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爱情》112 上一辈的婚姻问题
梦醒要找张允鑫谈离婚协议的时候,她自己家里出了点事。
梦醒妈妈送走南山,百无聊赖,开始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梦醒爸爸身上,聚光灯一照,照出许多缺点,样样不能忍受,于是老两口吵得厉害,以致闹起离婚。
梦醒一向跟妈妈贴心,梦醒妈妈对着女儿大发牢骚,让女儿评理,电话一讲就是一个钟头。
这长途费加市话费加起来蔚为壮观。
志醒是男人,根本无能为力,反而这么评价老妈:“咱妈那嘴,谁能受得了了啊?老爸终于造反了。”
梦醒几乎想抡起啤酒瓶朝他脑袋砸下去:“你这是儿子说的话吗?”
志醒振振有词:“说真的,姐,你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妈,劝劝她吧。以前有南山在前面牵着她的视线,她忙是忙,累是累,可是不会没事找事儿。现在南山一走,她太空,对爸爸横挑鼻子竖挑眼。也就是老爸,换个男人她试试!”
梦醒抽个周末,带着南山回娘家救火。
梦醒妈妈一见南山,立刻张开怀抱,抱住冲过来的外孙肉疼地叫:“我的乖乖,让姥姥看看有没有给你妈养瘦。”
梦醒让妈妈带着南山出去买东西,先找老爸谈。
梦醒爸爸唠唠叨叨地说:“受不了了,整天盯着我,让我干这个干那个,不管我是在构思剧本还是在看书,稍微慢点她就不高兴,跟我长篇大论地讲道理——非要我听她的。她也不想想,我写一集剧本多少钱,她请个人来把这活干了才多少钱?!”
等到梦醒妈妈带外孙回来,梦醒跟她在卧室里谈,梦醒妈妈声音提高地说:“一路走一路开了灯不关,空调开着,到处把门打开,说要让整栋房子恒温,这不是有病吗?他就是百万富翁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梦醒大摇其头:“妈,他要是能赚得出,你就让他浪费好了!男人赚钱让老婆孩子花,那是一种成就感,你管他做啥!”
梦醒说完,忽然想到,张允鑫为什么从来没有这种成就感?在他的意识里,好像女人赚钱给男人花天经地义,反过来他会心理很不平衡。
妈妈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梦醒妈妈生气地说:“你也是这个腔调,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们现在赚得动,不早作打算,将来赚不动的那天呢?!”
再谈下去,都是鸡毛蒜皮,无非是梦醒爸爸不肯干体力活啦,这些活都是身为女人的梦醒妈妈在做。她做了饭他不回来吃,专门快开饭的时候一个电话回来说有饭局。去卫生间洗了脸,溅得满地是水也不收拾等等等等,好似忆苦思甜大会,三天三夜说不完。
梦醒哭笑不得,父母和睦了半辈子,老了老了反而像小孩子一样闹离婚。
梦醒妈妈说:“离就离,存款都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他一个人走!”
现在住的房子是梦醒妈妈的名字,空出来的房子是志醒的名字,存款是谁的名字梦醒爸爸不清楚,反正不会是他的名字。
他说:“走就走,都给你好了,我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梦醒妈妈眼泪流下来:“我大半辈子跟你过,现在老了,你把我扔在一边去找年轻的——”
梦醒爸爸气愤地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无理取闹!”
梦醒头大,两头和稀泥。老爸似乎一肚子旧社会的苦,老妈更是黄世仁家的丫头,梦醒只能让他们暂时停火,她一走开,不知道战火还会不会重新燃起。
梦醒带着南山回到上海。自那以后,每天晚上接到老妈的倾诉电话,短则半个钟头,长则一两个小时,梦醒耐着性子劝解老妈,给她做义务心理咨询。
哪里还有时间想协议离婚的事情。
恰好南山放假,梦醒征得张允鑫的同意,又把南山送回父母身边过暑假。梦醒正想抽出时间跟张允鑫谈谈,梦醒妈妈一个告急电话,说梦醒爸爸似乎有婚外恋嫌疑。
梦醒火速再赶回娘家。
梦醒妈妈向女儿出示证据,老伴的日记,家里的座机通话记录,手机通话记录,并娓娓道来那个女人的来历。
是梦醒爸爸朋友开的工艺品商店的售货员,离异带个女儿,经济窘迫,梦醒爸爸产生同情之心,数度出手相助。那个女人带孩子回乡探亲,梦醒爸爸还殷殷致电慰问,嘘寒问暖。
梦醒啼笑皆非,老爸的中年危机居然推至老年爆发。同时她也佩服老妈,虽然文化不高,可以做得福尔摩斯,在家里做主妇真是屈才。
这个时候何用私家侦探?老妈自己就是一流侦探!
