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爱我，滴哩滴哩

《圣经》中的所罗门王是一位伟大的植物爱好者，他从当时已知的世界
里收集了尽可能多的奇花异草，种在宽敞的花园里。他的花园里充满了
香气扑鼻的芦荟（aloes）、肉桂（cinnamon）、乳香（ frankincense）、
末药（ myrrh）、番红花（ saffron）和 哪达（spikenard）等。《雅歌》
第四章有诗为证：“我的妹妹，我的新妇，是上了闩 的园子，是上了
锁的水井，是封闭了的泉源。你所栽种的是一所石榴园，有极美的果子，
有海娜和哪达樹。有哪达和番红花，菖蒲和肉桂，以及各种乳香树、沒药
和沉香，与各样精选的香料”。

（A garden enclosed

Is my sister, my spouse,

A spring shut up,

A fountain sealed.

Your plants are an orchard of pomegranates

With pleasant fruits,

Fragrant henna with spikenard,

Spikenard and saffron,

Calamus and cinnamon,

With all trees of frankincense,

Myrrh and aloes,

With all the chief spices—）

这些香料植物中，唯一让我困惑的是哪达，不识其庐山真面目。哪达还
见于《圣经》的其他篇章。如《马可福音》（Mark）第14章：“耶稣在
伯大尼，在麻风病人西门家里坐席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拿着一个玉瓶进来。
瓶里盛着?极其贵重的纯哪哒香液。她打破玉瓶，把香液浇在耶稣的头上。
（While he was in Bethany, reclining at the table in the home of 
Simon the Leper, a woman came with an alabaster jar of very
 expensive perfume, made of pure nard. She broke the jar and
 poured the perfume on his head.）《约翰福音 》（John）第12章：
“这时候，玛丽亚拿了一斤极其贵重的纯哪达香液，膏抹耶稣的脚，又
用自己的头发擦干，屋子里就充满了香液的气味。”（Then took Mary 
a pound of ointment of spikenard, very costly, and anointed the 
feet of Jesus, and wiped his feet with her hair: and the house 
was filled with the odour of the ointment.）

某些版本的《圣经》又将spikenard写成Nard或Nardus。

从这些段落可以看出，哪达香膏是一种昂贵的芬芳油膏，用在宴席间涂抹
贵宾。按照古时犹太人殡葬的规矩，香膏也可以给死者膏身，死人的身体
用细麻布加上香料裹起来。

我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发现专家们意见相左，对哪达是何种植物有以下
两种看法：

一：哪达即穗甘松（或匙叶甘松，Nardostachys jatamansi），缬草属的
开花植物，生长于喜马拉雅山和亚高山带的高海拔地区。精油萃取自植
物的根部，琥珀色,有一种浓重的、甜的、木质的、辛辣的气味。穗甘松
精油是从印度出口到中东地区的，价格不菲。

二：哪达即原产于地中海的薰衣草，极有可能是spike lavender 
(穗花薰衣草，学名：Lavandula latifolia，又叫宽叶薰衣草)或
法国薰衣草(Lavender Stoechas)。在罗马时期，薰衣草花朵每磅
售价为100得纳尔（denarii），相当于一个农场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或相当于理发师剪五十次头发的收费。

（法国薰衣草）

所以不管哪达为何种植物，价格都很贵，而且均有提振心情、安眠、抗抑郁
等作用，只不过各自所含的化学成分是不同的。

我不了解穗甘松精油，但有使用薰衣草精油的习惯。每晚临睡前往手掌心
倒一滴薰衣草精油，再倒上十滴摩洛哥阿甘油（Argan Oil）作为基础油,
 最后与凡士林芦荟清爽护肤乳（Vaseline Aloe）混合在一起，涂抹在脸上
和脖子上。躺在床上凝神闭目，只觉香气柔和连绵不断，很快进入梦乡，一
夜好眠。这种面部护理又高效又简单，还花不了几个钱。除了辅助睡眠，
薰衣草精油和摩洛哥阿甘油具有很好的抗氧化作用，延缓皮肤衰老。

温哥华附近只有几个规模较小的薰衣草农场，似乎不太受追捧，但几乎家家
户户都喜欢种几株观赏型薰衣草。苗圃里零售薰衣草时，通常简单地分为
“英国薰衣草”（English lavender）、“法国薰衣草”（French lavender）
和“西班牙薰衣草”（Spanish lavender）等几种，其实这些叫法不太准确。
英国薰衣草通常指的是狭叶薰衣草（Lavandula angustifolia，又叫真薰衣草），
原生地并不在英国，只不过因为英国王室的喜好，从十七世纪开始在英国广
泛种植。法国薰衣草包含了lavender stoechas和齿叶薰衣草
（Lavandula dentata）两种，西班牙薰衣草可能指的是lavender 
stoechas、齿叶薰衣草或绵毛薰衣草（Lavandula lanata）。

我非科班出身，不太容易从叶子形状辨别薰衣草种类，但我学会了认
花型。花朵粉至浅紫色，长在光滑的无叶茎上的花穗约两厘米长，
花穗上有几片较大的苞片的，是法国或西班牙薰衣草。花萼和花冠
均为管状，花冠有五个裂片，上唇经常裂开，下唇有两个裂口的，通常
为英国薰衣草，花为蓝、紫、淡紫、黑紫或淡黄色。

