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回首(公主)
臧质敲鼓一般拼命敲打盱眙城门,里面的刘义庆与他的臣僚紧急磋商要不要开门让他们进来。臧质在宋国高层的名声很是不佳。此人五短身材,倾额龅牙,秃顶拳发,长得十分丑陋古怪。比长相更怪的是他的性情。此人性情乖张很难相处,宋国上下没一个喜欢他的。抛开这些不谈,单就此刻的形势,让臧质进驻盱眙城也非良策。刘义庆的长史官代表群僚,向刘义庆禀道:"虏若不攻城,城里的兵是多是少都一个样;虏若攻城,多了臧质这七百名溃兵可就忧患重重了。盱眙城可容纳的兵力是很有限的。且敌众我寡,人所共知。这些溃兵进来后并不能明显补充战斗力,还会带落守城将士的士气,更有可能把原本对我们持观望态度的敌人给吸过来。我与虏交战,我方胜,则功劳归臧质,朝廷会说是因为臧质带兵及时援助盱眙,殿下才胜的;我方败,则罪责归殿下,是殿下将臧质的兵混编入队伍里,又无法让他们服从殿下的指挥,官兵不能齐心协力才输的。所有这些足以为殿下大患,不若闭门勿受。"
身着一袭碧色菱纹蜀衫的临川王侧倚凭几,平静聆听完手下谋士的分析,盯着几案上陈设的天青笔洗,陷入沉思。冬日的暖阳透窗而入,稀薄光线掠过他紧束的峨冠,映出他的五官眉目,淡泊而沉静。日光拂照,他微微眯起眼回避了一下,端过侍女奉上的团茶,扬手间一抹瑞脑清芬自袖中逸出,在阁中无声地飘散,众人随之心宁气爽。他是这一辈皇族成员里最年长的,风仪举止已有了中年人的意态,沉稳、包容而又散淡娴雅。他默默啜了几口茶,抬起头,呈现给群僚一个充满了自信的微笑。
"我们应该接纳臧将军,放他们进城。索虏定然攻不破城池的,孤王可向诸君保证。若索虏不盼这盱眙小城,则无所惧;若肉搏来攻,则必成被擒之势。诸君何尝见过数十万人聚于小城之下而不败的?昆阳防御战,新莽以四十二万之众败于一万汉军手下;合淝防御战,张特以三千死士退孙吴二十万大军,此为前事之明验。索虏来袭,正是孤报国之秋,诸君封侯之日。贼之残害,古今之未有。剥皮屠戮之刑,诸位亦有所闻。俘虏宋军中有福者,也不过是给驱还到北国作奴婢尔。门外即使是乌合之众,同样也惧怕被俘后的悲惨下场。同是大宋国人,理当同舟共济。现在的情势是我方兵多则虏退速,少则退缓。我们难道可以为了独占这份功劳而把同胞送入虎口么?"
