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爱情》 80 回家
星期五下午,梦醒的工作按时完成,还是志醒去接她下班,到那家湖南饭店吃饭,吃完饭再回郑义成家,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早上一起回家。郑义成家里请了钟点工,大约是他交待过,每天都有两个大大的水果盘被放在冰箱里,他们两个男的吃一盘,苏梦醒一个人就能把另外一盘干掉。
地板很清洁,如果不怕冷的话,可以光着脚走来走去;梦醒在国外养成每天洗澡的习惯,用过的卫生间,第二天总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她好奇地问:“你出差在外的话,钟点工也来打扫吗?”
郑义成点头:“是啊。那样的话她的工作量就小点,只擦擦灰拖拖地板就行了。反正像现在工作量大点,我也不加钱,工作量少了,我也不减钱。其实这房子,一年中大半时候没人住,我经常在外面跑来跑去,回来的时间还真不多。而且我这里从来不要求她做饭,她很愿意做的。”
她点点头:“看来生活还是国内舒服。”
星期六早上他们吃完早饭已经过了9点,苏梦醒按时吃药,然后他们出发。仍然是那个七座面包车,志醒开车,梦醒和郑义成坐在后座聊天。车到半路,郑义成的手机响了,铃声比较特殊。郑义成无动于衷,任它响过几声,那铃声停止。
志醒忍不住地坏笑。
在休息站休息的时候,郑义成还没出来,梦醒和志醒站在车外聊天,车门开着透气,郑义成的手机在车里又响起来,还是那铃声,梦醒伸过头去看,志醒冲她挤眼睛,说:“你别管,一般来说,这个铃声他不接听的。”
梦醒好奇:“谁啊?”
志醒的笑忍都忍不住:“还有谁?明妮呗。”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看来电显示,冲姐姐使个眼色,按下接听键,问:“哪位?哦,明妮啊——他没跟我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你又没花钱请我看着他。我?我在回H市的路上。回家呗,我回家不行啊?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开着车呢。我这条小命还想多活几年,咱们改天见面再说。”说着掐了线,把手机扔在前面副座上。
梦醒说:“你们这样对一个女人,太没礼貌了吧?”
志醒这样回答:“如果一个男人缠着你,你都明确对他表示你没兴趣,他还是锲而不舍地追着你不放,你会怎么样?”
梦醒问:“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这些年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入他法眼的?”
苏志醒笑笑:“他说他没要求,但是姐,你要知道,这没要求通常都是要求很高。我觉得他是书读多了,欧洲电影看多了,对女人的要求太高,一般人达不到他的期望值。别说了,他过来了——这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远远地看见郑义成手里举着一串串的豆腐干,肉丸子之类的零食走过来,每人分了几串。志醒开车,在外面吃了几口才坐回去,他们俩就坐在后座边吃边聊。
郑义成说:“梦梦,我猜你在美国吃不到这些东西。”
梦醒由衷地说:“义成哥,你这东西还真买到我心坎里去了。”
苏志醒张着嘴大笑:“千万别给记者看到,否则哪个网站八卦出来说,银星总裁郑义成当街大嚼臭豆腐串,那可够轰动的。”
到H市他们直奔饭店,两家父母连同梦醒的儿子南山早就等在包厢里,见他们进来,排着队跟梦醒拥抱。梦醒招呼完大人,去拥抱自己的儿子。小家伙已经四岁,正是好玩的年纪,梦醒妈妈教他:“叫妈妈,这就是妈妈,这就是老跟你讲电话的妈妈。”
南山被外公抱在怀里,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看梦醒,没吭气。
郑义成说:“哪有那么快,慢慢来吧。”
于是大家落坐,南山坐在外婆旁边,苏梦醒坐在南山旁边,李妈妈坐在梦醒旁边,其他人随意。
两个妈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怎么瘦成这样?”说着往她盘子里夹菜,只一会儿,梦醒的碟子就堆得如同小山。
志醒对着郑义成笑:“你看咱们还要喝酒吗?改喝醋算了。”
梦醒妈妈瞪了儿子一眼,训斥他:“这么大的男人还想让人喂你?”苏家两姐弟,做母亲的一向偏心小儿子,这在所有的亲戚朋友中都不是秘密。如今大女儿从遥远的异国他乡回来,这个经常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小儿子就靠了后。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三个钟头,两对父母把梦醒在国外的生活,吃饭穿衣到工作学习无不问个仔细,她耐着性子简短作答,报喜不报忧。说起现在的工作,梦醒说:“要常驻上海,回来也方便。只是一开始工作忙,南山可能还要再放在这里一段时间,等我那边上手再接过去。”
李妈妈立刻说:“哎呀,放在这里就放在这里好了,你妈妈要装修房子,我会给她搭把手。他现在跟你不熟,你就是带他走,他也不一定跟你。”
郑义成在旁边笑着说:“妈,我怎么觉得你想霸占人家的孩子不还?”