（法国薰衣草）

（英国薰衣草）

英国薰衣草是世界上最广泛种植的品种，精油率高，抗寒。如果你是心思
灵巧的主妇，不妨在院子里种上一些英国薰衣草，因为英国薰衣草的味道
最为香甜和柔和，乃烹饪中最常用的薰衣草种类，被用作面食、色拉和
甜点的调味料。植物的每个部分（芽，茎和叶）都可以用于烹饪，花朵
和叶子可以新鲜使用，而芽和茎干燥后使用。干燥后的英国薰衣草风味
浓郁，烹饪时只需用少量，通常为新鲜用量的三分之一，否则会产生苦
味。英国薰衣草的风味与牛至、迷迭香、百里香、鼠尾草和夏香薄荷
完美配合，可以试着将这些香草混合在一起泡茶。

记得很早以前看过张嘉倪与方中信主演的电视剧《一帘幽梦》，里面有广
袤的薰衣草田，一大片很纯净的紫在灼灼阳光下蒸腾为飘香的雾，又迷人
又恍惚，他俩就在那儿擦出了爱的火花。是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告诉你，
去普罗旺斯疗情伤吧，说不定在那里又会遇到另一段美好的爱情……

（法国薰衣草）

早在远古时代，薰衣草就与爱关联在一起。传说，埃及艳后克莉奥帕特
拉七世(Cleopatra VII，公元前69—前30)用薰衣草勾引了尤利乌斯·
凯撒和马克·安东尼。在她的胸前咬了她一口，导致她中毒死亡的那条毒
蛇也是从薰衣草丛中爬出来的。在英国的都铎王朝时代（Tudor Period,
 1485-1603年），年轻姑娘们会饮一口薰衣草茶，然后说：“圣路加，
圣路加，对我好一点。让我在梦中见到真爱。”  （St Luke, St Luke, 
be kind to me. In my dreams, let me my true love see）。 山区姑娘
在情人的枕头里塞一些薰衣草，以激发浪漫的幻想。婚后，她们会在床垫
下摆些薰衣草，以确保婚姻中的激情并避免吵架。莎士比亚（1564-1616）
的作品《冬天的故事》（The winter’s tale）里的女主人公珀迪塔（
Perdita）有这么一句台词：“这是给你的花：浓郁的薰衣草、薄荷、夏香
薄荷、马郁兰，日落后花瓣闭合，日出后花瓣张开并带着露珠的金盏花。”
 （Here’s flowers for you; Hot lavender, mints, savoury, marjoram;
The marigold, that goes to bed wi’ the sun and with him rises 
weeping）。故事场景虽然发现在意大利，但里面的植物全是英国常见的，
说明薰衣草在当时的英国已经是深入人心的香草了。

（英国薰衣草）

阿拉伯人是最早开始种植薰衣草的。到了十四世纪，薰衣草开始在法国王室
花园里流行，十五世纪至十七世纪初英国盛行草药园，其中就有薰衣草。
伊丽莎白一世（1558-1603)酷爱薰衣草，餐桌上必摆薰衣草酱。维多利亚
女王（1819－1901）甚至任命了一位薰衣草官方供应商，整个城堡里几乎
所有可以想象的物品上都用上了薰衣草，女王每日需要大量的薰衣草鲜花，
城堡的地面上散落着薰衣草花瓣，地板、家具和衣物清洗后全部用薰衣草
熏香，散发着甜美的气味。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王室对薰衣草的强劲需求
鼓励了薰衣草的商业化种植，英国妇女们纷纷效仿女王，用新鲜的薰衣草制
成小小的圆花束，称为“Tussie Mussies”（杜西穆西），夹在乳沟里，
以消除身上的异味。街头小贩兜售薰衣草花束时，会以说唱的方式宣传他们
的产品，以吸引潜在买家的注意。在这种情形下，诸如《薰衣草蓝》
（Lavender Blue）之类的民歌开始流行起来。

《薰衣草蓝》的最原始版本出现在1672年至1679年之间，歌词如下：    

“薰衣草绿，骗，骗，薰衣草蓝

你必须爱我，骗，骗，因为我爱你，

既然我来到这里，骗，骗，我听人说，

你和我，骗，骗，必须躺在一起“。

（Lavenders green, Diddle, diddle,  Lavenders blue

You must love me, diddle, diddle, cause I love you,

I heard one say, diddle, diddle, since I came hither,

That you and I, diddle, diddle, must lie together.）

歌词中的 “diddle” 除了欺骗和摆弄的意思，还有“与某人发生性关系”
的含义。这个版本比较赤裸和粗俗。

（英国薰衣草）

之后歌词几经演化，1805年还出了一个儿童过家家的版本：

“薰衣草蓝和迷迭香绿，

当我是国王，你就是王后。

四点钟叫我的女仆起床，

有的摇纺车，有的人拿纺锤。

有的人做干草，有的人割庄稼，

然后，您和我暖被窝。”

