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慨的巧遇,人生有几回
“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沧海一粟。很多人一转身、很多事一转眼便成了过往云烟,从此山长水阔,不再相见、不再牵挂。
但也有很多人、很多事,兜兜转转之后,又在某个点上偶然重逢,再续前缘。
我这里要说的,和“续缘”稍有不同,更多的是种“巧遇”。
先说说我大舅的一件事。
我大舅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十五六岁时便考入北大哲学系,毕业之后到了一所大学任教。文革一开始即被扣上“反动派”的帽子,理由是1939年5月至1942年2月蒋经国执政赣州,并任江西省三青团筹备处主任,而我大舅是赣州市人、出生在赣州、生长在赣州,一定也参加了三青团!我大舅39年时还是个儿童,才几岁,就是想参加也没人要啊。但有没有罪,全凭造反派一张嘴。
大舅被打倒后,大舅母立马和他划清界线、离婚了。说起他段婚姻,当初家里所有人都强烈反对,因为大舅母不仅同姓,连名字的头一个字都完全一样,家里人觉得不吉利,但大舅坚持要娶,外公外婆无奈只能答应。
离婚也就罢了,大舅母走得特干净利索,甚至连孩子都不要!孩子那时才三四岁,大舅反动派身份,一个人无法照看孩子。为了孩子不受歧视,大舅托人在赣州市远郊找了家农户寄养,并将孩子改成了农户的姓。
随着阶级斗争的进一步升级,大舅已无法再去探望孩子。而农户也几经迁徙,外公家也和农户慢慢失去了联系,孩子下落不明。
八十年代中期,某一天我三舅去买东西,那时大部分商品都要凭票供应,排队是常事。三舅排在队尾,无聊地望着前面的队伍,这时他发现有个背影很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很像是大舅年轻时的背影。可大哥已是人到中年,又远离家乡,怎么会是他呢?
三舅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必须搞清楚,便凑上前去拍拍了那人肩头。那人转身一瞬间,三舅惊呆了:那模样、神情,活脱脱一个年轻时的大舅!
三舅惊讶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地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年轻人看着三舅,满脸狐疑,回答说他姓龙,也把名字告诉了三舅。
这就是大舅的儿子!农户就姓龙!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就这样,大舅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回来了!大舅文革结束后没几年摘了帽子,又建立起了一个新家庭,并有了一个男孩。鉴于和前妻生的这个孩子已大学毕业,长大成人,也就没有再在一起生活。大舅的大儿子后来去了顺德,我在珠海时还去过他家。他不仅和大舅长得一样,婚姻也似大舅不幸福,这是遗传因素还是命运作弄?
(很遗憾三舅七年前、大舅五年前均去世了。表哥我也没有联系,但我大哥他们有,我没问在哪、干什么)
再撷取几件我自己的“巧遇”
(一).上大一春节回家,返校时和另一在北京上大学的中学校友同行。九十年代初交通还很落后,我们得先坐长途车由县城到赣州,赣州住一宿,第二天又是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车到南昌,然后再坐四十多个小时的绿皮车到北京,一路艰辛自不可言。
母亲是赣州市人,亲戚多,以往都是亲戚家吃住,但那次校友的表哥一定要请我俩吃饭,开着摩托车接我俩到他家。
一进门看到一女子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校友介绍说是他表嫂,我礼貌地打了招呼。表嫂抬眼看了我一眼,织毛衣的手突然停住了,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问我:“你母亲姓刘?”我回答是。她又问我是否知道刘XX,当然知道,这是我四舅!我正奇怪她为何问我这些,表嫂接着说:“长得挺像你母亲,眼睛一模一样。你看我像谁?”这么说,她认识我母亲!我仔细看了看她,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她见我答不上来,自己回答了:“我是你四舅母的亲妹妹,在我姐家见过你母亲几次。“
怪不得有点眼熟,表嫂竟是四舅母的亲妹妹!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们这届,只有我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没想到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大学毕业后和这校友失去了联系,据说他现在美国。前年他好像入了同学群,但一直潜水,我也没跟他聊过天,更没加微信。
而我四舅母也因乳腺癌50多岁就走了,人生真是难测啊。
(二). 在珠海工作时,有一天我和“嫁谁也不要嫁给律诗(二)”中的女主角L一起去看她的同学,就是文中提到的另一位老乡。这个老乡在珠海乡下的一所小学当老师,很是偏僻,坐公汽得一个多小时。
到站了,乡下汽车站,除了几个摆摊卖水果饮料的,没几个人。我和L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以为是同名同姓者(话说我这名字,中国估计同名者几十万都有),就没搭理,接着往前走。又听到叫我的名字,莫非真的叫我?我扭头看了一眼:有个公司职员模样的年轻男子也正看着我,他冲着我又叫了一声。我觉得奇怪,问他叫谁。他说就叫你嘛,xx大学日语xx的xxx,不就是你吗?确实是我呀,可你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识你!他笑了笑说,你是学校大名人,谁不认识啊,背影都能看出!
