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意识被唤醒的那年夏天(续三)
那天真是祸不单行,夏边一天打两架,准确点讲,上午是打架,;下午却是差点“吃生活”(挨揍)。
上午打架的对手是“狗驴子”,那人名字叫刘沪生,但熊跃进叫他狗驴子。“狗驴子”其实是狗卵子,刘沪生熊跃进都说上海话,“狗驴子”是“狗卵子”的上海话说法。夏边后来与熊跃进刘沪生都成了朋友,他问熊跃进为啥叫刘沪生狗驴子,熊跃进说刘沪生老是把手伸到裤兜里去隔着裤子抠“驴子”(卵子),一条腿还翘伐翘伐,像狗撒尿一样,所以叫他“狗驴子”。那天上午夏边先与“狗驴子”刘沪生打了一架,下午却差点被熊跃进“吃生活”。当然,那时候他们还不是朋友,不是“战略伙伴”关系,而是“战略对手”关系。
夏边到夏大爷家的第一天起,“狗驴子”就向他寻衅。狗驴子住在夏大爷家同一院子里的另一楼栋里。夏边每天跑出跑进去衡山路上看车水马龙,在院子里老碰见狗驴子。狗驴子每次看见夏边都站住脚步瞪视夏边不放,眼神明显带着挑衅。夏边最初与他目光相遇回避了几次,但狗驴子并不见好就收,得寸进尺,有一回还向夏边挥挥拳头,说,小赤佬老卵,把(给)侬吃生活(揍你)。夏边当时隐忍没有发作,回到房间后后悔不已,觉得太窝囊。他心里起一阵冲动,很想在狗驴子瞪视自己的那对肉泡眼上狠揍一拳。恰在第二天上午他们又在院子里狭路相逢,狗驴子寻衅习以为常,依然停下脚步鼓起肉眼瞪着夏边不放,但出乎他的意料,夏边这回没有移开相遇的目光,也不移动脚步离去,竟然站住脚步,与他对瞪。狗驴子嘴里骂道,赤佬,侬要吃生活(挨揍)对伐?摇晃着肩膀紧走几步走到夏边边上用肩膀撞了夏边一下,但几乎同时他脸上就挨了夏边重重一拳,狗驴子“啊呀”叫唤一声,用手去捂脸,夏边乘势上去抱住他,一腿伸到狗驴子身后,狠命一摔,“砰”地一声狗驴子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后脑在水泥地上磕了一下,停顿了一两秒钟,夏边听到“哇”地一声,仰倒在地的狗驴子忽然号啕大哭起来。夏边顿觉心慌意乱,赶紧转身拔脚开溜,却一眼看见小材火棍高晓玉正站在楼门口观战,目光与夏边相遇,咧嘴一笑。夏边心里着慌,顾不上多想,从小材火棍身边错肩而过,赶紧跑回屋里去。
大约过了没半个小时,狗驴子跑到夏大爷家去告状,说夏边打了他。安徽便教训夏边说,怎么又闯祸!昨天刚把画塞到人家家里去,今天又去打人家!夏边回嘴说,是他先动手的!狗驴子说,侬瞎讲,是侬先打我的。这时隔壁小材火棍忽然从房间里跑出来,用手一指狗驴子说,是伊先动手的,我看到的,伊先用肩胛去撞伊(夏边)的。小材火棍的二姐也跑了出来,一边送给狗驴子一个免费白眼,一边说道,又要撒(惹)人家,打不过嘛,又要告状,坍招式伐(丢人现眼)侬。夏大爷从房间里走出,慢条斯理地说,男孩子嘛,打一仗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打,明天就好了。说着走到站在门口的狗驴子面前,摸摸他的头,说,也没打坏哪里嘛,算了算了。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狗驴子,狗驴子虽然心有不甘,却没人帮他,对着夏边丢下一句,侬等了嗨,我寻人把(给)侬吃生活。便扭头悻悻然离去。
夏边原本觉得闯了祸,狗驴子摔倒在地时砰然作响,他一下子害怕起来,生怕狗驴子万一摔出个脑震荡来变成个傻子怎么办。见他活蹦乱跳地跑来告状,脑壳上似乎也并没有鼓起个大包来,自己那颗从裤裆到嗓子眼上下胡乱蹦跶的心脏才总算恢复原位平静如常。他对安徽很不满,觉得他脑子搞不清楚,是非不辨胳膊肘向外拐。但他同时觉得心里一阵暖洋洋,不仅夏大爷一句都没责怪他,而且隔壁俩姐妹也帮他,他忽然觉得隔壁家的小材火棍高晓玉很不错,抱打不平雪中送炭。而且那个很厉害的二姐也很够意思,仔细想想那个二姐尽管经常送人白眼,却仿佛从来不曾那样对待过自己。夏边又回味起适才教训狗驴子的过程,越回味越开心,感觉痛快淋漓总算出了这口憋了好几天的恶气。
夏边一高兴,完全忘记了狗驴子丢下的那句威吓:侬等了嗨,我寻人把侬吃生活。当天下午他照例去衡山路晃悠一圈,回来时,刚进院子,就被一个壮实的小黑胖子挡住了归路。(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