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微笑，日光倾城之一：向日葵与假向日葵
自从世间出了独一无二的梵高（1853-1890），向日葵便成为许多人心中最美丽的花。
据统计，梵高生前一共画了12幅向日葵，最为世人称道的是1888年至1889年他在法国南部的阿尔勒（Arles）创作的七幅作品，另外五幅是1887年在巴黎画的。
梵高为什么喜欢画向日葵？几年前我们全家坐游轮环游南美，行船时闲着无聊，我在船舱里看了无数遍他的生平纪录片，揣测出以下的答案：
1. 就地取材：梵高生前居住的阿尔勒小城有着成片的向日葵园，葵花是最好的写生对象。
2. 梵高创作过很多向日葵，这并不是因为他非常喜欢向日葵这种植物，而是因为他能够获得黄色的硫化镉。这种染料虽有剧毒，但所呈现的颜色非常富有艺术气息。梵高是穷画匠，估计没有足够的财力大量购买其他颜色的上好染料，所以就尽量使用便宜的硫化镉。
3. 他画的向日葵不是自然的真实写照，而是他生命与精神的一种载体，是他以火一般的热情为生活高唱的赞歌。
移民加拿大前，我所认知的向日葵是两三米高的有着很大的圆花盘的一年生植物。来到向日葵的故乡后，我见到了身高不足一米的野生或园艺型的矮生葵花，甚至还有花瓣多达数百片、花型酷似毛茸茸的狮子头的千瓣葵（Helianthus multiflorus）— 这完全颠覆了我对向日葵的印象。
仔细研究一番，发现全世界向日葵属（Helianthus）植物多达70种左右，有一年生的，也有多年生的。除了三种原生于南美，其余的都起源于北美和中美洲。
大约在4500年前，墨西哥和美国南部的原住民开始人工种植一种一年生的向日葵（common sunflower, 普通向日葵，学名Helianthus annuus），他们把最初的多茎多头花驯化成单茎单花，每一朵花都似一轮小太阳。原住民将葵花籽磨成粉，用来制作面包和蛋糕，烤熟了的种籽可以单独食用，或与其他谷物、坚果和豆类混合在一起作为主食。原住民们还提取葵花籽油用于烹饪，葵花籽油和向日葵色素还可用作防晒霜，或用来制成紫色颜料，向日葵坚固的纤维茎还是一种建筑材料。
1510年欧洲的探险家们发现了这种被驯化了的向日葵，西班牙水手最早大量地收集葵花籽并运回欧洲。但欧洲人忽视了向日葵的食用价值，只是将它作为一种异国情调花卉欣赏。18世纪俄罗斯东正教堂颁布了大斋节期间的禁令，禁止教徒食用各种油脂制成的食物。 教会特地出版了一份禁食清单，里面不包含葵花籽油。这道禁令导致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葵花籽油需求激增，向日葵种植面积持续扩大，而且被细分成油料种籽和食用种籽这两大市场。俄罗斯政府针对这两个不同的市场进行向日葵品种改良，19世纪后期开发出了花盘直径约50厘米的品种。此时东欧人开始不断移民北美，北美的俄罗斯移民从母国进口向日葵作为富含蛋白质的动物饲料，从而促进了北美大陆向日葵种植的大发展。
除了乌克兰和俄罗斯，欧洲的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土耳其、匈牙利和法国都是向日葵种植大国，这就解释了生活于十九世纪中后期的梵高为什么能够面向成片的向日葵园写生。
除了一年生的普通向日葵，另一种多年生的向日葵属植物菊芋（Helianthus tuberosus）也被作为农作物引入了欧洲。菊芋的英文俗名为Jerusalem artichoke（耶路撒冷菜蓟），但它与耶路撒冷无关，欧洲人认为它的味道与菜蓟有点类似，几经口耳相传，有了这个奇异的俗名。菊芋原生于美洲中部，植株高达1.5-3米，每朵花的直径约5-10厘米，含10-20片舌状花。它的茎块外表酷似姜块，故又被中国人称为“洋姜”。菊芋茎块含2%蛋白质和少量淀粉，不含油，富含碳水化合物菊粉（inulin），后者是单糖果糖的聚合物。加工后的茎块的甜度约为蔗糖的一半，是一道健康食品。在欧洲人到来之前，美洲原住民就有种植菊芋、将其茎块作为食物来源的习俗。1605年，法国探险家尚普兰（Champlain）将菊芋带回法国栽植，至17世纪中期，成为欧洲一道常见的食物和牲畜饲料。然而作为农作物的菊芋在北美老家却逐渐式微，直到20世纪末才又重新流行开来。
（菊芋茎块）
值得一提的是，北美虽有不少多年生的向日葵品种，因入侵性太强，多不被园艺师采用。所以苗圃里出售的向日葵花苗和种籽几乎是一年生的。如果你懒得年年繁殖幼苗，不妨考虑栽种由菊芋与美东的某种硬向日葵（stiff flower, 学名Helianthus pauciflorus var. subrhomboideus）杂交而成的柠檬皇后向日葵（Helianthus 'Lemon Queen'）。这种多年生园艺品种不结籽又很皮实，茎干粗硬坚挺，丛生的特性使其特别适合做边界花。每朵花的直径约5厘米，花色是柠檬熟透时那种温柔的黄。
（柠檬皇后向日葵）
还有一种多年生的赛菊芋（Heliopsis helianthoides）也深受花迷们的喜爱。赛菊芋是北美和南美大草原上的常见野花，俗名“假向日葵”（false sunflower）或“日光菊”。茎顶的一朵朵黄色的“小太阳”与菊芋极其相似，花期在夏秋两季。只不过菊芋看起来更像一种农作物，株高可达3米，而赛菊芋更像花卉，一般不超过1.5米。
（赛菊芋）
如何区别向日葵属与赛菊芋属的草本花卉呢？这是不少园丁一不小心就会出错的难题。本人提供以下几个小技巧：
一：观叶：向日葵属植物的茎杆下部的叶子是对生的，靠近茎端的叶子是互生的，而赛菊芋属植物的叶子全是对生的。这是最容易观察到的一点。
（一年生向日葵的叶子，上端是互生的）
（向日葵属的菊芋的叶子，上端是互生的）
（假菊芋的叶子是对生的）
二：观舌状花（Rays）：向日葵属拥有中性不育的舌状花，赛菊芋属的舌状花是雌性的。
三：观花托（Receptacle）：向日葵属的花托是扁的或凸起的，赛菊芋属的花托是锥形的
（向日葵花托）
（赛菊芋花托）
四：观管状花：向日葵属的管状花上有两个或四个成熟时会脱落的芒状冠毛（pappus），赛菊芋属的管状花无冠毛。
五：观种籽的外壳（Chaff ）：葵花属种籽外壳宽，包住瘦果，赛菊芋属的种籽外壳是线性披针形的。
（向日葵籽）
六：向日葵属只有管状花可以产生种籽，植株随着太阳慢慢倾斜，假向日葵属的舌状花和管状花皆可以产生种籽，花朵直立，没有趋光性。
真假向日葵的颜色是最能代表夏日的， 它们让我想起梵高笔下升腾的火，带着一股炙热的真诚，飞向你美丽迷人的笑脸。那金黄色的火焰也燃烧了我的梦，热到了骨髓，恍惚间，你的脸就是一张灿烂的花盘，我波动的心事始终在花盘的直径范围内跳动，逃不出你筑的相思的墙。
花园里有了一排真假向日葵，会让每个人都珍惜一切以阳光铺陈的画面。想起了他（她）的微笑，如日光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