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系列：吃在意大利（上）

完美的一天（上）

真是完美的一天。。。天黑了，我们回家。
DURAN DURAN（英国乐队）

      嘉嘉和我并排坐在奶奶家三楼晒台的屋顶上.
      昨晚的阵雨在古老黑灰的瓦片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瓦片温热，我们开心地看着对面楼的鸽子成群飞起、降落。中间有一只雪白的鸽子在一群深灰色中。我们叫它“白雪公主”。
      黄梅雨季的湿润空气不经意地围绕着我们。
      突然，嘉嘉站起，转过身来，蹒跚地向屋顶的最高端走去。
      回来！嘉嘉。。。
      我话音未落，嘉嘉象球一样滚下屋顶，掉入下面3米深的晒台。
      胆小的我小心翼翼地挪到屋顶的边缘，向下看去：
      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嘉嘉仰面躺在奶奶绿色的巨大仙人球当中。看到我的脸，她哇地哭了起来。
      嘉嘉是我的表妹，那年她4岁，我9岁。

Just a Perfect Day       （完美的的一天）
Drank Sangria in the Park      （我们坐在公园里喝汽酒）

      我记得奶奶在灯下用针把我屁股上的刺儿一根一根地挑出来，涂上红药水。。。
      在轻盈而明亮的光下，嘉嘉笑靥如花：
      每挑一根，她就叹一口气：真是作孽啊。。。
      我们坐在纽约中城的Maison Kayser, 一个法国连锁面包房。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
      我微笑：我记得奶奶心疼地用橡皮胶小心地把被你压坏的仙人球粘起来，一边说着一样的话。
      面前桌子上黑色咖啡舒适地划分着白色杯子。

Maison Kayser面包店

      你当时想去楼顶干嘛？
      我不记得了。。。可能想看看屋顶的那边是什么？
      嘉嘉停了一下：小时候在奶奶家里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记得你那时胖鼓鼓的，成天就知道地吃。
      瞎说。
      嘉嘉抗议，侍者送上我们早餐。
      我的是熏鲑鱼煎蛋（Smoke Salmon Tartine）和羊角面包。薄、烤焦、切好的面包片上的金色野生鲑鱼熏得恰到好处，有苹果木悠长的气味，细细的红洋葱微甜的味感中和了鱼的咸味。
      我撕了一块面包，沾着依旧流动的蛋黄，抬头看着嘉嘉用叉漫不经心地拨拉着面前的一小盘蔬菜色拉。
      怎么了？昨天下飞机后也没吃东西。。。
      我太胖了。。。
      我看了看她纤细的胳膊，视角的边缘有一个黑影在窗上一掠而过。

      沿着百老汇大街向前走。左边是三角形的熨斗大厦（Flatiron），大楼繁复美丽的浮雕在夏日初升的太阳光中生动非凡。
      太阳温和地照在我们身上，宽阔的街道有凉风吹来。两边树上的树叶在炫目的光芒中变幻不同的绿色。不时有睡眼惺忪的人手里拿着咖啡杯，跟着警醒、好奇的狗后面。
      一辆清洁车在马路边缓缓开过。
      嘉嘉在日光下眯起眼睛：真好。。。
      我转脸看一眼嘉嘉，她脸上酒窝的位置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伤疤。

      每年六月的端午节是奶奶和我们孩子们的节日。
      过节的前几天，奶奶开始准备糯米，做豆沙，腌肉，泡去年留下来的粽叶。节前的一天，奶奶坐在大盆的糯米前，开始包粽子。
      空气中竹叶的清香，糯米和新鲜豆沙甜味，混杂着酱油浓重和雄黄酒苦味。莫名兴奋的孩子们在周围跑来跑去，吹着竹叶做的哨子。
      那一年，准备包粽子前，奶奶发现旧粽叶不够了。
      拿着奶奶给的钱，我出了家门。卖粽叶的南货店离家4站路，我以前和表哥表姐们去过很多次。
      远远看见嘉嘉站在巷子的墙边，含着手指，羡慕地看着几个比她大的女孩在跳橡皮筋。        
       哥。。。她看见我，向我跑来。我警惕地加快脚步。
      你去哪里？她紧紧地跟着我。
      别跟着我。我不愿意我的朋友看到总有一个小尾巴跟着我。
      我也去。她固执地跟着，拉着我的衣服。
      不行！我站定，回过头来坚定地说道。

