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爱情》114 拿得起,放不下
银星年会上志醒认识了一个文静漂亮的女孩黎真,春节后他开始忙起来,展开对黎真的追求。
志醒这些年交往的女孩不少,没有几个能让他动心的,这次他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女孩。黎真不属于娱乐圈,搞艺术的女孩所有的坏毛病她全没有 ,性格沉默温柔,绝对是一个好爱人好老婆的铁杆候选人。
他追得不动声色,通常这样开始:“黎小姐,我手上有几张音乐会的票子,是某著名台湾歌星的上海演唱会,给你两张,你跟小姐妹去看看,不要浪费了。”
黎真约了要好的同事去,等到开始,发现志醒和另外一个哥们就坐在旁边。
志醒身边的哥们不断地换,不换的只有他自己。
黎真身边的小姐妹大多数时间是固定的,名字叫吴小美,家里也是知青背景,因此跟黎真很谈得来,比黎真还小一岁,跟黎真在一个公司一个部门,关系相当铁。
那一次在酒吧,志醒带的是张允鑫。他给两位女孩介绍:“这位张先生可是成功人士,炙手可热海归高科技人才,留美博士,现任美资公司的研发主管。”
志醒给张云鑫送了一顶灿烂如彩虹般的光环,却只字没提他是他姐夫。
正在分居的姐夫是否还是姐夫?他不知道美国规矩是啥,还是省略了吧。
张允鑫回上海后又跟志醒借过几次车,这一次他来还车,被小舅子拉出来散心。
黎真很沉默,不太说话。吴小美对于高科技工作者充满好奇,问这问那。张允鑫脸上掩盖不住地自豪和得意,嘴上却谦虚地说:“我们这些人生活很单调,上班搞研究,下班想着研究,同事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男人,下班以后各自回家,看看报纸看看电视上床睡觉,没有什么娱乐。”
吴小美说:“噢,外资公司高级职员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张允鑫说:“有时候同事们一起出去吃顿饭算是调剂。”
吴小美好奇地问:“你们在一起都说中文还是说英语?”
“呃,”张允鑫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说中文。其实很多时候是中文中夹着英语单词——怎么方便怎么说。来往邮件用英语,方便,而且是规定。”
志醒拍拍张允鑫的肩膀:“老兄,抽时间多出来走走。你看上海的夜生活多么丰富多彩,别跟你们在国外似的,除了工作吃饭睡觉没别的事可干。”
张允鑫叹气:“哪里有时间!”
志醒哄女孩子特别有一套,像黎真这种老实的女孩子更是不在他的话下。他把自己的音乐工作说得天花乱坠,云山雾罩,让黎真崇拜无比,充满神秘的向往。他在下班以后把黎真接到公司录音棚,给她录几首她拿手的歌,复制若干盘,让她广送亲友,把黎真哄得心花怒放。
黎真在前男友孙逢秋那里受尽冷落,终于在志醒这里重拾自信。
与此同时,郑义成跟陆风荷树欲静而风不止,绯闻越演越烈,有星火燎原之势。郑义成一直等梦醒来问,他好跟她解释,,可是她一直没问,简直像是失去了消息。他忙着审剧本搞资金,她忙着落实订单,确定配额,看工厂,辅导南山功课。难得一次碰到,还是他请陆风荷吃午饭,在饭店里看到她被门口的服务员扶进来,满脸痛苦的表情。
由此他知道她肯定是忘记吃药,又抽了筋。
那一刻郑义成为自己的一时发昏几乎悔青了肠子。
他这种做法,给她巨大压力的同时,把她越推越远。他该知道她虽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可是骨子里倔强得很。如果她不倔强,跟张允鑫也不会走到今天。
他想起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在军区大院,跟一帮男孩子打架,打不过也打,甚至于打得细细的胳膊上满是青紫也绝不讨饶,反而把那群男孩吓得落荒而逃。
再痛回到家也不告状,自己换上长袖衣服,遮挡父母的目光。
当初让他爱的,让他心存怜惜的是这种性格,如今让他恨的,让他无可奈何的也是这种性格。
她真是他命中的煞星,专跟他作对。
他过去替她推拿两下,低声问她:“你是不是忘记吃药?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梦醒抬头看他,眼里的泪光不知道是肉体的痛苦还是内心的伤感,摇摇头拒绝:“我还要回去上班。我可以自己叫辆车。我没事。”
他扶她到门外。她扶着路边的法国梧桐试着做了两个动作,似乎感觉好多了,扬手招车,小心地钻进前座,绝尘而去。
那一霎那,郑义成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如何是好。