李妈妈拿筷子敲他:“胡说八道!”接着她又承认,“这么个可爱的小孩子摆在眼前,谁不爱?”
吃完饭志醒先把父母和姐姐送回自己家,他和郑义成一人把一只箱子搬上楼,放在厅里,告辞出来,志醒再把郑家一家送回家。
梦醒趁着血液里血糖高,人有些昏沉,又关上门睡觉,一直睡到吃晚饭,才爬起来跟父母弟弟儿子一起吃晚饭。晚上等丈夫外孙睡下,梦醒妈妈悄悄走进女儿房间,跟她谈心。
她问:“你跟允鑫,到底打算怎么办?”
梦醒沉默半天,才说:“我不想再跟他过下去。每次跟他好好谈,他都打岔,顾左右而言他。我这次回来,造成分居事实吧。我想如果我们分居个几年,他可能也会耐不住寂寞,没准会主动提离婚。”
梦醒妈妈长叹一声:“真的要走到那个地步吗?南山怎么办?”
梦醒有些不耐烦地说:“拜托你们别跟我说为了孩子凑合一下,我凑合了那么多年,把半条命都凑合没了,再凑合下去,只怕整条命都要丢掉!”
梦醒妈妈无语,半天才问:“那你这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治?”
苏梦醒说:“要等我工作上手后再说。现在就这么先吃药控制着,反正也不是说不马上治要死的病。而且我这病治起来要隔离的,只能在上海一个人治。”
梦醒妈妈说:“要不到时候我到上
海去给你做饭——我听人家说要补充营养的。”
苏梦醒笑起来:“补充营养,怎么不能补充?在国内这个太容易了,到时候我让饭店给我送餐上门好了。妈,这个你别担心,我自己能处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梦醒妈妈又叹气:“你们姐弟俩真让人操心。你这里想离婚,你弟弟那里连个女朋友的影子也没有。你郑爸爸家,义成这些年也一直一个人,你李妈妈要给他介绍,他索性躲着不回家,吓得大家现在提都不敢提这事。等你离了婚,你们三个可以成立一个光棍俱乐部。”
梦醒又给逗笑:“光棍俱乐部?现在义成哥这工作,身边美女如云,他怎么就没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想着那个女人?”
梦醒妈妈低声说:“谁知道他!也没人敢问他。你李妈妈现在提起来就后悔,说早知道事情变成这样,当初不如咬咬牙同意了他们,现在可能也过得不错。”
梦醒诧异:“想通了?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结婚了没有?”
梦醒妈妈说:“谁知道呢?没听见有什么消息,大约失去联络了,也可能人家结婚了。”
她们所说的“那个女人”,是当年郑义成在军报做记者的时候,通过采访认识的一个英雄遗孀。这个女人来自农村,是随军家属,丈夫死于军事演习事故,被追认为烈士。郑义成奉命去采访,不知道怎么,一来二去,跟这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产生了感情。这段感情曝光后,遇到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
最大的阻力自然来自“组织”。这位遗孀是军区刚树立起来的典型,他这么做,不是挖墙脚行为吗?这位遗孀的婆家也不同意。她的公公婆婆希望她能改嫁给死去丈夫的弟弟,这样不论是这个孝顺媳妇还是孙子,都能留在自己家。最后的压力来自郑义成的家庭,郑爸爸和李妈妈一致认为,这个女人无论从哪方面讲,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断定儿子对那女人的感情不是爱情,是同情。
可以说,全世界都反对这个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爱情。这段感情的最终结果是,郑义成被迫转业,那位遗孀在压力下含泪跟他说保重,断绝来往。从此郑义成再也没谈过女朋友,感情生活一片空白。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终身大事成为众人的雷区,没人敢跟他提起,只能任他自生自灭。
现在郑爸爸和李妈妈对着一直孤孤单单的儿子,心中后悔无比,真恨不得时光倒流,历史重演一遍,他们一定不再干涉儿子的感情生活。于是单身的郑义成的终身大事,变成郑家父母心中永远的痛。
最后梦醒妈妈做总结:“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不好管得太宽。算了,你要离婚就离婚吧,只是南山是我家的孙子,不能给张家,这一点你给我牢牢记住。”
梦醒轻声笑笑:“这事还提不到日程上来。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第一,培养跟南山的感情;第二,把工作拿上手;第三,把病治好,保命要紧。”
梦醒妈妈又一声长叹:“早知道你出国出成这样,还不如当初就留在家里。你看看现在国内,谁混得不比你滋润?义成那个公司,你郑爸爸李妈妈当初极力反对他辞了公职去给私人老板打工,现在他做得这么好,自己也成了老板。”
梦醒好奇地问:“是啊,他怎么把别人的公司捣鼓成自己的?”
梦醒妈妈摇头:“我听志醒说他不是大老板,只是有些股份——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要问问志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