（Lavender blue and Rosemary green,

When I am king you shall be queen;

Call up my maids at four o'clock,

Some to the wheel and some to the rock;

Some to make hay and some to shear corn,

And you and I will keep the bed warm. ）

（注：歌词中的wheel 指的是纺车spinning wheel， rock 指的是纺锤
distaff,用于固定未纺纤维，如亚麻、羊毛等，使它们保持不缠结，从
而简化纺纱过程。）

1949年美国迪士尼公司出品的真人电影《灵台暑暖》
（So Dear to My Heart）中，温馨洁净版的《薰衣草蓝》
插曲再度引发热潮，并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原创歌曲提名。歌词如下：

“薰衣草蓝，滴哩，滴哩，薰衣草绿，如果我是国王，滴哩，滴哩，
我需要一个王后。谁这样告诉我，滴哩，滴哩，谁这样告诉我，我告诉
自己，滴哩，滴哩，我这样告诉自己。如果你的滴哩，滴哩心，感到
滴哩，滴哩轻松，如果你要在，一个漂亮的小教堂里，回答yes, 
在一个滴哩，滴哩的日子里，您会穿着一件滴哩，滴哩的嫁衣。
薰衣草蓝，滴哩，滴哩，薰衣草绿，那时我将成为国王，滴哩，
滴哩，而你是我的王后“。

（Lavender blue, dilly, dilly, Lavender green, If I were king,
 dilly, dilly, I'd need a queen. Who told me so, Dilly, 
dilly, Who told me so, I told myself, dilly, dilly, I told me
 so. If your dilly, dilly heart, Feels a dilly, dilly way,
 And if you'll answer, yes, In a pretty little church, On a
 dilly, dilly day, You'll be wed in a dilly, dilly dress of.
 Lavender blue, dilly, dilly, Lavender green, Then I'll be
 king, dilly, dilly, And you'll be my queen. ） 

几百年前的粗俗版里的“diddle, diddle”不见了，换上一个发音相
近的新词“dilly, dilly”（滴哩滴哩）。“dilly, dilly” 没有什么
特别的含义，是一种美好和开心的表示。

   （英国薰衣草）

2015年迪士尼公司出品真人电影《灰姑娘》（Cinderella），剧情延
续迪士尼经典动画的故事 —— 灰姑娘母亲、父亲相继去世，继母和其女
儿们对她百般折磨，但灰姑娘得到魔法相助，成为王子的意中人。
《薰衣草蓝》这首歌被重新使用，词和旋律再次被改编后，愈发委婉动听：

“薰衣草蓝，滴哩，滴哩

薰衣草绿

当我是国王，滴哩，滴哩

你就是王后

（Lavenders blue, dilly, dilly

Lavender's green

When I am king, dilly, dilly

You shall be queen）

谁这样告诉你，滴哩，滴哩

谁这样告诉你

那是我的心，滴哩，滴哩

这样告诉我

（Who told you so, dilly, dilly

Who told you so?

'Twas mine own heart, dilly, dilly

That told me so）

叫醒你的佣人，滴哩，滴哩

让他们去工作

有的犁田，滴哩，滴哩

有的拿叉

（Call up your men, dilly, dilly

Set them to work

Some to the plough, dilly, dilly

Some to the fork）

有的做干草，滴哩，滴哩

有的收割庄稼

而你和我，滴哩，滴哩

好好保暖

（Some to make hay, dilly, dilly

Some to reap corn

While you and I, dilly, dilly

Keep ourselves warm）

薰衣草蓝，滴哩，滴哩

薰衣草绿

如果你爱我，滴哩，滴哩

我也爱你

（Lavenders blue, dilly, dilly

Lavender's green

If you love me, dilly, dilly

I will love you）

让鸟儿歌唱，滴哩，滴哩

让羊儿玩耍

我们会平安的，滴哩，滴哩

不受伤害

（Let the birds sing, dilly, dilly

And the lambs play

We shall be safe, dilly, dilly

Out of harm's way）

我喜欢跳舞，滴哩，滴哩

我喜欢歌唱

当我是女王时，滴哩，滴哩

你就是我的国王

（I love to dance, dilly, dilly

I love to sign

When I am queen, dilly, dilly

You’ll be my king）

谁这样告诉我，滴哩，滴哩

谁这样告诉我

我告诉自己，滴哩，滴哩

我这样告诉自己”

（Who told me so, dilly, dilly

Who told me so

I told myself, dilly, dilly

I told me so）

片中灰姑娘与王子共舞时，穿着一身蓝色长裙，脚上一双高跟水晶鞋。
尽管遭受残忍的折磨，她还是坚持母亲的遗言，“勇敢而善良地活下去”。
“如果你爱我，滴哩，滴哩，我也爱你”，“当我是女王时，滴哩，滴哩，
你就是我的国王”等新版歌词与时并进，反应了女性的自尊和独立，配合
女主人公甜美的演唱，令观众无比享受。

啊，薰衣草如此纯洁、干净和浪漫，让我偏心地认为它就是《圣经》
里的哪达香液。闻着花香，就会想起上帝的爱无所不在，总能带给人
温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