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66 ） 电话约谈

林叶子经过萧雨的一番提醒，也感到了殷勤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还好她兼任着赵迦荑的助理一职，工作忙得四脚朝天，每周两次业校自修，对殷勤的态度无暇顾及。

她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工作，学习，以及跟胡启东谈情说爱。

卫生间是她调剂生活转换思维的场所。她的那些肉麻短信， 90% 以上全是在卫生间里发出去的。

“亲亲的帅哥哥，午饭吃什么？在哪里吃的？”她的午饭大多数时间是在公司里吃盒饭，健康不健康另说，但是免费。

“鱼香肉丝，在食堂吃。”胡启东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博望集团的午饭跟网游公司不同。集团里的小字辈，工资低的，要么去外边的路边店吃，要么买盒饭吃，最多的为了省钱省时间，自己从家里带饭，公司里有休息室，里面有微波炉和饭桌水池，可供这些员工热饭吃饭。所谓的食堂，是大楼里面物业公司办的食堂，价钱比饭店低，比外面的路边小店要高，还有小炒什么的，也可以开包间，一般没有应酬的时候，中高层会图省事在楼里的食堂吃。

吃午饭也是老板跟中层，中层跟中层之间交流感情的机会，也是一种社交。常在老板面前打个照面，听老板指点江山，或者给老板一点自己的见解，在老板面前混个脸熟，对职业生涯有利无害。

坐在一群老板和同事之间，他收到这样肉麻的情话短信，自然不会立即回复。

她跟胡启东，一个星期总要找一、两次机会见面，或者一起在外面吃顿饭，或者一起到她家里去。除了一起吃饭是胡启东付账之外，她对他从来没有任何物质金钱的要求。她没有要他买过礼物，没有拖他去逛商店借机买衣服让他付款。只有一次胡启东说漏嘴，将给李婉婷买只 IPHONE 的事不小心带了出来，惹得林叶子生气不已。

胡启东醒悟过来，感到内疚不已，说：“要不我也给你买一只？”

林叶子怏怏地说：“算了，你划完卡，等你老婆检查你的帐单，你怎么交代啊？不如用现金给我买只手机套算了。”

还没等胡启东回答，她又懊恼地说：“得了得了，我这手机是滑出键盘式，还没有套子可买！”

倒把胡启东给逗笑了。

没几秒钟，林叶子又多云转晴，拉着他的耳朵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这样吧，她用你的钱，我就多用用你这个人。哈，你看看，人家都是有贤惠的大奶，败家的小三，你倒好，全反过来了！”

说着她嘻嘻哈哈地笑倒他怀里，小手从衣服底下伸进去，不安分地上下左右地移动。

由此胡启东觉得，她是真的爱他，爱他这个人。

林叶子上班的时候，除了交待给她的工作，对别的事情概不关心，是以她明白了殷勤对她态度的转变，也不以为意，还是我行我素，该干什么干什么，涉及工作以外的话题，无论对谁，总好似心不在焉，梦游太虚。

最后沉不住气的居然是殷勤。一日晚上两个人各自在案头加班，他干他的游戏，她调试她的网络，他去给杯子续水的时候，看看四下无人，走到她身边冷不丁地问：“拒绝我就是因为那个半老的男人，还是有老婆的？”

林叶子的身形一顿，半天才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殷勤皱着眉头质问：“究竟是为什么？他要是有钱，我还可以自我安慰说你贪慕虚荣傍大款，可他不是——”

林叶子盯着电脑屏幕上发了一半的指令，脑子里空无意识，沉默了好久才说：“殷勤，不关你的事，最好不要多管。”

殷勤道：“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也好让我甘心！”

林叶子说：“我就是喜欢，这个解释够不够合理？”

殷勤嘲讽道：“喜欢什么？现在已经开始松弛的皮肤，还是正在发胖的身材？你一个如花似玉前程似锦的女孩子，值得吗？”

林叶子低头摸了把脸，说：“殷勤，你不了解我。我不是个好女孩，不值得你这样。你应该跟迦楠一样，找一个萧雨这样背景清楚，心底单纯，性格阳光的女孩。萧雨跟迦楠在一起会幸福的，你找一个差不多的女孩也会幸福的。我这个人心态老，生理年龄跟你是同辈，心理年龄比你老了一百岁不止，你跟我粘在一起是死路一条，徒增烦恼。”

