内装有几卷画轴。案台前两把太师椅,中间有一张方桌隔着,上有茶具一套,文房四宝等物件。下手安置两排客人座椅茶几。茶几上摆着花瓶瓷盘,两排座椅之间的过道上,铺着猩红的晋城出产的玉渊地毯。紫鹃正坐在一个加高的座椅上,对着碗里的面条,一动不动,嘴巴嘟了起来,一脸的不高兴。“紫鹃,紫鹃,要不要吃炒饭?”龙泉轻轻地坐在二小姐身旁,悄悄地说道,“今天我帮你捉拿几个蝈蝈来,关在上次给你做好的小竹笼子里养着,好不好?”紫鹃见龙泉进来,心里巴望他能喂自己吃几口面条,因为自己肚子正饿着呢!“好啊,好啊!不过龙泉哥哥,你来喂我吃早饭吧!”紫鹃可怜兮兮地看着龙泉说道。龙泉放下饭碗,接过桂花手中的面条说:“紫鹃,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我就喂你吃;如果答错了,就你自己吃一半,哥哥喂你吃一半好不好?”紫鹃想了想,撇撇嘴说:“好吧,什么问题呀龙泉哥哥?”龙泉看了看桂花,见桂花满眼欣喜地看着自己,就低下头对着紫鹃说:“你喜欢纺织娘呢,还是蝈蝈,为什么?”紫鹃想了半天才说:“嗯,纺织娘瘦瘦的,蝈蝈胖乎乎的,我喜欢蝈蝈。为什么呢,因为蝈蝈爱吃饭,纺织娘不爱吃饭对不对,龙泉哥哥?”龙泉眼睛挣得大大地说:“哈紫鹃,你答得挺好的,但是只答对了一半。纺织娘从小就要别人喂他吃饭,还一边吃一边玩,不好好地吃饭,所以长得瘦长瘦长的;而蝈蝈呢,正好相反,紫鹃你知道蝈蝈为什么长得圆圆的胖胖的吗?”紫鹃不高兴地撅着嘴说:“不知道——!”龙泉对着紫鹃的耳朵说:“告诉你吧,因为蝈蝈从小就自己吃饭,不要别人喂,所以才吃得又圆又胖,讨人喜欢呢!”紫鹃抬起头对桂花说:“桂花姐姐,你跟我娘说,今天我自己学着吃饭,吃得像蝈蝈那样又圆又胖总行吧!”说完龙泉就教紫鹃怎么摆弄筷子,直到教会了紫鹃,才转头对桂花说:“桂花,你自己忙去吧,我来照看二小姐!”桂花答道:“龙泉哥,你快吃吧,吃完了好上田头收割晚稻,去晚了太太怪罪下来,我担当不起!”说完桂花见龙泉点头,就去了厨房,给太太准备早饭去了。梦雪被堂前女儿、桂花和龙泉的吵闹声,吵走了瞌睡,就爬起身来,靠在床头,本来想看几页闲书,却被龙泉跟女儿的对话吸引住了,就悄悄起床穿戴整齐,本来想出房门,又听到女儿在自己动手吃饭,就停下脚步,在房门里专心听着室外堂前的动静。“龙泉哥哥,这双筷子太大了,我的手握着好累哦,你帮我做一双小一点的筷子好不好?”龙泉笑道:“愿意效劳,二小姐!”紫鹃笑嘻嘻地问:“龙泉哥哥,什么是愿意效劳呀?”龙泉嬉笑道:“就是说啊,如果你要一双小一点的筷子,我呢就一定帮你做好。”紫鹃哈哈笑道:“龙泉哥哥,我喜欢你对我说愿意效劳了,呵呵呵!记得哦,帮我捉蝈蝈,不是纺织娘,还有就是一双小一点的筷子,都记住了龙泉哥哥?”龙泉边扒拉着碗里剩下不多的炒饭,边点头示意记住了。因为吃得太快,一下子打起嗝来,龙泉对紫鹃求助道:“帮哥哥拍拍后背,好难受!”紫鹃把最后几根面条吃到嘴里,话语嘟囔道:“你这么大的人,也会打嗝呀,真是的。人家都没吃完,不过你不要忘了捉蝈蝈哟!”边说道,紫鹃不情愿地在蹲在自己跟前的龙泉背上拍打着。梦雪一边听,一边悄悄地笑着,觉得龙泉这个小伙子真是讨人喜欢,逗起紫鹃来,不但有耐心,还挺有办法,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娘——!”紫鹃一见母亲,忘了给龙泉捶背,一下子扑进了梦雪的怀里,桂花正好端着枣木托盘,里面有鸡蛋水煮饭和几碟小菜进了厅堂。梦雪抱起女儿笑道:“今天有没有打扰你的龙泉哥哥吃饭啊,紫鹃?”龙泉蹲在地上,很快站起来,接过桂花手中的托盘,把饭菜摆放在八仙桌上,对梦雪说:“太太早,紫鹃今早可乖了!太太吃饭吧,我跟晋生叔上田头去了!紫鹃,下来吧,别累着你的娘了!”说完龙泉把紫鹃抱了过来,看见梦雪一脸的喜悦和满眼的笑意。“太太,这幅中堂的对联是您的佳作和手笔是吗?”梦雪点点头,吃惊地问:“喜欢吗,龙泉?”龙泉点点头,正想跨出门槛,就听梦雪说:“割累了,就歇歇。中午桂花会给你们送茶送饭,不要等到天黑就回来。记得把牛车赶去,到时把收割的稻禾打捆运回来。晒谷场有人负责翻晒打谷过风车,吃不消跟我提前说,知道吗?”龙泉把想下去的紫鹃弯身轻轻放下,感激地看着梦雪说:“谢谢太太的体恤,我去了!”桂花在一旁听着,觉得太太今早好像一下子对龙泉态度好了不少,正感到诧异,就听到龙泉一边在庭院跑着,一边喊道:“晋生叔,等等我!”梦雪见龙泉的背影,摇摇头对桂花说:“你别看他的身子骨又高又壮的,干起庄稼活来,比别的长工要差很多呢!”桂花蹙起眉头,不解地问:“太太,您怎么知道呢?”梦雪笑了笑,没有解释,就在桂花端来放在盆架上的热水盆前弯下腰身,洗起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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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chunfeng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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