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忆:妈妈的奶茶
妈妈早年是在伪满国高上学的,学校有家政课,学女红。所以妈妈编织啊针线活儿啊都做得挺好。那是童子功。但是她不怎么会做饭,大概学校没教过。加上13岁姥姥就过世,这一课就是空白。后来工作就是吃食堂,没有好好练烹饪。家里周日才自己做饭,炒菜是爸爸,因为他爱喝酒,弄几个下酒菜不成问题。
我们家吃食堂,一直吃到文革。
当时食堂里贴满大字报,有的是写爸爸的,所以我坚决不肯再去食堂吃饭。妈妈只好家里做。
做米饭,熬大碴子粥,煮面条都没什么问题。清清楚楚记得她第一次做馒头,不知为什么,蒸出来一个个小面疙瘩,不但没有发起来而且还是暗红色,咬一口,苦涩苦涩,根本没法吃。
那时我们家跟人合住一套房,妈妈望着这些“馒头”,制止喊叫的我,悄悄说:“小声小声,别让人听见,千万别出去说,妈妈馒头蒸坏了”。
印象太深刻了,至今不知道馒头为什么这样红、那么苦?
后来,妈妈馒头越做越好,白白胖胖,还会蒸开花馒头!
蒸馒头这活儿虽然技术含量挺高的,但是中国大妈随便拉一个出来,哪个不是蒸馒头高手啊,真不值得大书特书。
妈妈的绝活是奶茶,地地道道的蒙古奶茶,不是漂浮着迷你乒乓球、甜滋滋糖水般、没有奶味没有岁月沧桑的新宠、所谓的珍珠奶茶。
喝奶茶在内蒙古地区尤其在草原牧民家就像喝茶一样,是普普通通的事。
住在城里的不太一样。各家有各家的高招。原来有个朋友,他们家的奶茶加糖,是甜的;表妹家的奶茶是她公公掌勺,加一把炒米,没有油,配羊肉馅饼一起吃;有的人家奶茶装热水瓶里,喝一天。
记得文革中去海拉尔(如今叫呼伦贝尔市),在一家奶茶馆喝的奶茶,清汤寡水,难喝得要命。2006年又去喝,鸟枪换炮今非昔比。茶水用普洱茶煮,加奶后用特制的锅端上来,还带一盘子奶豆腐,煮熟的羊肋排,随意往奶茶里加,这个算豪华版商业化,不适合自己家里天天喝。
后来去西藏,喝过藏族的酥油茶,感觉太咸太膻,酥油点点漂浮在茶面,不甚喜欢。
妈妈的奶茶跟这些都不一样,材料上乘,慢工细活。
首先将砖茶敲碎,锅里加水充分煮开,再滤去茶叶。
这砖茶顾名思义就是压制的像砖头一样大小一样坚硬的茶叶,用菜刀一片一片砍下来,因为切是切不动的,砍也不能太碎,片下来的茶叶还有许多茶梗,可见觉得称不上什么好茶,但是适合做奶茶。记得茶砖包装是一种黄颜色的纸,上面像大印一样印着红字的产地,多是湖北。
稷子米用猪油炒香——此处敲黑板:一定是稷子米猪油才能炒出不同凡香的香。
稷子米是非常独特的,到加拿大就想买稷子米,查英文都查不到,狗狗娘娘都不认,都是些糜子米,小米之类。不对呀!
稷子米需要炒熟,买回来就炒好了。可以直接煮饭熬茶。妈妈的稷子米要洗净加猪油再炒一遍,香味才特别。炒好的稷子米倒进过滤后的茶叶水,再加入鲜牛奶,奶粉,搅拌小火烧开,慢慢烧不停地搅,慢慢烧不停地搅。。。。满屋子都是奶茶香!所以,做奶茶精准地说法应该是“熬奶茶 ”。
妈妈熬奶茶的时候,我多数时间都是在睡懒觉,醒来只觉奶茶飘香。一个人不管多大年纪,只有在妈妈跟前,才能安安心心坦坦然然睡到天老地荒、睡到太阳东升又西落吧?
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啊!
奶茶特别适合悠闲地喝。特别是周日的早晨,熬一锅奶茶,慢条斯理地喝,跟妈妈两个人能喝上一上午,一大锅。尤其是跟爸爸妈妈分开一段后,回来一定喝奶茶,妈妈唠叨爸爸,我讲各种八卦,一地鸡毛都在奶茶特有的氤氲香气中柔软地漂浮在清晨的阳光里。
1990年妈妈病故。这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好喝的奶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