Just A Perfect Day       （完美的一天）
Feed Animals in the Zoo          （在动物园里喂动物）

     二战后的芬兰，一个叫瑞迪雅（Armi Ratia）的芬兰女子把色彩鲜艳的花画印在卖不出去的布上，为战后灰暗冰冷，情绪低落的世界增添了很多快乐的色彩。20年后，杰奎琳。肯尼迪一气买了7件礼服而使瑞迪雅的玛丽枚蔻(Marimekko)品牌一举成名。60年后，玛丽枚蔻依旧以大胆的色彩、鲜明的花布，时装，手袋，和文具而著名世界。
     穿过麦迪逊广场花园，远远看到马路对面玛丽枚蔻店的橱窗里悬挂着的巨大花布：红色和黑色的罂粟花。
     白的墙，高的顶，浅色的木地板象空白的画布背景。各种鲜艳、灵动的色彩、图案泼洒在中间的空间里。无尽的想象力在古典和现代的设计中穿行，上升。。。

玛丽枚蔻(Marimekko)

      我坐在一个排列着五彩斑点的沙发上。面前是一幅巨大的布：
      白色的布上是两棵挺拔的白桦。平行舒展延伸的树枝，点缀着初春稀疏、淡黄的叶子。远处是黛色的山。。。
      好看么？嘉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点点头。
      你确定吗？
      当然。。。我转过头来：嘉嘉站在我面前，穿着一条连衣裙：透明浅蓝和湖绿的底色上是鲜明、绚丽的花。。。
      我点头。
      嘉嘉手按在裙子上，转身看镜子：是不是有点大。。。
      裙子合身，但领子、腰身略显宽松。
      好像是。。。我迟疑地说。
      笑容从嘉嘉的脸上消失。她惋惜地看着身上的衣服，长长叹了口气。
      走出更衣室的嘉嘉没有和我说话，径直走出店门。我茫然地站在店中央，不知所措。

      嘉嘉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吧，我带你去。我无可奈何地投降。
      她一下脸上露出快乐笑容，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们向巷口走去。
      巷口越来越近，我感到嘉嘉的手越拉越紧，我的心开始越跳越快。
      我们在巷口探出头去，小心翼翼向两边看。然后松了一口气，走出巷子。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快跑！这是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我拉起嘉嘉，用尽全力，向前跑去。
      是小白人！别回头！我边跑边对嘉嘉喊道。
      小白人是一个侏儒，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他会常常意想不到在我们孩子们的身后出现，嘴里发出怪声。我每次一听到他恐怖的嘶吼就魂飞魄散，拔脚飞跑，以至于从来没真正看清过他的脸。
      惊魂未定的我们站在车站上。嘉嘉躲在我身后，露出眼睛惊恐地回头看：街上空无一人。。。
      南货店里。
      站在无数装着各种颜色和形状的可疑瓶子、罐子、和大小桶盆中间，我看着店员把粽叶叠好、包起。空气中碰撞和混搅了浓稠的陈旧鱼腥、香料和腌肉的味道。嘉嘉好奇地走过每一个容器，向里面观看。最后停在柜台上玻璃罐子的棒棒糖前。
      一手抱着粽叶，一手拉着笑眯眯地吃着棒棒糖的嘉嘉走出南货店。
      站在车站。捧在手里的粽叶发出阵阵清新的味道。嘉嘉站在我身边，举起棒棒糖，透过它看着太阳。。。
      看着开进站的电车，我下意识地伸手到口袋里，心里猛然一沉。
      口袋里钱不见了！

Then later, a movie, too           （再去看个电影）
And then home （然后回家）

      麦迪逊广场花园，满目郁葱。
      我和嘉嘉坐在长椅上，太阳光躲闪着头上的树叶，在我们身上零星跳跃。远处偶尔有游客走过，停下照相。
      嘉嘉看着第五大道对面的玛丽枚蔻店。
      还在想那条连衣裙？我问。
      嘉嘉微微摇摇头，依旧沉默地看着前方。
      马路上车水马龙，但声音却被公园茂密的树和花屏蔽，就像无声电影，生动但缺少内涵。
      我离婚了。嘉嘉平静地说。
      我没有说话，让嘉嘉的话的意义在心里沉淀下来。
      沉默。
      就像我妈一样。。。
      嘉嘉的母亲，我的姑姑，在嘉嘉4岁时离婚。嘉嘉是跟奶奶长大的。
      我转头看嘉嘉：她的侧影，专注看着前方。。。
      一个孩子蹒跚跑过，几只鸽子被惊起，飞起又落下。。。
      不知为什么，很多往事片段、画面、声音、气味，记得的或已与远久失忆的，呼啸地迎面向我扑来，让我猝不及防。。。
      最后的画面停在那个初夏下午的车站。

