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草根到金融巨头：犹太人在美国的逆袭

    在所得超过五万美元的美国家庭中，犹太人的比率是非犹太人的两倍。美国犹太人家庭所得低于两万美元的比率，是非犹太人的一半。犹太人在经济地位上的优势一 直延续到今天，都高过白人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甚至在相同年龄、结构和地区的家庭中，也是如此。《富士比》杂志的美国四百大富豪排行榜中，最富有的四十大富 豪有百分之四十五是犹太人。三分之一的百万富翁是犹太人。大学中，百分之二十的教授是犹太人。华府主要的法律事务所中，百分之四十的合夥人是犹太人。获得 科学类诺贝尔奖的美国人当中，有百分之三十一是犹太人；所有获得诺贝尔奖的美国人当中，有四分之一是犹太人。
    
    犹太人除了赚钱有一套，在学术领域更是呱呱叫，改变世界观念的马克思、佛洛依德和爱因斯坦是学术领域的指标，当然还有一大串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单。另外，世界 一流的艺术家和音乐家也几乎是犹太人的天下，譬如拉斐尔、毕卡索、夏加尔、孟德尔颂、马勒、鲁宾斯坦、海飞兹、伯恩斯坦等都是犹太人。
    
    然而，犹太人初到美国时，往往一贫如洗。1880年代以后，东欧犹太人大批移民美国，当时美国政府曾规定，移民身上必须携带25美元现金，此举引起犹太移民 的恐慌及愤怒，他们到达美国时，大多数人身上现金不到25美元的三分之一。犹太人从这么差的经济条件，竟然能在短短几十年内，在美国社会迅速崛起，成为最耀眼的一支民族，显然有异于其他族群，值得别人学习的地方。
    
    犹太人的族群分布
    
    犹太人在罗马帝国统治时期，因为遭受政治压迫，愤而在公元66至70年发动起义。罗马军团攻入耶路撒冷，烧杀掳掠，屹立586年的圣殿再度被毁，仅留下外墙残垣，即今日所谓之“哭墙”。公元132至135年又发生“科赫巴起义”（Bar Kokhba Revolt），五十八万犹太人战死，罗马皇帝哈德良（Hadrian）对犹太人施以惩罚性屠杀，倖存者仅犹太地区人口的十分之一，多数沦落为奴隶及流 民。
    
    罗马帝国将犹太地区易名“巴勒斯坦”（意即“非利斯人”，为希伯来民族之古代世仇，以示羞辱），并禁止犹太教，神殿旧址改建为罗马神庙。另外，犹太人被禁止在巴勒斯坦居住，只准每年于 圣殿焚毁之日入耶路撒冷哭墙凭弔。犹太人祖国沦亡，从此流散各地，至公元1948年以色列建国，共计流亡一千八百余年，此乃历史上所谓的“大流亡” （Diaspora）。
    
    犹太人于大 流亡之后分散在世界各地，也因此渐渐形成不同的族群。这些犹太人之间有不同国家文化背景，有宗教教义和仪式上的差别，但是他们都具有以色列祖先的传统、犹 太教的核心信仰、文化，以及几百年来寄居他乡与众不同的少数民族的经历。他们来到美国的先后顺序不同，在各领域上的成就也不太一样。
    
    史发拉人
    
    最早到达美国的犹太人是史发拉人（Sepherd，希伯来文是“西班牙”的意思），指居住在阿拉伯帝国回教文化下的犹太人，由于阿拉伯帝国让犹太人享有相当 的宗教自由及自治权力，他们在中古时期的处境，比起欧洲基督教世界下的犹太人，可以说升平安逸许多。犹太人因为具备国际贸易、财政、行政、外交、医学方面的长才，极受阿拉伯王亲贵族重用，担任政府高官、税吏、御医者不计其数。
    
    十一世纪初，塞尔柱人进逼巴格达，阿拉伯帝国垂危，境内犹太人大举迁往西班牙，使西班牙半岛上的犹太人激增。他们在西班牙身居要津者甚多，同时在学术界以专 研天文、历法、物理、炼金术（化学）、医学、数学、几何学、光学等享有盛誉者亦众。可见中世纪的史拉发犹太人，在自然科学成就上已经大放光芒。
    