陆风荷在旁边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陆风荷是有夫之妇,正在跟丈夫分居,也在闹离婚。这段绯闻对于这对矛盾深深的夫妻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她在公司董事会跟分居丈夫程无为发生争执,被程无为拿这段绯闻说事儿,讥讽了几句。陆风荷性子火爆,当即两个人吵翻天。冤有头债有主,陆风荷吃水不忘挖井人,自然而然想到自己被郑义成小小地利用了一下,恼羞成怒,决定给这位自以为是的男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刚好陆风荷去的健身俱乐部跟梦醒去的是一家,她把梦醒的健身规律摸得一清二楚,邀请郑义成去那家健身俱乐部吃饭。
于是那天梦醒运动完毕,洗个热水澡吃营养师的营养配餐。饭还没吃一半,看见郑义成跟他的绯闻女友陆风荷走进来,在她视线能及的地方坐下,鲜花,红葡萄酒,还有,两人如真正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不是在桌下,而是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梦醒霎那间崩溃,像被谁用匕首剜了一刀,血与肉纷纷而下,痛入骨髓。
她把盘子推在一边,拿起身边的包匆匆离开。一出大门,眼泪止不住落下来,几乎遮住了视线,差点令她踏空楼梯。
奔走在早春的雨中,梦醒任由雨点敲打着,冷的雨和热的泪混在一起,她感觉一种清淅的痛楚。她一直把他给予的爱和温暖当作理所当然,当这些失去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不是什么东西天生就该是她的,他给的,他可以收回,再转送别人,谁也不是谁的唯一。
她take it for granted, 就像张允鑫把她的付出take it for granted一样。
但是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她并不吝啬于付出,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障碍和不得已。她不是无牵无挂的未婚少女,她有年迈的父母,有个学龄的儿子,有个不敢失去的职业,还有,那一纸坚韧得如同牛皮一样的婚约。
如果她是一个无牵无挂的女人,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她心甘,她情愿,就像当初她对张允鑫也没有保留一样。
可是为什么当初她嫁的不是他而是张允鑫?她能够付出的时候,她的爱被人扔在脚下践踏,等到她拿不出东西来付出了,老天却让她遭遇了另一段刻骨铭心的爱。
他给予的,他收回,她没有怨言,因为她知道得不到回报的爱情很累,她也收回她对张允鑫的感情,她也希望张允鑫不要恨她。
但是他不该用这种方式来刺激她,不管怎么说他们相爱过。
梦醒再一次检点自己手里的牌,发现她一无所有。她没有青春没有美貌没有健康没有活力,甚至于没有自由,将来也没有力气怀孕生育,不能够给他一个他自己的孩子。
她真正真正的一无所有。
什么也没有你拿什么回报别人的爱?爱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也许那个女人什么都可以给他。
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在跟丈夫闹离婚,已经带着孩子毅然决然地搬出家门。
那一天她午休时间在办公室里看这则八卦,李明进来讲工作,看见那个开着的窗口,笑着说:“你也在看这个?这个陆风荷我认识,是我同学的妹妹。她姐姐叫陆南屏。两姐妹的名字都那么有意思,性格更有意思。”
梦醒的心咚的一声跳,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有意思?”
李明说:“姐姐南屏品学兼优,成绩尤其优秀,我们都说她能成为中国的居里夫人。当年自己硬梆梆考出国,父母只出了一张飞机票钱。妹妹在姐姐出国的时候跟我们一起玩过几次,性格开朗,能说会道,据说脾气比较火爆,大学的时候因为男友脚踩两只船,把男友的脸都打肿了。我前几天听同学说,这次她老公跟一个小女孩闹出绯闻,她二话不说就带着孩子搬出来分居,快刀斩乱麻,简直不像个女人。”
李明又说:“一对姊妹花,妹妹更漂亮些。一家姊妹,大约做姐姐的都比较懂事听话,做妹妹都比较任性娇惯。”
梦醒当时没说话。
她知道她缺乏陆风荷的决断力。她如果有她的决断,不会让自己陷入今天的被动局面。
早春的雨中,梦醒一路奔走一路流泪一路回顾这些年走过的路,忘记了天正在下雨,忘记了江南早春的雨冰冷袭人,心中的旋律悲伤地响起——
路上行人匆匆过
没有人会回头看一眼
我只是个流着泪
走在大街上的陌生人
如今我对你来说
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看见我走在雨里
你也不会再为我心疼
曾经心疼为何变成陌生
我只想要和你一起飞翔
管他地久天长
只要曾经拥有
我是真的这么想
曾经心疼为何变成陌生
爱情就像人生不能从来
这些道理我懂
可是真正面对
教我如何放得下
是的,这些年,这些事,这些爱,她拿得起,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