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记忆点滴-我们的电工基础老师王先冲和萧达川
电工基础是我们主要的基础课,从大二下开始上了三个学期。课分为路和场两部分,路是箫达川先生上的,场是王先冲先生上的。
上课不知老师的履历那时是正常的,学校安排哪个老师上就跟那个老师上,很多上过课的老师只上课之初自报名字,学生对他就没有更多的了解。这种不公布老师的背景不但是不尊重老师也是对学生不负责。
上电工基础前对萧老师一无所知,对王老师听过一点。王老师到苏联学习过,是副教授,是反右劝退的党员,总之给学生的感觉是个有能耐又有政治问题的老师。
现在一查,箫老师是1925年生,1948年浙大毕业就到清华电机系教书,1948年为助教,1952年为讲师,1961年为副教授,1978年为教授,2010年离世。箫老师教我们时是资深讲师。
王老师比箫老师资格老些,1917年生,1945年西南联大电机系毕业,1945~1946年任昆明清华大学无线电研究所助研、西南联大电机系助教。1946~1953年任清华大学电机系助教、教员、讲师。1953~1979年升任电机系副教授兼基本电工教研室主任。1979年任教授,在政治上1948年10月在华北解放区经刘晓、耿飚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清华大学早期地下党组织成员,曾担任教工党支部书记、校党总支委员、保卫处长等职务。没有提王先生反右后劝退的事。王老师在1953年就是副教授了,到1978年才升教授应和反右时他太“先冲”有关,不然以他的红和专应在文革前就是教授了。
两位先生的脾气秉性完全不同,箫先生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王先生是开放型的,这正如他们的名字:箫先生就是把他头顶的竹字头去掉的肃-严肃,而王先生就是他的名字-先和冲。
萧先生是在最困难的1960年上半年给我们上课的,为了上好这门课他要克服两个难点。第一是他自己的饿,消瘦的箫先生要在大教室对着近三百学生讲上一个半小时,要让坐在角落的学生也能听清楚,不容易。不知萧老师是不是也和学生一样唱过空城计。第二是克服我们没有线性代数基础的难点。有一本从苏联课本翻过来的电工基础参考书,开篇就是无数变量X和常数α的方程组,没有线性代数的基础很难讲下去。忘记当年箫老师是怎么绕过这个难题的,但他讲下去了。记得赫戴定理简化到一个分支电路的计算就是先求开路电压和短路阻抗。以萧先生的惜字如金如何讲清来龙去脉已记不起,但公式记住了。也是,如不是去做大学问,有必要搞得那么清楚吗?
第一学期没有考试,不知道学得好不好,但那些基本公式都记得。线路的过渡过程要用微分方程或拉斯变换来解,这些课也是我们在劳逸结合下进行的,学得一般般,箫老师大概也费了不少劲。
王先生是另一种教学风格。华同学说“我也记得王先冲老师讲课,大课,那么生动。没有课前的精心备课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我至今还记得他在课堂的样子。感谢他为我们这些学生付出的辛苦。”。庚同学“王先冲老师值得我们怀念,困难时期他在系舘阶梯敎室给咱们年级300同学讲电工基础,每大节是2x45分钟! ”。诚同学“蹭听了王先冲老师给研究生开的电磁场选论。讲义是油印的。王先生发给我讲义。在电机馆一楼107上课。讲课时有时他就坐在前排椅子上讲,讲课生动,比喻形象。毕业后我遇到他,感谢他教我,育人。他说“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其间他儿子精神病比较重,要人照顾。好像王老师还有自动退党的事。当初,他去苏联进修是学数学,后来他导师说他宜于学电工,这样,中国就有了一位很有建树的电工学家。 ”。
王老师教我们电磁场,他教我们一个不同于萧老师的方法处理遇到的电问题。箫老师讲的是一个个非常具体的电阻电感电容电源组成的电路,哪怕是非线性的,也是非常具体的看得见量得出的东西。王老师是教我们从场的角度看问题。场看不见摸不着,经常用常规方法都无法量,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具体点,譬如一块铜板的电阻是什么就和电流场有关,不从场的观点来解决就无法得到具体情况下的电阻。高电压中的放电不是电牙决定的,是电场强度决定的。再一个例子,平常我们都说电是在导线中流动,王先生说电流不是电子在导线中流动,电子在导线的速度远比光速小,电流是电磁场的乌波矢量在电线引导下以光速前进。
场对我们专业特别重要,经常出不出问题就在设计时是不是从场的观点来考虑了。王老师讲的场可以用非常漂亮的马克斯威尔方程来表示。方程漂亮但非常难解,电动力学对一些经典案例可以解,但可能是劳逸结合的原因我们没有学过那些解题的特殊函数。我们上学时没有计算机,可以说一般情况除了用模拟的方法是没解的,但王老师讲了各种可能的解决方法,包括利用电力线等位线垂直这一基本性质用图解方法来估算电场分布。其实到1978年清华有纸带输入的计算机时,电场问题还是非常难解地,但后来用上了。从王先生讲课最大的受益不是具体的解法是在什么情况要用什么解法。
王老师讲课生动,有时就突然问出大家没有准备的问题。记得一次在讲用复变函数解电场问题用分数线性变换把园点变到无穷远时突然就拿了一张纸问什么东西越剪越大,就在大家发愣时他笑着说“窟窿呀!”。是的,窟窿是越挖越大,我们对科学的认识也是越钻越深。
王先生这种“先冲”性格和年轻的学生很对得上,五十多年后我们这些学生还记得很清楚,不管在有多少人的人群中只要有王先生都能一眼认出。王先生可能叫不出我们的名字,但他知道我们曾经是他的学生。
以此纪念我们的王先冲和萧达川老师。
王先冲老师
庸猫,2018年二月27日。
王先冲,中国电工教育家。安徽无为人。1917年 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