    1492 年，西班牙攻灭格拉那达（Granada），回教势力被驱逐出境，并且强迫境内犹太人改变信仰，不然就必须搬走或者处死。当时有一些叫做马拉诺 （Marranos）的犹太人，也就是改宗犹太人（Conversors），表面上改变宗教信仰，但仍秘密以犹太人身分住在西班牙，哥伦布可能就是马拉诺 犹太人。若如此，第一个登上美洲新大陆者，就是犹太人。
    
    西班牙犹太人在公元1492年遭国王斐迪南下令放逐后，纷纷走避各地。1654年，23名犹太人到达哈德逊河口的新阿姆斯特丹（今天的纽约），是第一批到达 美国生活的犹太族群。他们以从事贸易（如宝石业、与印第安人进行皮毛交易）及制造业（如肥皂、以鲸油制蜡烛）发迹，在德国犹太人移民至美国前，已经有很不 错的经济地位。

      德国犹太人
    
    德国犹太人在十九世纪初期，兴起“犹太人解放运动”，主张对当地政府效忠，并尽社会责任及义务。在宗教仪式上则删去有关锡安山的内容，避免他们成为指责犹太 爱国主义的口实，并用德语代替希伯来文，以适应现代化的要求，甚至有主张把安息日由周六改制为周日，以便更近于其基督徒邻舍，这些主张被称为“改革派”。
    
    拿破仑全盛时期曾立法保障犹太人的政治权利，被称为“犹太人的解放者”。其兵败后，欧洲各国恢复反犹措施，以南德各邦为甚，如巴伐利亚的犹太人不准进城、各乡镇对犹太家庭户数设限、犹太男子结婚后必须搬离居住地，加上南德工业落后，犹太人几无营生机会，遂大举移民美洲。
    
    1880 年以前，美国犹太人口超过五十万，可以说都是德国犹太人移民的结果。和之前的史发拉人不同的是，德国犹太人不把自己限制在犹太社区里，他们扩散到美国这个 年轻的国度，以商人和技术人员分散在非犹太地区工作。德国犹太人大多从事乡间兜售的工作，他们在乡下、边境荒凉地区颇受欢迎，他们带来各式各样的梳子、剪 刀、针线等日常百货。犹太估衣商以极低成本收购大批旧衣，驾驶马车到交通不便的地方兜售，并渐渐在美国建立商业立足点及行销网路，逐渐转型为商品批发业， 为日后百货公司的前身。成衣业及百货行销业乃犹太人早期在美成功致富的两大行业。Levis牛仔裤以及二十世纪初发展为全球最大的百货企业“梅西百货公 司”（Macy’s）都是德国犹太人发明及经营的事业。德国犹太人深入美国社会，以商人和银行家闻名。1860年建立了374家商号，到1870年则增为 1714家，在美国财经发展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东欧犹太人
    
    继西班牙犹太人及德国犹太人之后，东欧犹太人于1880年到1920年间大量涌入美国，成为美国境内人数最多的犹太族群。十九世纪末，俄国社会因激进改革思 潮汹涌。罗曼诺夫王朝最后两位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及尼古拉二世保守反动，社会风气紧绷，对犹太人的高压政策变本加厉，血腥的排犹事件不断。尼古拉二世解决 “犹太问题”的策略乃“三分之一逼其转教、三分之一迫其移民、三分之一任其饿死”，这时期从俄国、波兰及其他东欧地区移民至美国的犹太人计约两百五十万 人。他们带来东欧正统犹太教的信仰，戴着瓜皮帽、留着大胡子、讲着意第绪语（Yiddish），成为服饰穿着和言行举止非常特殊的一个族群。
    
    东欧犹太移民多数聚集在纽约下东区的贫民窟里，栖身在拥挤的五、六层高的陋舍中，许多房舍没有窗户，室内幽暗、狭窄，空气不流通，有些家人甚至只有一房。在这犯罪、疾病滋生，恶臭扑鼻、卫生条件差，死亡率甚高的贫民窟里，东欧犹太人从此崛起，要在美国开创出一片新天地。
    
    美国的犹太人社会——从裁缝成衣业起家
    
    犹太人较其他移民（苏格兰除外）具更高比例的技术劳工，在来到美国时，约有百分之十曾在欧洲担任过裁缝的工作。在东欧，犹太人以制作成衣闻名，到达美国，正 是成衣工业大量生产的时刻。1880年代晚期，美国不到一半的服饰是半成品，家庭制和手工制还是常态，二手衣的市场仍很兴盛。Isaac M. Singer’s （胜家）改良的缝纫机，几乎一夜之间改变这种服饰市场。1885年前，纽约市有241家服饰工厂，其中234家为犹太人所有。通常是德国犹太人当老板，东 欧犹太人当劳工。几世代后，东欧犹太人也能自己建立工厂，并聘义大利和其他国家移民为劳工。纽约注定成为美国服饰工业最大中心，犹太人则掌控了成衣业。 1890年，约有一半美国犹太人从事成衣业的工作。1914年，三分之二成衣来自于大纽约地区，该区五十万工人中绝大多数是犹太人。二十世纪初期“成衣 业”几乎成为犹太人的代名词，劳资纠纷时，犹太工运领袖总是一马当先，为城市资本家所忌恨。
    
