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要永远记得我：孟婆汤与忘川水
(一)孟婆汤与忘川水
父亲在去世前一年已经开始老糊涂，如果不是母亲提醒，他会一直赖床，甚至忘了吃饭和洗澡。母亲每天清晨至少要花四十五分钟才能说动父亲从床上爬起来，而且他与人交流时有些词不达意，还经常不能清楚地领会对方话中的含义。
每次我去探望父亲，母亲只要在客厅里嚷一句“女儿来了”，躺在床上的父亲会一反常态地立马起身，走出睡房笑呵呵地迎接我。我在心里暗自庆幸：父亲虽然糊涂了，但至少还认得身边的每个亲人和朋友。不象我在长乐乡下的舅公（外婆的亲弟弟），文革期间被斗得很惨，身心俱疲，六十多岁就出现了老年痴呆症状。有一回他去村里的一户人家喝喜酒，尿急跑了一趟厕所，出来后竟认不得路了，糊里糊涂摸到新娘房，以为回到了自己家，躺在婚床上酣然入梦。一对新人回房，发现了呼呼打盹的老人，知晓他的病情，也不和他计较，笑嘻嘻地叫醒他，将他送回家。到了后来，舅公几乎忘了所有的往事，忘了身边所有的亲人。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舅公大概也忘记了痛苦吧，可清醒着的我们是多么害怕遗忘和被遗忘。在中国古代传说中，人死后要过奈何桥，喝下一碗孟婆汤，可以忘掉前世所有的情缘。后世的中国人不甘心，在诸多文学影视作品中创作了前世恋人今世相见苦苦纠缠的桥段。比如收视率超高的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就以桃花为媒介，当年她的桃花笑魇醉了他的流年，东风吹皱一池春水，吹乱了心疼。是谁依旧在十里桃花林下，找寻三生三世路，为爱痴狂？
隽永的爱情和亲情是生生世世不能忘的。欧洲人也有同样的心结，纵然生命苦短爱情易逝，也要想办法在残酷的世界里留下最温馨的记忆。几年前我曾在某篇文章中读到，欧洲人常常把迷迭香（rosemary，学名Rosmarinus officinalis）编在发辫里，或者用来泡澡，以增加记忆力。
为此我特地去了一趟苗圃，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盆迷迭香小苗，记住了它的模样。此后在户外散步时仔细观察，果然看到好多家院子里都散植着迷迭香。它是一种多年生灌木，高度通常在1米至2米之间，线性叶片长约1厘米，有点像铁杉叶，深绿色泛着光泽，叶背为白色。温村的迷迭香大约在三月份左右开花，蓝色的唇形小花簇生在腋丛中，花期至少在半年以上，对蜜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心灵手巧的主妇们在厨房备餐时，可以随时从园子里摘一小把迷迭香的叶子做调味料，叶子味道辛辣，略苦，新鲜或者晒干后可用来烹饪羊肉、鸡、鸭、香肠、海鲜、馅料、炖菜等。
有一阵子我疯狂地迷上了温村的各种香草，一一做了研究，发现迷迭香在欧洲的宗教和文化里具有无以伦比的魅力。它原生于地中海沿岸，可以简单地依靠着阵风从海上带来的空气中的水分生存，故而得名Rosmarinus，意为“海洋的露水” （dew of the sea）。它与爱神阿佛洛狄忒（Aphrodite）相关联，某些版本的希腊神话中，阿佛洛狄忒出生时身子被迷迭香枝叶覆盖着。这个传说赋予了迷迭香壮阳和促进生育能力的特性。
人们认为迷迭香能够提高记忆力，将它与希腊神话中泰坦族（Titaness）的记忆女神谟涅摩绪涅（Mnemosyne）联系在一起。谟涅摩绪涅生有九个缪斯，她给予人类记忆的能力，但是在他们去世的时候，为了减轻他们在冥界的痛苦，让他们喝下忘川水（Lethe river）。
希腊学者参加考试时会戴上迷迭香花环以增强他们的记忆力。直至今天，许多学子在考场上仍会放一根迷迭香小枝。正如一首古老的歌谣唱的那样：
“迷迭香是为了纪念
你我之间和昼夜之间
希望你永远
在我的眼前出现。”
“Rosemary is for remembrance
Between us day and night,
Wishing that I may always have
You present in my sight.”
