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外和他的中日两任太太(续二)
那段时间“酱酱”丈母娘隔三差五往我家里钻,一听到上门逼债似的急促敲门声,就知道又是那老太太,我太太调侃说,又来寻侬促膝谈心了,噶珊瑚(闲聊)噶出瘾头来了。
老太太总是谈兴十足自说自话,话题不外乎她女儿和“酱酱”,再有就是她自己的辉煌历史。她说她女儿之前在上海时是外企的白领,工资老高,工作老好,欢喜伊的男人不要太多喔。“小姑娘长了好看呀,和我年轻的辰光一模一样的”她说。“酱酱”运道好呀,老牛吃嫩草,额骨头碰到天花板了(好运),阿拉小姑娘挑来挑去,最后还是被伊(酱酱)花得去了(骗到手)。不过闲话讲回来,“酱酱”人还是不错的,对阿拉小姑娘好,在上海的辰光帮伊买么事(东西),带伊到外头去吃饭,连得小姑娘开双眼皮的费用也是酱酱出的。男人嘛,用钞票就是要大方,小家吧气(小气)的男人无啥搞头的。我一边听老太太说,一边看老太太那明显也是割出来的双眼皮,心想这母女连割眼皮也“一模一样”颇觉有趣。
老太太说她自己就没有她女儿那么好运气了,“没生了好辰光呀”,她说她年轻时候想跟她好的男人也是一大把,苍蝇样的赶都赶不走,可是她眼光不好运气也不好,嫁了个“书笃头”(书呆子),后来那“书笃头”变反革命判刑关牢监了,于是她与那个反革命离了婚,是一个人把女儿带大的,但后来又说她第二个老公如何如何,似此前言不搭后语所述相互抵牾的情形时有出现。
老太太提议我去“酱酱”家看看,参观参观,说,不要太赞喔,老适宜的。她说“酱酱”和她女儿老有得孝心的,非要把她办来加拿大,还“昂劲”(硬要)要给她办移民,她说她原本不想来加拿大的,“乡下头样的地方,搓麻将的人都寻不到,有啥意思啦?上海现在不要太好喔,好好交比这里有劲嘞。”她说她原本在上海开饭店,生意不要太好喔,钞票随便赚赚的,但后来想想钞票赚得再多又哪能(怎样)呢?还是亲情最重要,血浓于水嘛。既然“酱酱”和她女儿需要她,想她来,她牺牲一点,不赚钞票了也无所谓的。下趟依拉(他们)有小人了,还可以帮帮他们。她说她女儿女婿对她好,她心里有数,她也对他们老好,他们新房里的电视机音响什么的都是她出钱买了送给他们的,她自己生意卖了一百多万,以后养老笃笃定定够了,也不需要麻烦他们老多。“没钞票嘛就不一样了呀,亲娘也没用的呀,侬讲是伐?”她说。
然而有一回老太太似乎对她“酱酱”有些不满了,嫌“酱酱”给他前妻的钱太多了。她有点神秘兮兮地跟我说,之前没好意思告诉我,其实她女婿“酱酱”是有小孩的(我早就知道,酱自己说过)。老太太说,那个男人门槛老精(精明),小姑娘没骗到手的辰光,没告诉伊呀!等到生米做成熟饭,晓得也没用场了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侬讲对伐?她说她和她女儿都反对“酱酱”给前妻那么多钱,“不是阿拉小气,稍微把(给)依拉(她们)点意思意思嘛也就算了,每个月头(月份)一半工资都给那里了,到底啥恁(谁)才是侬老婆啊?没这种道理嘛!侬讲对伐?”我告诉她这恐怕是当初法院判定的结果,“酱酱”大概也是无能为力不得已而为之的吧。“咯嘛(那么),要养依拉(她们)到啥辰光才结束啊?拖油瓶要拖一辈子了吗?”我说具体我不知道,法院怎么判的,要问她女婿“酱酱”,但国外一般比较保护妇女儿童利益。老太太听了大摇其头,说,不灵哦加拿大,噶戆的法律伊(他)讲,老早阿拉离婚的辰光啥人管过我啊?反革命自己命都保不牢了,还管得到我吗?后头一个死男人分手也没给我钞票啊。我靠啥人啊,靠我自己!自力更生丰衣足食,阿拉自己赚钞票,自己做生意,自己养自己。外国女人真没用,自己有手不会养活自己,洋(女)人看上去长大莱西(又高又大),懒得要死,一点用场都没,还要靠男人,都不是侬的男人了,还要靠,靠靠靠,靠侬死忒!噶戆(那么傻)的加拿大!唉!(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