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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为人知的马绵征案

鲜为人知的马绵征案

博客

鲜为人知的马绵征案

 

粉碎四人帮以后,辽宁的张志新案曾经在国内媒体上广为宣传。同时,媒体上对文革时期的说法是封建法西斯主义。不久,类似张志新的受害者,在媒体上就不再披露。同时,封建法西斯的提法也被禁止。中共竭力把张志新案作为个别现象来处理。为何?因为人们要把文革中的大量罪行揭发出来,对中共的血腥本质就一目了然了。所以,像类似张志新案的马绵征的惨案,执政者就采取了泥封土掩的办法,企图永远不让世人知道。直到如今,马绵征被害已经40多年,国内除了贵阳的老年人以外,一般人是不知道马绵征是何许人。有鉴于此,在这有表达自由的地方,把我知道的有关马绵征的案情,告诉世人,让大家看看当时是不是封建法西斯主义?

那是在80年代,我在卧铺列车上偶然与我的一个高中同学相遇,他文革前一年大学毕业,分到贵州工作。在列车行进中,我们彼此都向对方介绍自己二十多年的经历。在他讲的贵州见闻里,最使我难忘的是贵阳市在文革期间发生的马绵征案件。这个案件之所以让我难忘,是因为马绵征的案件与辽宁的张志新案件非常相似,而且马绵征同样像张志新一样刚烈,一样宁死不屈,听了让人感到震撼!

我的同学告诉我,马绵征是市建公司第四工程队的女技术员,大概是30岁左右,毕业于武汉某建筑工程学校。那是1970年的冬天,文化大革命进入不死不活的阶段,马绵征看了中共两报一刊的社论以后,写了一张大字报,谈她对当时文化大革命发展形势的看法,其中不指名地提到毛主席身边有值得警惕的人物。在小组发言中,她则明确地指出,说林彪是个投机分子,马屁精,他接了班能干出什么好事吗?又说,江青是上海滩的戏子,讲话又没水平,说她是什么无产阶级文艺革命的旗手,这简直是笑话!马绵征的发言,很快被汇报上去,领导开始考虑她还年轻,技术也不错,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就找她个别谈话,让她写个检查。意思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马绵征说,伟大领袖毛主席要我们关心国家大事,我这是按毛主席的教导,发表自己的观点,如果谁不同意,可以公开辩论。她坚持不写检查。这让领导很是为难:对马绵征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可能就犯包庇罪;如果把事情弄大,马绵征就可能是现行反革命。所以,领导请示上级,上级指示先隔离审查,在单位批斗,看马绵征的态度如何,然后再做处理。

没想到,在批斗大会上,马绵征不仅不服,而且还大喊“打到林彪!打到江青!”这就使问题更加严重起来,因为她在小组的发言,只是个别人知道,现在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几百人喊所谓“反动口号”,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这时候,谁也不敢再保她了。所以,她很快被批捕,而且关进市公安局的囚室。

据后来传出来的消息,马绵征在公安局仍然拒绝写检查和交代。后来还用绝食来表示抗议!公安局的领导开始还以为马绵征饿个两三天,受不了以后,会进食。没想到,她绝食四五天以后,人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仍然是滴水不进,送进去的包子米饭连看都不看。就是说,她是决心一死。至于她当时说了些什么,只有公安局内部人知道。公安局领导一看,马绵征这个女子果然要顽抗到底,就下令用胶管从口腔插入胃里,人工灌水和牛奶,虽说马绵征那时已经奄奄一息,但她仍然咬紧牙关拒绝进食饮水。那些给她灌水和罐牛奶的人说,几个人不得不揪住她的头发,撬开她的嘴,把胶管使劲插入她的胃里,灌完牛奶和水以后,胶管从胃里取出来的时候,胶管上都滴血……

就这样,马绵征以“现行反革命罪”被判处死刑。

我这位同学说,每年在新年和春节到来之前,贵阳市照例要开一次宣判大会,处决一批死刑犯。这大概是中国自古以来的惯例,估计中国其它城市也会如此。

贵州的冬天很阴冷,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不见太阳。文革期间贵阳市各单位或各个学校,经常到春雷广场聚会,每次都是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有的是庆祝什么胜利,有的是传达毛主席的最高指示…… 这种聚会,全市各单位照例都停止日常工作,大家排队到春雷广场集中。今天是宣判大会,气氛和以往的庆祝大会自然不同,大家期待的是今天究竟宣判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罪犯。