僚属中还有人想要进一步劝谏,毕竟这要冒极大的风险,臧质这人很难控制,且作战经验丰富,放进来后能否听一个从未带过兵的文士调遣,很成问题。僚属欲将疑虑说出,临川王挥手止住,转面吩咐侍从道:"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徐徐开启,精疲力尽的残兵败将仿佛看到了天堂之光,齐呼万岁。臧质进城后发现城中鲑米丰盛,器械山积,城隍阻固,人情辑和,大喜过望,发誓听命于临川王殿下,共守盱眙。
僚属们预计的不错,臧质果然引来的敌军主力。拓跋焘将缴获的辎重装甲一一收好,即带兵追至盱眙城下。宋军奋力抵抗,魏军攻了两日,未果。拓跋焘接受了上次在彭城的教训,不再与宋军过多纠缠,绕过盱眙继续南进。他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判断失误:盱眙城里盐米成仓,物资极其富足,可惜他又错过了。十二月十五日,拓跋焘军抵达瓜步,另几路由拓跋氏亲贵率领的军队也在同一天到达,与皇帝汇师后,接近百万之众的魏军人马纵横林立于江北,与建康隔江而对,由于兵马众多,竟然沿着长江大堤绵延排列数十里,激扬浩荡之势,蔚为大观。这一刻,拓跋焘完成了此前无数北方征服者毕生的夙愿和梦想:胡马饮江。
自古以来多少英雄前仆后继,只为这一刻载入史册的辉煌。此时坐在长江北岸高头大马上的拓跋焘,目色贪婪遥望着建康,脸上再一次出现了那个只属于强者的,野心勃勃,势在必得的微笑。他是有资格这样笑的。他是第一个饮马长江的异族统治者。身后的鲜卑将士欢呼跳跃。第一次,他们距离肥沃广袤的南土如此之近,第一次,那个将华夏全境处于鲜卑人手中的宏图,离他们如此之近。只要他们再伸一下手。
相对于魏军的喜悦欢庆,对岸的建康简直灰暗沮丧到了极点。龙兴殿上的刘义隆面色阴得就要滴下冰水来。拓跋焘来得比他预料的还快,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这种以骑兵为主的闪电战,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直打得他措手不及,毫无招架能力。透过眼前晃动的冕旒,那又心寒又惶恐的目光依次掠过寥寥无几的臣子,他想怒喊,想狂叫,想痛斥,最终却只颤抖着问出一句:
"京城里的军心…民心,如何?"
一个大臣战战兢兢地回道:"贼至瓜步,毁坏江北百姓庐舍,伐苇为筏,扬言渡江,建康的百姓甚为震恐,皆席卷家中财物置于箩筐,荷担而立,随时准备城破时…逃命…"
"爱卿们也在做同样的准备,对吧。"刘义隆的声音缓缓从御座上传来,沙哑而凄凉。爱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回答。刘义隆牵动唇角,露出一个苦涩之极的笑。
"到了全体抛弃朕的时候了,对吧。"
诸臣更加惶恐,垂首缩肩,一声不敢吭。
"传旨,建康城内外戒严,悉征丹阳统内所有丁壮为兵,不得逃逸违抗。"
刚刚回话的那个大臣面带难色道:"此前征兵,民众皆多不服,只道王公贵族为何可以逃命,只叫平民百姓…为国捐躯。"
"那就顺应民情,此番王公以下子弟皆从役,谁也别想再跑。另外再发一道旨:刘遵考等将,率军分别据守沿江渡口及险要地带,昼夜巡起于江湖,陈舰列营,周亘江滨,从采石矶一直到暨阳,六七百里的江面全部封锁,"皇帝停了一下,面向刘劭叫了一声:"太子。"刘劭转面躬身,皇帝对他道:"你带兵镇守石头城,总统水军;"又目视右侧侍立的两位宠臣:"丹阳尹徐湛之,守石头城仓库;吏部尚书江湛,兼职领军,全权处置军事裁决。"
众臣各自领命,皆低头不语。殿内一片压抑沉闷,过了一会儿,皇帝的问话声再次响起。"虏首有何意向?除了要过江,还有其他的动静么?"
