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的知青 (1) 毕业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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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里的知青 (1) 毕业分配
1972年,我中学毕业了。本来我应该是71年初中毕业,可是因为文革,大家都推迟毕业了,70届的初中生,71年才分配。我们71届的,就轮到72年分配,上海市政府索性把我们改称为72届。于是,历史上,上海是没有71届中学毕业生的。并且,我们也不被称为初中生高中生什么的,就叫“中学毕业”生。
上海的68,69这2届,毕业分配是“一片红”,因为正是在伟大领袖的“12.24”伟大指示刚发表,于是全部到农村去“大有作为”去了。最近刚刚知道,这个事情我们的好总理其实已经策划了10多年了。
到了70届毕业时,可能政府也感觉到了,总不能让人家所有孩子都下乡离家吧,于是有了“四个面向”—面向农村,基层,边疆,工矿。到了我们这届,继续四个面向。所谓四个面向,具体在上海,就是外农(外地农村插队或农场),外工(外地工矿企业),市农(市郊农场或插队),和市工(上海市区的工矿企业)这4种。其中当然市工最好,外农最艰苦,外工和市农差不多,各有人喜欢。
一般来说,如果你是老大,或已有兄姐在市工,那么多数要去外农。反之若已有兄姐在外农,则属于“硬档”市工。我有2个姐姐一在外农,一在市农,我属于非常硬的硬档了。
这里有个插曲。毕业分配前我们学校来了几位吉林人,鼓动大家报名去吉林。那几个人确实特别会说,从我们学校只有一个篮球场,说到在吉林每个学校足球场都可以不止一个。然后从什么森林里的蘑菇,说到山里的野兽珍禽,等等等等。当时把我这个“硬档工矿”都忽悠得跃跃欲试,不过我那些铁定外农的好朋友们似乎没一个动心的,于是我也没有报名。
再回来说我的分配。作为“硬档市工”,当年最好的去向是那年上海几所大学开始办的“外语培训班”,每校仅一个名额,当然要学习成绩突出的。我们学校决定让我去。当老师征求家长意见时,却被我父亲拒绝了。父亲实在是被当时的分配制度吓坏了,家里已经有2个务农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硬档”工矿,岂敢放弃。要是去读书,以后毕业了,政策突然又变了,谁知道会怎么分配?
于是,老师又把我分到所谓的“1号局”—上海市远洋航运公司,不料被对方退了回来,说是我的眼睛近视,他们不要。于是老师又把我分到“4号局”—上海机电一局,机电一局把我分到了机械配件公司所属的标准件材料一厂。
顺便说一下,老师为什么看上去比较帮忙呢?是因为我在班里有几个很好的朋友,其他几位的家庭情况是必须去外农,并且他们也很配合老师,带头报名去了外农。老师觉得对不起我们这组人,就尽量在能出得上力的我的分配上尽点力。
老师给我通知时还说,标准件材料啊,难道他们就不要求好的视力吗?
拿到通知那天是1972年12月6号,那天是星期三,要我12月7号去报到,也就是第二天。时间比较急促,可能是我的分配几经周折的缘故。心情激动啊,毕竟我要踏上社会,成为那时最令人羡慕的“工人阶级”的一员了。中午老爸回来吃饭,自然也为我高兴。我让老爸把他的老坦克自行车留下,又另外借了一辆,准备下午和弟弟一起,去看看这个伟大的标准件材料一厂是什么样的。顺便去探一下路,以便第二天顺利报到。这个事先探路的习惯后来伴了我几十年,凡重要的事件,比如考试,interview,工作报到之类,我都要事先探路,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厂在上海北郊,自行车要走约50分钟,坐公交车要换2辆车。工厂坐落在很乡下的地方,那时上海北郊过了中山北路就开始有农田了,过了闸北公园就大多是农田,然后是走马塘河,然后是彭浦新村,彭浦新村再过去4站,才到我们厂。我很喜欢厂的周围环境,因为我从小就喜欢乡下,乡下就是我的天堂。
当我们找到我的厂时,工厂那天关门,后来知道星期三是厂休日。我们只能从工厂面临江杨南路的大门朝里面看。那大门是铁条焊就,朝里看很方便。只见大门后是一条可以并排开几辆大卡车的水泥路,大路尽头的“远方”是很高大的厂房。大路的右面是一个很大的空地,空地上堆着很多钢材,上方是一辆龙门吊车,很是威风。
当时和弟弟都觉得这个厂很气派,弟弟也喜欢这个农村的环境。工厂大门的旁边有一个小卖部,类似上海市区常见的“烟纸店”。我找出身上所有的钱,在店里买了一点糖果,和弟弟分享了,以表庆祝。
第二天,我就去报到了,开始了我人生离开学校,进入社会的经历。后来这样的离开学校,进入社会的经历,我有N次,这一次,是印象最深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