在基督教传说中，圣母玛利亚在逃往埃及的途中将她的蓝色斗篷铺在迷迭香灌木丛上晾干，使得迷迭香的花朵由白色变成了蓝色，并散发着芳香。因此迷迭香被称为“Rose of Mary”(玛丽的玫瑰)，久而久之，演化成“rosemary”。
一株迷迭香灌木的寿命约为30年，故衍生出另一个传说：迷迭香只生长33年，长到耶稣受难时的高度，然后消失。
理查德·福卡德（Richard Folkard）于1892年出版的著作《植物传说、传奇和抒情诗》（Plant Lore, Legends and Lyrics）中提到：迷迭香是西西里岛的一种受欢迎的植物，“年轻的仙女们化身为蛇，藏在其枝条下。” （ the young fairies, under the guise of snakes, lie concealed under its branches. ）
此书的第五章《基督教堂的植物》（Plants of the Christian Church）有这样一段描述：
“耶稣出生后，他的父母逃往埃及，传统纪录显示，为了让圣母和婴儿耶稣躲过希律派遣的刺客的追杀，几种大树或伸展树枝，或使其叶子变大让他们躲藏。由于杜松是圣母之树，意大利人认为那是一种拯救了母亲和婴儿的树，具有驱邪和除魔咒的能力。棕榈、柳树和迷迭香也分别为逃难者提供了庇护所。另一方面，根据博洛涅塞人流传至今的传统，羽扇豆受到了圣母玛利亚的报复，因为在逃难的过程中，某些羽扇豆发出的响声引起了希律的士兵们的注意，将他们引至旅人们停留的地方。
传说在逃亡埃及的途中，圣母玛利亚为圣婴洗衫的泉水旁有一些珍贵的灌木丛。这些灌木丛是由衣服上滴下来的水滴产生的，萌发了许多小植物，每种植物都产生了珍贵的香脂。凡是神圣家庭在逃亡过程中歇息的地方都冒出了迷迭香。在昂市附近，数百年来生长着神圣的无花果树，神圣家庭在此树下休息。根据巴伐利亚的传统，他们也在榛树下休息 ”。
（When, after the birth of Jesus, His parents fled into Egypt, traditions record that in order that the Virgin might conceal herself and the infant Saviour from the assassins sent out by Herod, various trees opened, or stretched their branches and enlarged their leaves. As the Juniper is dedicated to the Virgin, the Italians consider that it was a tree of that species which thus saved the mother and child, and the Juniper is supposed to possess the power of driving away evil spirits and of destroying magical spells. The Palm, the Willow, and the Rosemary have severally been named as having afforded their shelter to the fugitives. On the other hand, the Lupine, according to a tradition still current among the Bolognese, received the maledictions of the Virgin Mary because, during the flight, certain plants of this species, by the noise they made, drew the attention of the soldiers of Herod to the spot where the harassed travellers had halted.
During the flight into Egypt a legend relates that certain precious bushes sprang up by the fountain where the Virgin washed the swaddling clothes of her Divine babe. These bushes were produced by the drops of water which fell from the clothes, and from which germinated a number of little plants, each yielding precious balm. Wherever the Holy Family rested in their flight sprang up the Rosa Hierosolymitana—the Rosa Mariæ, or Rose of the Virgin. Near the city of On there was shown for many centuries the sacred Fig-tree under which the Holy Family rested. They also, according to Bavarian tradition, rested under a Hazel.）
因为这些与基督教相关联的传说，人们将迷迭香与塞满了印度丁香的橘子一起作为元旦礼物，迷迭香还与冬青和槲寄生一起用作圣诞装饰品。迷迭香被用来吸引仙灵和正能量。将迷迭香嫩枝挂在摇篮上，可防止仙灵偷走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