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98年初,头儿又派我一项活,去位于卢森堡的欧洲分部公差两周。
卢森堡是西欧中部的一个小国,夹在法国德国比利时三国之间。卢森堡在地图上像一个立着的芒果,小头朝上,东临德国,西靠比利时,南边是法国。公司欧洲部在”芒果” 最下端的果蒂处,出公司就上高速,一分钟不到就在法国境内。
我是星期天下午到的卢森堡机场,出关取到车后,直奔位于在卢国东南角的小镇Mondorf-les-Bains,那里的MP酒店是公司指定的住宿处,凡在欧洲分部出差的都住这家酒店。小镇有温泉,是卢国的休闲疗养之地,疗养院和酒店多,还有一家娱乐性质的小赌场。
第二天上班路上闹了一个乌龙。出小镇后有一个转盘三叉路口,来时印象中过了两个口子才出去,所以回去时觉得应该从右边第一个口子离开。出路口后不久进了林子,我感觉不对,来时印象中一路都是田土,没见过茂密的树林。要马上掉头很难,林间公路太窄,我只好闷着头一直开下去,最后进了一个小镇。在加油站找懂英语的人一问,已经从卢森堡的法国边境边开到东边的德国境内了。幸好西欧的国境是全开放,不然我成了私自穿越国境的偷渡者了。
开头几天,晚餐都是在酒店附近的餐馆解决的。小镇是休闲疗养之地,餐馆自然多,到达那天晚上去了意大利餐馆,吃的是海鲜意面,意大利饭菜中我的首选。第二晚去了一家法国餐馆,觉得去错了地方,不是食物不合口味而是自己的心境,餐馆的烛光和音乐更适合dating或结婚纪念日庆祝。几天吃下来,胃又开始想念中餐了。
第三天晚上,我决定离开镇边酒店所在的疗养区域,去镇里面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中餐馆。结果还真看到一家,店名叫桂林饭店,在镇中心一栋三层楼传统建筑的一层。推门进去,立马感觉到是真资格华人开的中餐馆,一是红漆椅子,广东人福建人浙江人开的餐馆里很常见,二是灯火通明,也是华人餐馆的特点,食客们彼此能看见对方的面孔,方便拉近距离。看我进去,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上前,引我去左边的一张小方桌坐下,然后递给我菜单,是双语,法语在前中文在后。餐馆不算大,大大小小,长长方方的十来张餐桌能容纳50来人,但那天晚上除我之外,只有另外一对老夫妇,而且在我离开之前再没其他人进来。用餐过程中我忍不住在想,生意如此清淡,能赚钱吗。
那天晚上只有年轻女子一人照顾客人,另外还有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大婶在厨房和店堂正对面的前台间来往,除此之外再没见其他人。女子是典型的江南面相,属于那种年轻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四十岁后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的女子。她应该在国内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感觉是上过中师或卫校,教育是一种熏陶,会在人的面容举止中留下痕迹的。她话不多,除了take order外没多余的话,说话很轻,特别是和那对老夫妇的对话,是法语,感觉很流利。我这些年的体会是,欧洲的中餐馆清净,说话声音低,可以说是礼貌也可以说是压抑。而加拿大这边的不少中餐馆全然不同,侍应态度偏冷淡,食客声音大,呼朋唤友的,趋势是越来越闹腾。
我一边喝酒一边等菜上来,不是我嗜酒,而是一个人出差吃饭时确实无事可做。当年不像现在,上菜等得无聊时可以手机上网,上文学城看博客,跟几条贴子。小镇太偏了,除了桂林饭店外再看不到华人的痕迹。出差我一个人觉得孤独,但几天后就回多伦多了,那里几十万华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而店主一家长住小镇,那种举目无亲的境地很难想像,我自己是无法承受的。
过了几天再去那里,看到还有一个女子在服务,相貌一看就是是东南那片地方之外其它省份来的,爱说多了。摆谈之下她说她来自东北辽宁,下岗后在国内呆不下去了,有一个小孩要养,只好出国打点工。她一看以前就是城里的职工,没咋辛苦过,也没多少教育,感觉她在外面不是太有奔头。她说桂林饭店的主人是浙江青田人,年轻女子是儿媳妇,老大婶是婆婆,整个店一家人打点。
最后一次去那家中餐馆是十年后的2008年,店主媳妇女子看起来和十年前差不多,没咋变,饭店还是同样的名字。桂林那年三月去过,是一个山清水秀,充满了生机的地方。停留阳朔那天晚上还看了张艺谋的山水实景表演,印象刘三姐,很出色的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