大臣哭丧着脸回道:"拓跋焘强征江北军民十数万,凿瓜步山为盘道直达山顶,并于顶上伐林,大兴土木建造行宫,看这样子,竟是想要长期…驻留呢。"
皇帝闻言,原本灰白的脸色转为槁枯。怔忡良久,他艰难地开口,只觉自己的双颊仿佛被火烧了一样的疼:"诏告…天下,还有江湖、草莽、各武林帮派 ,无论出身,有神勇非凡,武艺高强,能斩佛狸伐头者,封八千户开国县公,赏布绢各万匹,金银各百斤;能斩其子及弟、伪相、大军主者,封四百户开国县侯,布绢各五千匹;有愿为国挺身…潜于佛狸营为细作者,也封四百户开国县侯,布绢各五千匹;还有…募人赍野葛酒置于江北空村中。"
殿中大臣惊讶抬头,皇帝满面羞愧,竟是不敢与臣子对视。这真是到了山穷水尽,黔驴技穷的地步了。给人下毒是最阴暗最令人不耻的手段,将被后人千秋万世地嘲笑,如今这位九五至尊竟也顾不上了。有大臣想要开口劝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说什么呢?那食人脑髓喝人血的恶魔要常驻你家里了,除了各种办法都用上,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还能怎样呢。面子,即使是皇帝的,这时候也一文不值。
"要不,咱们去求和吧。求求佛狸,两国…和亲。"
不知哪个大臣冒出了这句提议,声音小得象蚊子哼。片刻后,殿中陆续出现几声附议。
是啊,这到不失为一个良计。失败无能的男人们,保护不了身后的女人,就只能把女人献出去,让她们反过来保护自己。颜面?刘义隆茫然一笑。刚才下毒的时候就丢尽了。
他呆看着袍子上的盘龙出神,大臣们惶恐的议论声,恍恍惚惚向他飘来。
"若是和亲…谁去才合适呢?陛下虽有公主多名,到出适年龄又尚未订亲的,也只有海盐公主…"
另一位反驳道:"陛下的亲生女,金枝玉叶,怎能配予胡虏?可选宗室女配之。"
又一位急急地反驳这位道:"如今我们势弱,是去求和的啊!若以宗室女替代,岂不更要激怒佛狸!"
那位也急了:"我国的公主,尊贵娇弱,那佛狸凶悍成性,岂能善待公主?若他对海盐公主的相貌不满意,冷落了公主怎么办?若他不懂怜惜,欺辱公主怎么办?若他…"
"若他兽性大发,虐待公主怎么办?若他索性杀了海盐,又该怎么办?"刘义隆的眼神依旧空洞无光,面上却是僵硬的讥笑。
"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
点点莹光,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地闪过。吏部尚书江湛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列劝阻道:"戎狄无亲无信无义,万不可许之…"
谁知他的话音还未落,太子刘劭忽然发威,怒斥江湛道:"你安的什么心!如今好几位亲王在外艰苦作战,境遇险恶,不与胡虏联姻,胡虏就要残害这几位王!"刘劭声色甚厉,江湛不敢再吱声,刘劭余怒未消,又对皇帝道:"北伐败辱,数州沦破,请斩江湛、徐湛之!以谢天下!"
被太子点名的这两位登时吓得瘫跪在地,面向皇帝连连叩求。殿中一片寒蝉。
傻子都看出来了,刘劭针对的是他爹。这一切的苦难,憋屈,奇耻大辱,都是他爹招来的。那两个只会溜须拍马奉迎皇帝的弄臣,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好在皇帝还算仗义。他疲惫不堪地摆摆手,勉强安抚刘劭道:"北伐自是我意,江、徐二人只不过没有表示异议罢了。北伐失败与他人无关。当初北伐之计,同议者少。是我非要一意孤行,幻想封狼居胥,今日士民劳怨,不能不感到惭愧。我为国人带来了灾难,是我的过失。"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停了片刻,他再次开口,声音明显哽咽:"…我的过失,我造的孽,所以我的女儿就要献给魔鬼,任其凌辱,替我赎罪…"
群臣黯然望着一日之内衰老了十岁的皇帝,再找不出半句话可劝的。
散朝后群臣相对无言走下玉阶,往日最爱说笑的现在也在偷偷地抹眼泪。忽然众人听到噗通一声响,惶惑看过去,原来太子实在气不过,突然一个冲动指使持剑人及左右侍从上前将那个江湛猛地撞倒在地。江湛几至僵仆,躺在地上直抽搐,太子上前啐他道:"佞人!早晚要你的命!"随后黑着脸返回东宫。
气呼呼地往软榻上一歪,宠婢王鹦鹉笑吟吟上前奉茶,二人娇喘缠绵一番,刘劭的气消了不少。内侍报始兴王候见,刘劭招了招手,随后就见二弟刘濬走了进来。
"老东西怎么样了?还没给吓死?"刘濬一脸企盼。
刘劭哼道:"老不死的…怎这么能活呢!"