    重视教育以提升社会地位
    
                   
    犹 太人从他们的历史中深切体会到，知识就是财富，而且是别人夺不走的财富。他们曾多次遭到迫害和驱逐，财产被没收，有形的财富会在一夜丧失殆尽，“知识可以 不被抢夺且可以随身带走，所以教育是最重要的。”犹太人还有一种习俗，一直保留到今天，在每个犹太人家里，当小孩稍微懂事的时候，家中的长辈就会翻开《圣 经》，在上面滴一滴蜂蜜，然后让小孩子去吻《圣经》上的蜂蜜，这种仪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小孩子们懂得“书本是甜的”。 “俄国犹太妇女不像波兰及义大利妇女，通常结婚后就很少继续工作；和法籍加拿大人比较，俄国犹太人宁愿自己的孩子上学读书，而不愿他们到工厂工作。”这是 俄国移民到美国后对自己小孩受教育的态度，犹太小孩即使在家庭或其他地方做苦工，也很少全职，因为父母希望他们上学读书。1880年代晚期，估计低年级一 班有87个学生，即使拥挤如此，还是有上千个孩子，因为空间不足，而被拒绝在校门外。曼哈顿东区超过百分之九十是犹太人学校，东欧犹太移民父母，总把孩子 教育问题摆第一，环境再差，条件再不好，也要想尽办法把孩子挤到学校去。重视教育的态度，使美国犹太人教育程度普遍提升，据统计，1900年犹太人占耶 鲁、哈佛大学学生总数的百分之二、百分之七，二十年后提升为百分之十三、百分之二十二。1920年纽约市立大学的犹太学生占学生总数逾九成。根据另一项统 计，二十世纪中叶，美国有四分之一的犹太人接受大学教育，而全美大学教育程度之人口比率不过十分之一。美国东欧犹太人第二代所从事的行业，多集中在财务、 法律、医学、房地产、国际贸易等范畴，这是教育促使“社会向上流动”所形成的现象。

     扶持互助的慈善事业
    
    美国犹太慈善团体，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慈善力量。犹太联合捐募协会（United Jewish Appeal）每年推动劝募，从占美国百分之二的犹太人当中，每年大约收到十亿美元。犹太联合捐募协会募集的捐款，除了可能低于救世军（Sanation Army）之外，已超过美国任何个别的慈善团体，包括美国红十字会、天主教慈善机构（Catholic Charities）和美国癌症协会。犹太人利用慈善机构照顾自己同胞，并造福整个社群，包括非犹太人在内。这对初到美国的东欧犹太移民，以及1920年 代起美国排犹政策对犹太人的排挤，皆有很大的帮助。对于身无分文，且初入美国谋生能力不足的俄国犹太移民而言，堕入犯罪帮派及沦落风尘成为普遍的现象。十 九世纪末的难民潮严重冲击纽约的治安，义大利裔及犹太裔青少年混迹街头，彼此械斗，争夺地盘。犹太女子沦为娼妓，成为纽约当时黑社会人肉市场的主要供应 者，这种“男盗女娼”的畸形现象，使美国犹太人的形象大坏。另外，已发迹的犹太人在美国善于夤缘权贵，疏通官商关系网络，其影响力直指政经核心，对美国英 商既得利益者构成的威胁，比义大利人、波兰人、俄国人来得严重深沉，犹太人因此成为美国排外人士首要的对象。1920年代起，全美多数高级休闲旅馆、俱乐 部及豪华住宅区不再欢迎犹太人，高等教育机构（尤其是东岸常春藤联盟大学）对犹太人设立名额限制，政府部门、法院、公立医院、大企业、金融业及律师事务所 及大学拒绝聘用犹太人，若干全国性的社团及工商协会排斥犹太会员，联邦政府在恐共气氛下逮捕数百名俄裔犹太共产党员，遣送回苏联。这时美国的排犹主义，可 以说是犹太人的“黑暗时代”。
    
