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而不休,扬帆起航 __ 爸爸的故事(3)
爸爸的故事(3)
1946年上半年我高小毕业,大热天步行到内乡县城报考河南省立内乡中学。这是一所(男子)完全中学(现在我也不明白,当时的小学还男女一校,为什么中学反男女分校,难道说怕学生大了会有性爱方面的问题)。学校经费由省政府拨给(学生不交学费)。地方为了增加招生名额,又增设自费班(收学费)。每年初中招收四班学生,称甲乙丙丁。甲乙丙丁两班为公费生(只是不交学费),甲乙丙丁两班为自费班,学生要交学费一石二斗小麦。我不知道高中招多少,全校一千多学生。招收放榜,我被录取在甲班。中学录取了,可学校在县城,离我家7。5公里。要在学校寄宿搭伙(吃饭),靠稀粥渡日的人怎可能到城里去读书?这一难题像一座大山挡在我的面前无法逾越。不知哭了多少眼泪,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我同族的七爹(七叔)庞振颢十分同情和惋惜,听说庞“五少”(少爷的意思)回到营里他的宅第(房宅),因他常住离庞营一百里外的丁河店庄子,就带我去见了五少’,请他仗义疏财给与帮助。他给了五万元法币(国民党执政时一种纸币),大概就是能买三斗粮食。虽解决不了读中学的费用,毕竟可以先入学了。就这样我我读上了省立内乡中学一年级甲班,坐在第一排(因是男子中学,没有女生)。
中学校里的伙食分三等,甲灶、乙灶和丙灶。甲灶吃白面、馒头、包子,卤面条、肉食等,乙灶次之,丙灶最低,只能吃豆面条、玉米粒粥(和了一些饭豆)。我只能搭丙灶伙食。就这样一学期未完就没钱搭伙了。只好每周六下午放学回家,母亲为我蒸一篮玉米面窝窝头带到学校吃一周,周六又回家,周日下午又返回学校。在中学读书,学生们开早中晚餐时,我一人跑回宿舍啃冷窝窝头,喝白开水。这时是冬季,应该说是很苦的了。若是这样能维持下去,我就会坚持的学下去。可是吃窝窝头比喝稀粥要多耗费粮食,我母亲一人是难以支撑的。这样,继续学习又遇到了困难。第二年通村一个读自费班(丙班)的学生找到一个独老太婆楼门洞一个墙角,我俩每周各自带粮带柴自己做饭。我每周带一袋玉米碎粒和一捆玉米杆,放学就到那里烧玉米秆,煮玉米稀粥。自做字食,天天如此。这就是我读中学时的生活。
1948年家乡处于战争时期,学校停学。到了秋季,内乡县成立了人民政府。我读小学时的老师李家齐在县政府工作(我想他原来可能是地下党党员,不然怎么会一解放就在县政府工作)。时逢豫西军政干部学校来内乡县城招生,经他介绍,我参加了这个学校,也就参军了。豫西军政干部学校是豫西军区办的,校址就在军区所在地鲁山。当我卷起被盖告别母亲和同族父老时,我母亲年青就守寡抚养的唯一独子要离开她了。她哭得难以割舍,但又无法供养和培育儿子,也是一种无奈啊!就这样,我离家进城集合整队,步行几天才到达鲁山校本部,换上军装,成了一名年青的军人。
在豫西军政干部学校,每天的生活就是出操、学习,主要是学习。首长和教育长讲课。我们坐在场地上,没有教室,没有桌凳,坐的是砖头,膝盖是桌子。过着简朴的学习和军人生活。军区文工团時乐蒙为我们写了校歌教我们唱:“伏牛之麓,伊洛之滨,豫西干校集合了无数革命青年。为了祖国,自由独立,为了人民的解放,在这个时代的熔炉里锻炼。严肃、紧张、团结、活泼是作风,艰苦奋斗,英勇奋斗是传统… …”。
我编在一中队,只有少数女同志,都是青年学生参军。我们的中队长是一个受过伤的有四十多岁的相当于团级军官。那时没有军衔,干部与战士的区分,只是干部穿的上装有四个口袋,战士只有两个。教员有趣地说,干部服多两个口袋,不是装花生米吃,而是装笔记本。他带有一个勤务员。指导员是一个女同志,名字叫余杰,是军区司令员兼校长曾希圣的妻子。她个头不高,但很灵俐,皮肤白皙,人很年青,一头短发。是个知识分子。一身军装,腰束皮带,显得很精神。她常常带一个硬壳笔记本,一只派克金笔,字写得很好,很小。副队长和指导员对我们都很和气、平等。指导员年青,活跃,说话很清楚。她很会做青年知识分子的工作。她是司令员的妻子,但从来没有提到过司令员,毫无架子,我们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1949年刚过元旦,因为国共两党和谈破裂,共产党决定要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学校传出动员,军区部队(豫西军区所属部队)升级参加野战军。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消息,我们队轰动起来。大家都是热血青年,连夜报名。我也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大概就是两三天的时间,我们报名的男女青年由队长带领出发去野战军报到。那时没有固定的地方,因为军队打仗,天天在转移,靠电台、电话联系,然后我们就去追去寻找。
当时战局转变,形势需要,解放军由运动战转入攻坚战,由占领广大农村变为夺取大中城市,占领交通枢纽。军队不仅要攻克城市,还要接管城市恢复秩序。这就需要作城市工作。军一级建制都成立城市工作队。我们南下走到安徽省六安县,十军政治部派干部科长杨志来接受我们,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三兵团十军城市工作队。四月二十一日,先头部队刚渡过长江,我们大约上午九、十点钟进驻安庆市。安庆市位处长江北岸边,当时约十万人口,属小城市,安徽省府以前曾设在这里,后北迁了。两天后又接到命令,令我们开跋进驻芜湖市,参加接管工作。
1949年三月间南下到河南省漯河市,这里是京汉道一个车站(北平-汉口)。我们干部大队正在开会,国民党派的飞机来轰炸,再次炸火车站,炸街道,炸军队。干部大会开会在露天坐一大片,目标明显,遭到袭击。由于疏散较快,伤亡不大。过后行进驻扎安徽省六安县,改编进第十野战军城市工作队。第二天早晨开过饭集队讲话正要开跋,国民党获悉情报六安有大批军队,派两架飞机轰炸、扫射。我们这一队只好疏散隐蔽在一片坟地里。两架飞机丢光炸弹,然后向着我们轮换俯冲用机关枪扫射。我和一个比我年长许多的刘同志躲在一个坟丘下,飞机从正面扫射过来,我们由坟丘的高度遮掩,都打到前面和身后的地上,没能伤到我俩。后面又过来一架飞机转弯较早一点,从左面斜角飞过来,刘同志身体很快地转到右边,我当时不知为什么,只是本能地迅速跟随他移动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刚移动过去,只听得子弹飕飕地打在我们原来趴着的地方,飞起了尘土,好险!遭空袭后,我看到有同志牺牲了,特别是同班的寇遂同志一条大腿被炸断,不能同行了。看到被炸死的马匹骡子。一匹马的前胯处炸掉一块还在流血。这时我才感到后怕。那时的我们就是这样,“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前进”,我们又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