开会时间一到,就把一批胸前挂上大牌子的犯人,由武警押到主席台下排成一排。只见这些犯人胸前个个都挂着一个大牌子,牌子上写着犯人的犯罪性质,如“现行反革命分子”或“杀人犯”、“强奸犯”等。然后是罪犯的姓名,凡是判了死刑的犯人,牌子上的姓名都打了大红叉。

他说,大会主席台上坐了一排领导人。大会开始,领导通过扩音器讲话,照例是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对阶级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之类,然后宣布各个罪犯的罪状,有时还由主席台上的人带领大家喊口号。最后是把被执行死刑的“罪犯”压上大卡车,游街示众。

早已经准备好的卡车开过来,武警把犯人拖上卡车。每辆大卡车上是两个死刑犯,犯人后面站着的是荷枪实弹的武警。那天被判处死刑的一共有20几个人,把这些犯人压上10几辆大卡车以后,由春雷广场向北,缓缓行驶,沿途的马路两旁站着的都是人,男女老少站在人行道上是里三层外三层,翘首等待大卡车开过来……

游街示众的卡车车队,在指挥车的引导下,在警报器发出的令人感到恐怖的声音中,从春雷广场缓缓开来。第一辆卡车上站着的就是马绵征,她旁边也是一个女性,两个人胸前的牌子上都写的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两个年轻女性都是五花大绑,而且马绵正的嘴还用一块白布捆起,大概是怕她在游街示众的路上喊出什么“反动口号”。两个女子脸色惨白,大家说是关押期间见不着太阳所致。马绵征和另外那个女子,年龄都是30岁左右。每个马路旁看热闹的人,都默默地观看卡车上的罪犯,谁也不敢张口议论,因为当时大家都知道“祸从口出”……

车队出了广场,从中华南路到中华北路,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沿途成千上万的市民,聚精会神注视着每个车上的死刑犯,心里怎么想,就因人而异了。

卡车一出城,就加快了车速。一般站在马路旁边观看的市民,车队过完就转身回家了。而一些好热闹的年轻人,还骑上自行车,跟在卡车后面,要亲自到刑场去看行刑。据到刑场观看行刑的人回来讲,有些死刑犯,到了刑场,就已经吓瘫了,是两个武警把他从卡车上拖下来,一直拖到土堆边,而第一辆卡车的两个年轻女子,则是昂首挺胸走到土堆边,特别是马绵征,站在那里,拒绝跪下。一声令下,马绵征挨了一枪,还回头看行刑的武警战士,旁边观看的人讲,一共开了7枪,马绵征才倒在地上……

当天,判刑的告示贴满市内的大街小巷。可是人们发现,几乎所有布告上马绵征的名字都被抠掉了。这是不是民心不服的一种表达方式呢?

我这位同学最后说,文革结束,马绵征平了反。“可是一纸平反书,能够抚平马绵征两个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的伤痛吗?马绵征的丈夫,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又有谁能体会?……”我这位同学满脸悲愤地说。

马绵征的惨案,一直埋藏在我的心里。后来看到香港杂志上一篇文章,提到文革中有135千余人被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死刑(据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等合编的资料),心中不免想到,这些所谓“现行反革命分子”,不是都像张志新和马绵征这样的人吗?联想到五七年反右派运动,毛泽东把敢讲真话的人打入十八层地狱,五九年又把以彭德怀为首党内敢讲真话的人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文革中则把张志新和马绵征这样敢于发表不同观点的人,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并加以肉体消灭,而六四血腥屠杀的,又是一批争取民主的真正的爱国者……中共所有这些做法,岂不是把我们中华民族的正气和元气都摧毁了吗?现在,国内知识文化界广为流行的犬儒精神,它的根源不是就在这里吗?所以,我们民族要振兴,就必须从恢复我们的民族正气着手,打破中共的封锁和禁忌,把毛泽东和他的帮凶残害中华民族志士仁人的罪恶揭深批透!只有这样,我们的民族才有希望,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民族。

                                                                                                                                                               

                                                                                          2013/10/4—初稿

                                                                                                 10/6

                                                                                                 10/8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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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潘文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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