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知青赵富齐
新疆知青赵富齐
赵富齐是我们里弄的青年,比我大10来岁。富齐60年代初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成了社会青年。社会青年是指那些升学失败,又没有工作的青年。那时候所有工作都是由政府安排,政府不安排你就成了社会青年。
富齐的父亲老赵是一个工厂的会计,老实巴交。母亲是家庭妇女。家里没门路,富齐只能当社会青年。有门路,有办法的,通常还能谋个工厂学徒之类的,或者让医生出个残疾证明,也能被安排个菜场理发店之类的工作。
富齐什么都没有,就到居委会报道,成了社会青年。社会青年都属居委会管,他们还有团组织。还组织他们读报,学习。
社会青年没有收入,政府又不安排工作。恰好那时上海市政府要动员支援新疆,社会青年是主要动员对象。富齐听了介绍,新疆很好,牛羊成群,还有葡萄干。到家里一汇报,父亲没意见,母亲不同意。为什么?别的地方探亲,1年1次,最多3年1次。新疆是10年1次。富齐不知道10年1次意味着什么,母亲太清楚了。母亲还知道,儿子老实巴交,平时就老受人欺负,去了新疆,几千里路,火车要开4天4夜,一封信来回就要半个月20天。那种地方怎么能去。
富齐不知高低,里弄看见有戏。团支书党支书紧追不舍。送出一个社会青年,对里弄可能也算成绩。
最后富齐穿上了军装。那时候去新疆的青年发一套新军服,没有领章帽徽的。富齐走了,表情傻傻的,个子比一般成年人矮。母亲在家里流泪,父亲没有表情。
贺敬之的诗《西去列车的窗口》如此说去新疆:苏州,徐州,郑州,兰州。
一个个州过去,富齐的新疆到了。
富齐第一次回来探亲,是70年代中,还是那么矮。表情更木吶了。很少笑,很少说话,20多岁的人,像个半老头。因为他比我们大很多,我们跟他说不上话。那次探亲,唯一让大家记得的一件事是他和邻居吵架。那时候邻居吵架很常见,但是富齐的那次很出名。他骂了一个比他小一点的孩子一句国骂,对方的妈是个利害角色。那个40多岁的妇人,冲到富齐家,躺在他家在主屋的床上,大叫:你来操!来操我!
所谓主屋,富齐家住的是老式公房,楼下10来平米算主屋,烧饭吃饭兼客人睡觉,富齐就睡这屋。楼上还有1间10来平米算全家卧室。
那妇人的架势,我是生平仅见。估计富齐父母也没见过,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富齐更是躲在邻居家中不敢露面。如此闹了几个小时,最后里弄干部出面,富齐赔礼道歉,那妇人才离开。
富齐几天后就回疆了。估计这次回来,故乡没给他什么美好印象。
富齐有没有结婚不知道。第二次回来,80年代中,还是一人,还是睡主屋的床。很少笑,很少说话。
第三次回来,我已经出国。听说连那张床都没得睡了,他的父母睡床,富齐打地铺。楼上成了他弟弟富民的婚房。
再后来,我们那里都拆迁了,不知道富齐第4,第5次回来住哪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
富齐对家里是由贡献的。因为他去了新疆,他的大妹妹富珍67届毕业,进了工厂。小妹妹富英69届,插队没得说。大弟弟富民中学73届进了技校然后留上海。小弟弟富新中学76届进了工厂。3个弟妹沾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