这刘濬是他最恨的女人潘淑妃的儿子,小名虎头,胸大无脑,虎背熊腰,因担心生母潘妃为太子所恨,异日受此牵连,故特地与太子交好,紧抱哥哥的粗腿。
"得想个什么法子弄死老东西才好…要不,我找几个人躲在暗处…"刘濬急太子所急,想太子所想,恨太子所恨。
刘劭使劲瞪了他一眼:"就你那脑子比猪都蠢!你要能想出高招来,猪都上树了。看看寡人安排的手段,鹦鹉!说给始兴王听听!"
这叫王鹦鹉的女孩子音色果然动听如鹦鹉:"奴婢有个远房表亲严道育,吴兴人,能通灵,善巫术,能役使鬼物。奴婢前几日去往吴兴,请到了表姑,引见给太子殿下,殿下敬为天师。严天师云巫蛊妙法:自上天祈请,刻玉人为陛下形像,埋于含章殿前,每日咒之,连续三月,必灵验。"
刘濬听得一愣一愣地。刘劭得意地看着他道:"玉人已经刻好,你找个机会去埋。你出入宫闱,比寡人便宜的多。"
刘濬因母妃有盛宠,代皇后职协理后宫,所以能任意进出宫禁。他接过那个按照他爹的模样刻出的小人揣在怀里,兴冲冲地告辞,刘劭在他身后叮嘱道:"含章殿!别埋错地方!"
日头偏西,皇帝刘义隆还坐在空荡荡的龙兴殿御座上发呆。他已经坐了一个半时辰了,形如木雕。倘若这场灾难不能及时化解,那吃人狂魔不能打退,他知道后果是这个座位他坐不了了。这一个半时辰他看似一动不动,脑子却是无一刻不在飞速旋转。他想尽了能想到的办法。光明的阴暗的,可笑的可鄙的,最终一无所获。往江北村子里摆放毒酒的招,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管用。早就被掠光杀光方圆几百里不见一个活人踪影的村子,突然冒出许多坛美酒,刘义隆苦笑,搁谁,谁都不信。可他没有下旨召回这个蠢招。万一呢,毒死一个是一个。
他又将北伐至今的整个过程追溯了一遍,冀期能从中找出敌人遗漏的环节,找到退敌的契机。他已经不知道追溯过多少遍了。最初的震惊与慌乱已经过去,此刻他稍微清理了一下思路,发现其实敌人也不是没有漏洞的。佛狸闪电一般从天而降把他给打懵了,现在渐渐缓过神,发现这个象青蛙跳跃一样的进攻战术,简直是狗熊掰棒子,掰一个丢一个,其实他什么都没得到,佛狸的身后,依然是大片宋国的领土,虽然那领土如今已是满目疮痍。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佛狸实际上是处在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境遇里。只要能在佛狸的身后找到一支强有力的军队,找到一个得力将领,要不挥师向南从背后袭击佛狸,要不反其道而行之,向北直捣胡虏的老巢平城,他佛狸绝无招架之力。因为他所有的军事力量都带出来了,此时都聚集在瓜步。这个发现令他精神为之一振。他打开地舆图,双眼放光扫视了一遍,放下图,眼中的光芒随之暗了下去。根本没有这样的军队。宋国目前在敌人后方的能打仗的将领,全在苦苦坚守着城池,城门都不敢打开,谈何主动出击。佛狸虽然绕过了彭城,寿阳,汝南这些宋国军事基地,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突然杀回来呢?他那骑兵的速度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刘义隆悲哀的发现即使佛狸现在处在危险境遇里,自己也还是被动挨打的那一方,还是没有还手能力。他后悔当初太早将柳元景召回了。假如现在柳元景还在关中,便可向东北快速进攻平城,这两个地方挨得很近。
忽然一道亮光闪入他的脑海。关中?那庶人不是有个培植的亲信潜伏在魏国境内么?就在关中的雍州。那亲信原是犬韬卫的首领,而庶人当初只交回了六韬中另五韬的兵符。他一直在追查那支军队的下落,范晔谋逆案时他逼问过庶人,那可恶的弟弟守口如瓶,只说那统领原是北人避难来的,早已率领手下人马离开宋土,回到北方招募义军对抗魏虏去了。他不甘心,彻底搜查庶人的家,还是没找到兵符。如今情势危急,迫不得已还得去问他。刘义隆立即召侍卫长进殿,要他即刻去广州,不管用什么办法,诱之以利,动之以情也好,晓之以理,胁之以威也罢,一定要庶人看在国家危难的份上,再帮兄弟一把。