天哪,毕业都一年多了,竟然还能从背影就把我认出来,神了!
他接着自我介绍一番,还真同校同届的。末了给我一张名片,原来在中山上班,过来出差的。
就这样联系上了,后来虽然没有多少来往,但想起来都觉得有意思。学校的“名人效应”还在发挥余热。
(三)来日本后,我曾在一家商社工作过。我去之前,公司一直通过某家国企的日本分公司购买一些钢铁副原料。我接手后,常和对方担当者联系,彼此都用日文,担当者用的是日文名,日语很地道,我一直以为她是日本人。
过了一段时间,上司带我去拜访那家公司,见到了担当者。长得文静谦和,很娴淑的样子。我们刚说了几句话,上司猛然想起什么,问她:“记得你好像也是北京什么大学毕业的?”她用日语说了个大学名称,我一听,很是惊讶,这不就是我母校么!?我又问了一遍,没错,就是我母校!这日文我可是从大一起就会说!异国他乡,竟又遇上校友!还通电话、邮件等这么长时间!再细看,都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后来一问名字才知道真是我同专业学姐。她比我高两届,我们上晚自习经常在同一个教室,在大学时很熟的。
师姐奶奶是日本人,父亲是战争遗孤,大学一毕业一家七八口人就全来了日本。为了来日本,她休学一年,实际只比我早毕业一年。时隔十多年,彼此容貌有了很大改变,差点认不出来了。那次如果不去拜访她们公司,不见面,彼此可能就错过了。因为不久之后我就开辟了自己的进口渠道,和她公司没有了生意往来,且两年后辞职,和原公司断了关系。
从此,我们成了好朋友,经常走动,直到今天。
说起这位师姐,她先生有一段令人唏嘘感慨的故事。
师姐先生比她大了二十多岁,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前妻是他的表妹,真的表妹哦。日本好像允许表亲间成婚。他俩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极深。
前妻一家四口,还有一个弟弟。1968年,一家人去旅游,因为准备考大学,她没去。
这是名古屋一家旅行社组织的一个大型旅游活动“北阿尔卑斯乗鞍岳観光”,共招集了旅客730人,分乘15座豪华大巴,浩浩荡荡向大山开去。
八月份,正是台风活动频繁之际。当时正有台风发生,并且形成特大暴雨,一个小时的降雨量高达147毫米。出发前预测达是可以避开台风的,但很不幸,不仅没有避开,反而遭遇了因暴雨引发的泥石流,有两台巴士跌落了飛騨川!因风大雨急水汹,道路又阻塞,根本无法展开救援。
除了三名乘客奇迹般生还外,其余104名全部被夺去了生命!而前妻的父母和弟弟都在跌落的车里!
一场本来应该美好的旅游却成了死亡之旅!(我在打这些字时,眼泪一直在滴落...)
这是有史以来日本最大的一次旅游事件,至今每年都有人在纪念死者。也是那件事之后,日本对组团人数进行了严格的控制,杜绝再次发生类似悲剧。
前妻一夜之间失去了至亲,都是她表哥(我师姐先生)一直陪伴她,给她生活下去的勇气。她也很努力,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毕业后立即与表哥成婚。
祸不单至,幸福的生活没持续几年,前妻就被查出乳腺癌,医治无效,一年后撒手人寰,年仅30岁!
师姐家至今都摆放着老公前妻的灵位(日本的生活习惯,一般家里都供奉灵位,尤其长子),每个周末,师姐都要用抹布清理得干干净净。
我有次问师姐,你擦灵位时是什么感觉。师姐笑了笑,有些感情是不可磨灭的,她理解她老公。
(四)我在”我征服过的名山“中提到黄山,那是我人生的一次刻骨铭心的遭遇,给我带来过无限甜蜜,也曾使我痛彻骨髓。如果不在旅游巴士上遇到他,如果在黄山没有留下那么多美好回忆,或许,我的人生也会改变。。。
人生永远充满未知数,下一次会遇到谁?
时光荏苒步匆匆,清梦无痕各自东。
长舞云衣七彩落,人生何处不相逢。--【七绝】墨脉作于2015.11.13
《人间第一情》,希望生活多些色彩(原唱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