梦醒问妈妈:“你打算怎样?你知道我爸跟那女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梦醒妈妈说:“你要说真有什么,人家那女的也不见得看得上他——毕竟年龄相差一大截。我听他们通话的时候,那个女的语气不是太热情,你爸有点一厢情愿。不过他上门送温暖送钱送关爱,人家也不要白不要。”
梦醒好奇地问:“他们通话怎么会让你听到?”
梦醒妈妈说得理直气壮:“他在书房里讲话,我在卧室里用分机听,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梦醒昏倒,心想自己老爸真是笨得可以,写日记能让老妈偷看到,打电话能让老妈偷听到。
梦醒妈妈前一阵叫离婚叫得很凶,真的事到临头,哪里肯这么便宜别的女人?她反而冷静下来,跟梦醒倾诉完,开始商讨对策。
梦醒对于感情的态度一向是如果你另有所爱,我何苦拖着你。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么跟老妈说,肯定会被老妈骂个狗血淋头。她自然不会傻到往老妈枪口上撞,当下只是闭嘴细听老妈的计划,觉得不妥的地方拿出来跟老妈商讨一二。
她知道这个时候老妈心中自有主意,她需要的只是倾听的耳朵给她倾诉。
于是回到上海的梦醒每天还要主动给老妈打电话以示关心,询问她跟父亲的进展。梦醒妈妈采取的是攻心战术,每天写一封信给梦醒爸爸,从他开始追她的日子说起,到生儿育女,到儿女长大成人,再到他们一起做了外公外婆。
梦醒爸爸悚然动容,在日记里扪心自问:“难道真的是我变了?”
历尽几个月的周折,梦醒爸爸妈妈和好如初。梦醒爸爸抽时间听老伴唠叨,跟老伴一起带外孙出去玩,梦醒妈妈也收敛了脾气,减少唠叨的次数。
梦醒不知道他们各自的改变能维持多久,但是至少他们都有改变的愿望。他们之间有着那么多的共同岁月,已经血肉相连,难分彼此。
这件事,梦醒没有跟郑义成说。两家太熟悉了,梦醒妈妈不想让义成爸爸妈妈知道,叮嘱女儿对谁都不能说。
不知不觉间,她跟张允鑫的离婚谈判又被往后拖延。
张允鑫爸爸的胃病严重起来,张允鑫这次变得非常有决断,把父亲接到上海自己宿舍,找医生做肌瘤激光切除。
南山没有进国际学校读书,而是进了梦醒宿舍附近的实验双语小学,每天仍由徐佳接送。张允鑫爸爸住院后,梦醒带着南山去探望一次,跟张家人又一次见面。
不是不尴尬的,因为张家人都已经知道他们在闹离婚,并且已经分居。
郑义成前女友韩淑英的婆婆直肠癌晚期在医院去世,郑义成帮忙,把遗体运回N市开追悼会。韩淑英哭得像个泪人,对郑义成一谢再谢。
不久郑义成经香港去台湾公干,在飞机上结识美居公司董事总经理孙逢秋,相谈甚为投机,说起自己公司的慈善计划,回上海后,孙逢秋介绍原来的生意合伙人,美居公司的非执行董事,现在的西部扶贫基金的创始人陆风荷给郑义成,银星由此开始跟西部扶贫基金的合作计划。
这个时候郑义成的管家——银星的办公室主任辞职,公司的运作立刻受到影响,郑义成忙得团团转,公事私事挤在一起,没有几件事是顺心的,整日还要强打精神以笑脸示人。
他也不是钢筋铁骨,他也需要有人慰籍。他有个爱人,但是这个爱人不完全属于他,往往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身边。
他这个爱人,似有若无,随时可能失去,不是不寂寥不悲哀的。
他想起王大亮的话,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自己是自讨苦吃。可是这个无底的陷阱他已深陷,无力自拔。
因为他们曾经有那么多美好,他们之间曾经那么亲密和默契,人的一生一世,能有几次这样的相遇?
她曾经逼着他半生不熟地给她伴奏,唱不下去笑倒在他怀里,被他按住亲吻,琴键在她身下发出巨大的轰鸣。
她曾经做一对水晶心情侣链,逼迫着他挂在脖子上。现在这根链子静静地躺在他书房写字台的抽屉里,闪着幽静的光芒。
她曾经伏在他怀里痛哭,把所有的委屈向他倾诉。
她曾经在他耳边轻轻哼唱,读你千遍也不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