天暗了下来,宫人进殿将百盏宫灯点起,大殿内顿时一片白亮,刘义隆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睛适应了光线,也看清了案上的那个香囊。
今日朝会前,他在这里先单独召见了徐爰。徐爰汇报侦探来的敌情,还有与杜至柔交涉的经过,每个细节都没漏,当他听到杜至柔竟然反过来要挟他的时候,脱口而出地骂道:"贱妇!无气节无风骨!汉人的耻辱!民族的败类!"他似乎看到那女人阴冷的面孔,和她得意洋洋的尖叫声。"你要敢动刘义康一根汗毛,我就叫大魏的铁骑长驱直入,踏平建康,灭你刘义隆全家!你也知道拓跋焘对我是言听计从的!"
难怪拓跋焘疯了一样向建康扑来,是替他的情妇解救她的旧情人来了!这个拓跋焘是傻了,还是被那妖妇下了蛊了?!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他知道自己傻乎乎地被人当成冤大头了么?!他一把抓过那香囊狠狠捏在手里,只恨捏的不是那贱女人。
"想玩是么?想玩就陪你玩到底!"他盯着手里的香囊,咬牙切齿地低吼。"看谁狠!"
翌日清晨,他恢复了往常神色,在内侍的簇拥下登上石头城,观望形势,察看长江沿线的军务。登高遥望对岸,只见魏军黑压压绵延几十里,目光所及之处刀戟林立,旌旗铠甲遮天映海。浓重的马汗味源源不断地从北岸飘来,人与马随时都可踏江而过将他碾成肉块。他忽然失去控制,从未有过的不甘和委屈瞬间占据心头,他双手拍着城堞,仰天长哮:"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啊!"
他的悲怆一直持续到黄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后宫,他还要去面对更多的眼泪和悲怆。他不再要侍从跟随,一个人孤独地向海盐公主和她母亲蒋美人所居的阁房走去。他如何向她们开口呢?虽然这对母女并非他最爱,可海盐也是他的亲闺女,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骨肉,他怎么舍得抛出去喂狼呢。刀割般的痛令他浑身颤抖,他扶住阁外窗下的一株翠竹,心如刀绞。怎么面对她们?这是他造下的业,他怎么开口?
可就在他独自为难,独自忏悔之际,忽然听到窗内传来一男一女淫靡的浪笑声。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这!这是!短暂的惊呆后他只有一个冲动,飞起脚踢开阁门,床上不堪入目的景象直入眼帘。他脸白如纸,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再向他们看去,僵直的目光掠过那吓傻了的男子,和那吓哭了的女子,忽然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栽去。
那一丝不挂的男子,是他的亲儿子虎头;那身无片缕的女子,是他将要送去和亲的,他年方十四的亲女儿,海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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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在瓜步山上建的行宫,就是后来辛弃疾那首词中提到的'佛狸祠'。这项献礼工程的质量还真够高的。仗着人多,这行宫才十几天就建好了,竟然屹立八百年不倒!辛弃疾生活的年代还健在,成了当地百姓祈福的苑地,'一片神鸦社鼓'。看来这个古人的智慧啊,是不容小觑滴。