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兵演未擇之路
未擇之路(The Road Not Taken)人生交叉口
中國宋代的民俗表演,包括「皮影戲」(燈影戲)與「走馬燈」(馬騎燈)。到了電影西傳,的確培植了一些基因潛在、又能推陳出新的人才。唐高鵬執導的公路電影- 「未擇之路」,堪成一例。片名第一印象,就是唐導引用了佛洛斯特(Robert Lee Frost,1874 –1963) 的同名英詩-「The Road Not Taken」:每人一生無法免俗,總有回憶過去在交叉口,放棄的另一條路的時候。詩尾所述-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道盡心聲。
公路題材 操西北腔
地理位置在西北戈壁。王學兵演的二勇,猶似一股大漠冒起的孤煙。他的單向思考,造成了與現況的格格不入:離婚了兩年,還估計著挽救婚姻,又鋌而走險,想賺不義之財,來補償從前的枕邊人;結黑幫做交易,借高利貸營生;流氓頭目(李總,王槊飾)綁架高官的孩子(尕娃,朱耕佑飾),把肉票丟給他;各處地痞也跟他沒完沒了。二勇一意孤行,最後走投無路!
劇中人操西北腔,和賈樟柯導演愛用方言對白一樣親切。其實全球華人說翹舌音、兒化韻的,到底只佔部分。
樂器冬不拉 聽覺饗宴
此片配音的樂器叫「冬不拉」;這把弦琴的音質很清脆。一路隨著它或高揚,或低吟,饗聽覺之盛宴。
開端就點明平民受黑幫凌虐的慘狀:路旁幾層高的公寓房子,每扇窗戶僅剩破爛的框子,活似眼珠被挖掉的、空洞的幽魂。鏡頭聚焦一家殘留的釘子戶,還保全了窗子。裡面一名中年女子惶恐、偷偷地下樓提水。沒料她一離開,兩邊的樓梯,各有猥瑣小廝迅雷進屋,將桌、椅、瓢、盆往外扔,唯一的窗也破了。緊跟著駛來一輛怪手車,快手快腳摧磚毀牆。轉眼女主回屋,呼天喊地沒人應。
粗漢二勇 也講義氣
二勇這條粗漢,丟下鴕鳥養殖場的職責,開輛運畜車,只想趕去見前妻。他雖然暴虎馮河,有時見著別人有難,也會拔刀相助:尕娃在休憩站被眾孩圍毆,他教娃兒鴕鳥拳:兩手護頭擋敵,口裏卻不饒地謾罵。
路上遇見像扈三娘那樣的小眉(馬伊琍飾)。小眉幹重活,獨駕大卡,進/出貨作買賣,穿著隨意,脂粉不施,顏值依舊引人垂涎。二勇為她單挑眾漢,被揍得半死。三人半路遭逢好像水滸傳裡打尖的黑店,有緣結伴走天涯(片中叫「浪」)。
三個「壞慫」個個會搶戲
三個「壞慫」很會搶戲,如果深度作心理分析,都可大書特書:目無法紀的地下頭目李總冷靜陰狠。劇本就差讓他戴雙納粹白手套,邊撫貓,邊聽古典音樂。他掌生殺大權;五哥(王旭峰飾)身為嘍囉之首,無惡不作。他有個智能不足的兒子,偶爾探望兒子時才舐犢情深;大耳朵(岳小軍飾)可歸類希區考克(Sir Alfred Hitchcock,1899-1980)電影中的奇葩:內心猥褻女人,實際怯懦無能。他打黑槍,專破路過的車胎,為黑店招生意。這個長對招風耳的宵小,長久單戀小眉,把二勇當情敵。
崔融唐詩「從軍行」描寫的:
關頭落月横西嶺
塞下凝雲斷北荒
漠漠邊塵飛眾鳥
昏昏朔氣聚群羊。
映影在「未擇之路」裡,鳥與羊都是自由的動物。二勇把飛不起來、本該野放、徜徉草莽的鴕鳥關來賺錢。某隻鴕鳥出柵,飼主二勇飛奔捕捉。鬥不過,就硬拽脖子;羊羔常當無辜代罪的表徵,群羊飛沙亂石上漫走,一隻被魯男子二勇撞死。二勇畏罪潛逃,將之藏於後車箱,跟被關的尕娃共室。碰見羊的主人,只佯裝不認帳。
人為錢亡 令人唏噓
兩種動物具象地意在言外。冥冥中,李總與二勇死於非命。李總被二勇的擦槍走火射中,受了重傷,被人乘機勒死,卻讓二勇背了黑鍋;二勇劇終跟他殺死的羊一般,也被人撞死在地。包著贖金的紙袋扔在地。不在此劇透誰是兇手。二勇的死,格外使觀者唏噓。
世界週刊10/28/18 P.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