      我让嘉嘉拿着粽叶，翻开所有的口袋寻找。
      口袋里除了四个我最喜欢、从不离身的玻璃弹珠、一个弹弓，一个5分硬币外，没有刚才找回的纸币。
      我和嘉嘉沿着刚走过的路往回走，边走边在地上找。然后从南货店再回到车站。没有丢失的钱。
      两个人站在车站，捧着粽叶，面面相觑。
      我们走回家！我做了决定。
      好啊！嘉嘉拉着我向前跑。
      前方的地面开始慢慢上升，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一座桥。
      看！嘉嘉指着桥下。
      桥下是混黄的江水，在太阳光下波光粼粼。一艘机帆船拖着长长一串堆着煤的水泥船，从桥下经过。煤块在阳光下变成一团团巨大而乌黑的光亮，排着队，驯顺的向前挪动。风中有潮湿和腥臭的味道。。。。
      看着船慢慢走远。我把粽叶放在桥栏上，排整齐，重新扎紧。
      哥你认识路吗？嘉嘉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当然！你看见天上的电车线，只要我们跟着它们走。一会儿就到家了。。。
      我还不知道我错的有多厉害。

Oh it's such a perfect day        （哦，多么完美的一天 ）
I'm glad I spent it with you      （我很高兴和你一起度过）

      我突然感到我应该说什么，我必须得说什么：
      什么时候发生？发生什么？以后。。。
      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我们穿过繁忙的第五大道。面前是一排巨大的玻璃门和窗户。推开一扇门。我们两个人进到屋里。
      迎面扑来的是刚烤好的糕点和浓郁的咖啡香味。暗黄的墙上是一幅意大利地图，中间是棕色的店名“LavAzza -意大利最好的咖啡”。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和褐色硬木柜台后面是忙碌的人影、慢慢滴落的咖啡、和明亮玻璃后排列整齐的点心。
      我端着两个白色的杯子走向坐在靠窗的嘉嘉。她默然看着窗外的匆匆的行人。
      我把一个较大的杯子放在她面前：这是你的。
      杯里的深色液体浓稠而光滑。

LavAzza咖啡馆

      嘉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她的脸起了微妙的变化。她把杯子捧在眼前：平滑的表面有着丝绸般的光晕。
      她又轻轻地喝了一口：这是我喝过最好的巧克力。
      我微笑，一口把我的小杯浓咖啡（Espresso)喝尽：浓郁、苦涩、芳香和黑色液体进入咽喉，慢慢流入我的身体。
      一缕阳光从什么地方反射到嘉嘉的脸上。她苍白的脸交织着愉悦和痛楚，像手中的巧克力：香甜和苦涩。
      从咖啡店的后门出来，我们走进一个高顶的宽阔走廊。中间是一个个木制的摊位，上面是各种时鲜瓜果和蔬菜。摊位的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冰淇淋，糖果、点心，和现做三明治店。

Eataly市场

      目不暇接，嘉嘉转头问我：
      我们在什么地方？
      2007年，一个意大利人奥斯卡（Oscar Farinetti）在意大利北方城市都灵把一个古老的酒厂改建成为一个兼有农贸市场、面包店、土特产、葡萄酒，和饭店的食品商场，利用意大利的谐音，起名叫：EATALY 。
       七年以后，这个连锁、全部来自意大利土特产的商场在世界各大城市都有了它的分店。

纽约Eataly 入口

      临时搭起舞台上，一个黑衣男子抖动一块大彩布。彩布落下，男子手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兔子！
      观众鼓掌。
      10分钟以前，我们走进了城市广场中。广场上熙熙攘攘，像是有什么聚会。带着红领巾，穿着白衬衣、蓝裤子的小学生列队走过广场。广场中央的台上，一群彩衣女子舞毕下台，一个男子上台开始变魔术。
      彩布再次落下，台上出现一个大花瓶。
      我和嘉嘉站在台边，和观众一起拼命鼓掌。
      男子转身，向我们显示他紧身的着装，然后拿起地上的彩布，在身前慢慢舞动。全场鸦雀无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阳光下炫目的彩布。。。
      远处传来小学生的整齐的口号。
      密集的锣鼓点嘎然而止。
      彩布落下，男子手中托着一个鱼缸：里面有游动的金鱼！
      我把粽叶夹在腋下，拼命鼓掌。
      男子鞠躬，然后向台边走去。。。观众依旧鼓掌叫好。我边鼓掌，边向右下方看了一眼。我一下呆住了：嘉嘉不见了！
      我在一边在人群中钻行，一边叫着嘉嘉。
      我的声音轻易淹没在喧闹的人声中。我在人群中东突西奔，无数的衣襟和纽扣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什么也看不见，汗流到眼睛里，我的声音开始带着哭腔。。。
      站在人丛中，我茫然而绝望地原地转圈。
      突然，我拔足向舞台跑去。
      爬过几道肮脏、布满灰尘的幕布，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前台侧幕边上了！