一席话把殷勤说得更加摸不到头脑。他摇摇头做最后的争取：“我知道很多女孩喜欢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觉得他们成熟，有安全感。可是叶子，一个有老婆的男人勾搭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根本不可能给她明天，这能算是成熟的人做的事情吗？！”

正在此时，林叶子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她想也没想伸手接听，只求能立即躲开跟殷勤这么尴尬的谈话。

“林叶子吗？我是李婉婷，胡启东的夫人。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谈谈好吗？”电话机里的声音不温不火，态度却非常坚定。

什么时候有空？她什么时候都没空！

林叶子的声音很空洞，冷冷地说：“对不起，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李婉婷那边的声音也不甘示弱。她说：“我约你出来谈，是给你留余地，留着面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想我去你们公司找你谈吧？”

林叶子有沉默了半晌，才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说什么时间，我尽量安排。”

李婉婷说：“明天下午下班后，五点半，我在你公司附近的上岛咖啡等你。”

林叶子无奈地答应下来，挂上电话。

殷勤为了避嫌，特地走得远远的，饶是如此，还是猜到了电话的内容。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胡启东的夫人都知道了。

他走过去说：“不是我说的。”

林叶子头也不抬，说道：“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殷勤一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

林叶子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是我配不上你，你真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殷勤担心地说：“叶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是何苦呢？”

该来的总要来，林叶子早有心理准备。当下她结束手头的工作，收拾东西回家。

殷勤坚持要送她，她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坐上他的车。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语，殷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此时觉得，这个女孩看似很亲和，实际上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态度，随便他怎样试图接近，最后都归于无奈。

也许他们真的是两条平行线，无论共同走得多远多长，都无法产生交集。他觉得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送她回家，从此之后，她的人生跟他的人生，各自走向不同的归宿，他只能远远地给她祝福，祝福她前路少些坎坷，祝福她早日走出魔障。

车道楼前，停下，林叶子打开车门说：“谢谢。”

殷勤道：“保重。”

林叶子下了车，走到楼前，打开楼道门，走了进去，铁门碰着门框，发出咣当的声响。

第二天是出梅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的雨季终于到了结束的一天，阳光赤裸裸地洒下来，蒸发着浸透的雨水的大地，整个城市又似被罩上了桑拿浴罩。

饶是林叶子人瘦，还是给蒸出一身汗，进了咖啡店，被空调一吹，贴在衣服上的汗水，又变得冰凉。

李婉婷早已等在那里，正慢慢地喝着一杯咖啡，吃一块西点。她用小勺舀着一小块点心，样子文雅高贵。

林叶子心里冷笑一声，走过去不声不响地坐在她对面。

李婉婷端起咖啡啜一口，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她没说话。

林叶子要了一杯咖啡一块三明治，不懂声色地等她开口。

李婉婷放下咖啡杯，终于开口：“你和启东的事，我都知道了。”

林叶子还是没有说话，等她下文。

李婉婷心内诧异她那和年龄不相衬的冷静和沉着——那日在江边，她拿着手机楚楚可怜地向她解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怎么隔些日子不见，她倒好像变了个人。

服务员将林叶子的咖啡和三明治送上，林叶子礼貌地道谢，也喝一口咖啡，咬一口三明治，对李婉婷说：“不好意思，我从中午忙到现在，晚饭还没吃，这顿就算晚饭了。”

李婉婷被她彻底激怒了——怎么好像做亏心事的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而是自己？她似乎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好像她约她是来吃一顿西式的快餐咖啡晚饭！

她压抑着怒说说：“好吧，你先吃。吃完我们再谈。”

林叶子显然是饿了，三口两口地把三明治吃完，还将盘子里的碎渣都拣起来塞进嘴里，然后舔着手指上的残渣，用纸巾擦着手指，拿起咖啡再喝几口。

她的手指白皙纤长，非常好看。整个一套动作下来，好似在卖弄她性感的嘴唇和诱人的手指。

李婉婷按捺住熊熊燃烧的怒火，质问道：“上一次你说是误会，这一次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这一次也是误会？”

林叶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咖啡杯子的把手，抬起头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上一次确实是误会，你草木皆兵，冤枉了你的好老公。这一次不是误会，弄假成真，当然你的功劳不小。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