    在排犹期间，医院不允许犹太医生执业时，犹太人就自己盖医院，并对所有医师和病人开放；因为其他人排斥，犹太人也创立了许多乡村俱乐部和男士俱乐部。犹太无息贷款协会亦放款给非犹人士，这是迫切需要的社区服务，也是改变根深柢固偏见的有效方法。
    
    这种扶持互助的慈善观念，来自于犹太教的基本信仰。《圣经》上有许多关于慈善的说法：“怜悯贫穷的，就是借给耶和华。”“他的善行，耶和华必偿还。”《塔木 德》亦说：“你能施舍多少钱，就会有多富有。”这使先到达美国发迹的德国犹太人，协助后来的东欧犹太人，提供就业机会，改善生活环境，杜绝之前“男盗女 娼”的社会现象，并且互相扶持渡过排犹主义时候的难关。
    
    由都会向郊区流动
    
    犹太人初到美国，人口集中在都会区，都市化的性格，可以说是犹太人的特征。然而，犹太人发迹之后，便往生活条件佳，具高收入象征的郊区迁徙。移居郊外已很明 显影响了犹太人口分布，迁徙潮流所产生的冲击，正改变一个接个一个城市。在旧金山，老的犹太社区在整个生活型态下已整合仍保持稳定，郊区主要由新移民进 驻。其他地方，犹太传统深厚的地区，曾经有过“隔离区”型态者则已经消失。譬如，水牛城在1920年代中期，东区住着百分之七十的犹太人，今日，大量人口 往北迁徙，且与其他族群混居。
    
    在纽约，年轻一代的犹太人讲英文（常可说两种语言），因此少受到曼哈顿东区旧语言及文化上的束缚。二十世纪初纽约地下铁将上城区，特别是Harlem和 Bronx区，变成了较以往更易工作的地方，同时涌进了大量的犹太人。较美国化的犹太人比起他们移民来的父母更能进出美国其他各地。虽然如此，纽约仍然是 东欧犹太人聚集的中心，只是1892年占四分之三人口的下东区，到1903年只剩二分之一，到了1916年则只占百分之二十三。
    
    1930 年之前，在布鲁克林区的犹太人比曼哈顿多，1940年前，布鲁克林和Bronx区加起来是曼哈顿犹太人的二倍；五○年代，纽约五个行政区中，只有 Staten Island比曼哈顿的犹太人少，而曼哈顿是犹太人原先的大本营。同样的迁移状况也发生在芝加哥，芝加哥西部原是东欧犹太人起初移居的地方，1931年仍 有一半芝加哥犹太人住这里，但到了1958年则只剩下百分之六，其余大部分则迁徙到较繁荣的芝加哥北区。
    
    中国人“安土重迁”的习性，在美国形成“唐人街”的移民社区后，就很少大规模流动到更好的居住环境，以提升生活品质，这显然与犹太人在美国的发展有很大的差 异。然而，社会流动的向上提升，除了经济收入增加、教育水准提高之外，生活品质的提升也是一项指标。犹太人能够“良禽择木而居”，除了一千多年来的流亡生 活所养成的习性外，也表示了这个民族重视整体素质的提升，这点也很值得国人引以为借镜。
    
    结论
    
                                                  
    犹太人在流亡期间养成了坚忍不拔的意志，学会了经商的头脑，以此面对欧洲各国从中世纪起的压迫。然而，让他们文化维系于不坠，并且同族群间互相扶持以渡过难 关者，莫过于犹太教义重视教育与慈善的传统。凭藉这些特质，东欧犹太人在美国短短几十年内，从身无分文的成衣工人，在纽约下东区的贫民窟里崛起，被称为 “从卖旧衣的小贩到穿长袍的法官”，社会地位快速窜升，可以说是美国移民史上的一项奇迹。
    
    中国人说：“国可灭而史不可灭。”顾炎武在《日知录》里亦有“亡国、亡天下”的著名论断，他说：“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 食，谓之亡天下。”中国人重视历史文化传统，知道这是民族求生存的根本，所以强调历史和文化绝对不可灭亡。犹太人一千八百年的亡国流亡生涯中，身处异族的 统治之下，坚守自己的宗教、文化传统，在逆境中求生存，经过了无数次的迫害、屠杀、驱逐，终于在美国找到了新天地。这就是文化、历史不灭，用以繁衍民族命脉，终究能够复国图存的最佳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