Oh such a perfect day, （哦，多么完美的一天 ）
You just keep me hanging on, （你让我坚持下去）

      我们走入一个高顶的大厅。人们闲散地站在排列整齐的高长桌边，聊天吃东西。台子上方的椭圆形牌子写着：La Piazza。
      刚在大理石表面的桌子前站定。一个穿着白制服、相貌粗鲁的矮胖侍者冲到我们身边。他一开口，他的声音却像从另一个身体发出，柔和而光滑。
      我已经不记得我上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了。嘉嘉的声音平和、不带感情，看着侍者的背影。
      我没有说话。
      侍者很快回来，手里托着一块边沿圆滑的方木板、和一个纸包。  
      浅色的原木板上整齐地排列着十件食品：五种乳酪和五种熏肉：从被称为“乳酪之王”的帕马森干酪（Parmigiano），大理石般的深蓝花纹的蓝乳酪（Blue Cheese），到新鲜的里科塔奶酪（Ricotta）；意大利火腿、熏肉、和香肠被切成几乎透明的薄片。白色的小盘里是蜂蜜浸泡的无花果、橘皮、和微焦的杏仁。打开纸包，里面是三片黑面包，边上是侍者胖手灵巧倒出的绿色橄榄油。

乳酪和熏肉

       三种不同的意大利火腿（Prosciuttos）带着明显不同的熏制材料和风干环境。薄如蝉翼的质地让我想起罗马幽静、弯曲的小巷。微甜的蜂蜜和无花果如正午惊鸿一瞥的阳光，照在光滑的石板路上。。。
       我小心用餐刀在坚硬的、被称为“乳酪之王”的帕马森干酪（Parmigiano）切下两小块，递给嘉嘉一块。
      不要加任何东西。我建议。
      花了两年才浓缩成熟的生牛奶的最初尖锐味觉随着时间缓缓消退。苏醒的味蕾慢慢被一种无名的鲜味逐渐包裹。这是乳酪里富集的谷氨酸（味精的主要成分）慢慢释放出来。。。
      剃成薄片，包裹了火腿薄片、蜜橘皮，和焦杏仁的味道的帕马森干酪的味道变了。它像一条柔软的丝绸包裹了火腿经年的馥香、橘皮的微苦甜、杏仁的香脆、似神龙绕梁：见尾不见首。。。
   微凉清冽的葡萄酒如清晨潺流的小溪。
      好吃。嘉嘉的脸上微微出现红晕。
      是吗？那我们正式开始吃。

     我慢慢站起，目光穿过台上一排奋力拉着手风琴的人们，向台下的广场看去。
     没有嘉嘉的黄色的连衣裙。
  我换了一个位置，踮起脚尖。。。
     你在这儿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就在我转头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广场的角落有一个黄点。。。
     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魔术师的严肃、惊奇的脸，第二是他脱了外衣里面的各种口袋、绳索，和夹子。。。
     我拔腿就跑。魔术师喊叫被隔断在厚厚的幕布后。
     当我跑到嘉嘉身边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推着一辆车，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
     看到我，嘉嘉向我跑来，扑在我怀里。
     哥。。。这位叔叔可以带我们回家。
     我拉着嘉嘉的手，走到戴眼镜的男子面前。男子和蔼地看着我，微笑地问：
     你们家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我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带着微笑。太阳从他的头顶照下来，照在我的眼里。
     我内心斗争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沉默地看着那个人。
     在沉默的对视中，男子的头转了一下。他的镜片在太阳光中发出反光。在那一瞬间，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我看到了另外一张脸。。。
     叔叔说他可以想把我送回家，再来接你，但我要等你。。。嘉嘉在边上说。
     我拉紧嘉嘉的手，慢慢后退，然后转身拉着懵懵懂懂的嘉嘉向前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我喘着气，回头看：那个男子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们，阳光在他的脸上留下浓重的阴影。
     拐过街角。我和嘉嘉蹲在地上喘气。
     为什么你不呆在我身边？！你去哪儿了？！我挥舞着手中的粽叶，凶恶地对着嘉嘉吼道。
      她看着我，马上要哭出来。但她没有，低下了头，把握着的小手张开。
      一颗漂亮的玻璃弹珠。

 

Maison Kayser面包店
921 Broadway， New York, NY 10010
(212) 979-1600
地铁6, N, R在23街下

玛丽马克(Marimekko)
200 5th Ave, New York, NY 10011
(212) 843-9121
地铁6, N, R在23街下

Eataly意大利市场
200 5th Ave, New York, NY 10010
(212) 229-2560
地铁6, N, R在23街下

 

 

*照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